第25章 花妖

第25章 第 25 章 花妖。

立春之後, 汴京落了兩日的雨。

放晴那日,徐府門前爆竹震天響。

徐鑒實耳邊盡是噼裏啪啦的動靜,他閉了閉眼, 瞪向長子道:“那爆竹放兩響就是,這般鋪張浪費做甚?”

徐九渙用手中香火點燃了那爆竹引線,立馬跳遠些, 扯着嗓子喊——

“你說啥?”

徐鑒實:……

與聾子耳語有何異?

爆竹響了足有一刻鐘,黃昏日暮,天色欲晚。

春明街上馬車絡繹不絕,不消片刻,徐府賓客滿至。

徐九渙與徐士欽皆在門前迎客, 兄弟二人,兄不像兄,不甚規矩,瞧着那不順眼的, 半分眼色懶得給,弟也不像弟,嚴肅持重, 循規蹈矩。

堂院裏,今日壽星換了官袍, 穿了件墨藍夾棉新袍子,迎着衆同僚親朋好友的恭賀聲,矜持的拱手回禮。

這是家中長輩頭一個壽宴, 宋喜提前半月有餘便籌備了, 還請了南城的戲班子來唱戲,委實熱鬧。

前院兒丫鬟們有序的忙進忙出,在各桌間布膳斟酒, 觥籌交錯。

院中上了燈,映照得一片輝煌。

姑娘們秀氣,坐在暖閣裏用飯,說着時下時興的發髻,衣裳,又說哪家的小姐定了親,未來郎婿如何。

“我阿娘還說呢,若是還沒人來與我提親,便帶我去那杏榜下捉婿去。”姚四小姐姚寶璐托着腮說。

桌上衆姐妹都被她逗笑了。

“你今歲才及笄,二嬸急什麽?”姚家二小姐姚寶湘說。

“唉,”姚寶璐嘆了聲氣,“咱們幾個,不說泱泱早就與太子定了親事,大姐姐及笄前,便有夫人旁敲側擊的詢問親事了,二姐姐你是要嫁回外家的,自不必愁什麽,我都要及笄了呀,還沒人詢問親事如何,我阿娘愁的嘴角都長了燎泡,長大一點兒都不好。”

“真的不好?”華纓抿了口冷酒,朝她打趣的眨了眨眼。

姚寶璐頓時面上羞芙蓉,惱得撓她癢,“好呀你,學壞了!”

吃飽喝足,幾人挪去榻上歪着,華纓握着小表姐給她帶來的話本子瞧得眉眼不擡,大開眼界吶!

小表姐姚寶芳被她別有洞天的神色臊的臉紅,強裝鎮定道:“這都是汴京尋常閑書罷了,你別這副神色,好似……多不正經似的。”

華纓擡眼,桃花眸眼尾促狹的挑起,咧着唇角笑,清清嗓子,與那書上念道:“搖其夫語猥亵事,夫呓語,初不甚應,婦搖之不止,則二人語漸間雜,床又從中戛戛……[1]”

“哎呀,你怎能讀出來……”姚寶芳唰的臉紅透,身子歪過來便要奪她手中的話本子。

姚大小姐姚寶蕙聽見,險些被一口冷酒嗆到,霎時面上飛霞色,道:“小五你竟是敢将這話本子拿來,若給太傅瞧見,得罰你抄寫家規了!”

“哎呀,你們也沒少瞧啊,這還是四姐姐給我的呢。”姚寶芳搶不到那話本子,累得又吃口甜酒。

姚寶璐腦袋一扭,“那是二姐姐給我的!”

幾人目光皆落去,姚寶湘聳了聳肩,“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些沒良心的,平日別一口一句好姐姐的哄着我要看吶。”

笑鬧一通,屋裏靜了下來。

幾個姑娘心口怦怦,仰躺在榻上,眼睛亮晶晶的。

華敏翹着腳丫,從小荷包裏掏出個果脯塞進嘴巴裏,嚼呀嚼。

“你們說,成親洞房……當真如那話本子寫的舒服嗎?”姚寶湘臉頰圓潤豐腴,一雙杏眸亮晶晶的問。

“不能吧,總歸不是自己的東西,怪異的緊。”姚寶璐小聲嘀咕。

“诶呀,虎丫頭,這話也是能說出口的?”姚大小姐姚寶蕙嗔一句。

旁邊姚寶湘噗嗤笑了聲,豐腴的身子靠在華纓身上,笑着揶揄道:“你将阿姐都說羞了,她今年秋裏就要與王家的二郎成親了,怕不是……诶呀,怎還不讓說話了呢?”

姚寶蕙被幾個妹妹打趣,耳根連着脖頸紅成一片,鬧得身上都生了汗,氣道:“你們趕明兒別想吃我屋裏的茶!”

姚寶湘笑說:“姐夫能吃着就行了,是不是?”

“你!”姚寶蕙惱得撓她癢,“瞧我不撕爛你滿口渾說的嘴!”

華纓翻了頁話本,幽幽道:“姐夫吃的哪裏是茶,是表姐的口水才是。”

房中一靜——

“好你泱泱,說的什麽混賬話!”

繼而聲浪愈響,鬧得幾人皆變成了大紅臉兒。

要上更時,幾人方才意猶未盡的散了去。

姚家表姐說:“等過幾日三月三上巳節,哥哥要帶咱們去踏春放紙鳶,到時咱們一同去!”

華纓、華敏:“好!”

女客這邊散的早,姐妹倆目送姚家的馬車遠去,折回府中時,還能聽見前院的觥籌交錯聲。

進到二道院,便見徐華宋與姚家幾位表兄,好似用完了飯正要走。

華纓上回見他們,還是孩童呢,如今個個兒長得英姿俊朗,倒是讓人不覺止住了步子。

“诶?”那邊姚家三郎瞧見她們姐妹,立馬招手喚了聲——

“阿敏,泱泱!”

姚家大郎姚明琢眉峰微蹙,“時辰不早,你喊她們做甚?”

姚明牧如今十五,平日裏便不甚規矩,哪顧得什麽男女大防?

“都多久未見泱泱啦,我就不信大哥你不想見見?”

說話間,姚明牧闊步朝姐妹倆走了過去。

老二姚明山吃了些酒,衣襟敞開了些,手肘推搡了下大哥,輕嗤道:“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就你規矩多。”

姚家小輩中兄弟幾人,老大姚明琢是嫡子長孫,日後是要襲爵繼承家業的,自幼便被寄予厚望,習武讀書,如今年十八,已過了院考,只等科考下場了。

老二姚明山瞧見那書卷便打瞌睡,成日跟着五叔在衛所混,身板結實魁梧,也是兄弟幾個中最粗的。

老三姚明牧,許是在官學中泡了幾年的書t墨香,瞧着有些文質彬彬的貴公子風範。

剩下幾個,年歲比泱泱還小些。

瞧見華纓止住了步子,姚明牧咧嘴笑道:“泱泱怕我?”

這話聽着還有些歡愉。

華纓拎起手中燈籠,仔細打量他,片刻,彎唇笑說:“三表哥別來無恙呀。”

“诶~”姚明牧扭頭喊,“大哥二哥快來啊!泱泱認得我!”

華敏挽着阿姐的手臂,捂嘴偷笑道:“我瞧見三表哥的尾巴啦~”

姚明山晃着步子過來,看着面前長開了的明媚少女,笑說:“聽五叔說,你如今騎射皆是頂頂好的,哪日比比?”

“成啊,”華纓驕傲揚起腦袋,“我可是将五叔比下去的,得了他一副寶貝臂縛,二表哥想想,要将什麽寶貝拿來做彩頭!”

“好志氣!”姚明山在她肩膀拍了下,“我倒是聽說,徐大伯給你尋了匹良駒,可莫要輸給我才好啊。”

“那是汗血寶馬,千金難得,”華敏呲牙道,“二表兄好大的臉,仔細大伯聽見揍你!”

“我若是挨揍,你也跑不了。”姚明山屈指在她腦袋上彈了下,吊兒郎當、光明正大的威脅人。

華敏哼了聲,絲毫不信。

不遠處,黯淡的夜色下,一主一仆靜立片刻。

那表兄妹敘舊的話,不斷的湧入耳朵裏。

“回去吧。”趙徵說。

小厮微楞,“殿下不過去嗎?武定伯府家的幾位公子也在,不算失了禮數……”

“不了,明日還要讀書,回宮吧。”

趙徵說着,率先擡腳朝那片晦暗不明的垂花門走了。

“殿下與徐大小姐是未婚夫妻,又多年未見,說兩句話熟悉熟悉也是好的嘛……”小厮亦步亦趨的跟上,嘀嘀咕咕。

行在前面的人沒回頭,充耳未聞。

樹影婆娑,華敏餘光瞥見那晃動的人影,疑惑出聲,“那是誰,走錯了嗎?”

姚明琢順着她的視線瞧去,道:“是太子殿下,多半是要出府,老三,你去替殿下引路。”

姚明牧腦袋搖得如華敏幼時玩兒的撥浪鼓,“我才不去呢,人家身份尊貴,我才不去讨人嫌呢。”

不等姚明琢朝他看來,姚明山便先開口道:“我也不成,我不會說話,更讨人厭。”

華敏噗嗤笑了聲,“二表兄好有自知之明哦。”

姚明山啧聲,佯裝兇神惡煞,“又想吃腦瓜崩兒了?”

幾人說話間,便見那兩道茕茕孑立的身影穿過了垂花門,瞧着方向,是往園子去了。

“我去吧。”華纓拎着燈籠說,“華宋,你與阿敏一道回院子吧,三位表兄慢走,上巳節放紙鳶可別忘了帶我們玩兒!”

說罷,她大步流星的朝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去了。

“欸……”姚明琢剛要出聲。

“你攔什麽?泱泱在自己家還能吃虧不成?”姚明山瞧着那道利落背影,又說:“幾年沒見,泱泱還是膽大,還記得那會兒她騎我的矮腳馬,那時幾歲來着……小小年紀便能瞧得出英姿飒爽了……你這般興致勃勃、與有榮焉的做甚,你那會兒還在吃奶呢……別動,敢踢我,明兒便抓你學騎馬去,丢不丢人,教你幾回都學不會……”

聲音愈來愈遠,華纓腳步飒飒,穿過垂花門,左右瞧了瞧,順着一道兒去了。

沒走多遠,便遇着了折回來的太子殿下,四目相對,好不尴尬。

華纓提起燈籠,登徒子似的瞧着人家,将他臉上的窘迫與狼狽仔細打量,一雙桃花眼微挑,張嘴便是一句——

“這是哪個花妖,竟敢扮作太子殿下!”

趙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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