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及笄宴

第52章 第 52 章 及笄宴。

“真的?!”華纓吃驚問。

姚寶湘懶在她的美人靠上, 吃着黃澄澄的杏子點頭,“淡定啦,大姐姐又不是糊塗蛋, 寧家那些人就是欠收拾。”

她說着,趴着仰起腦袋,又說:“不過大姐夫每日下值都要來家裏見大姐姐, 坐上片刻,上更時才會寧家。”

華纓握着卷書靠坐在窗前,身後的明亮的日光,她忽的有些明白那日嬸娘說的話了,許多話, 姚寶蕙身為小輩不好說,長者落了臉面,小輩便要擔着頂嘴的名聲,被算計磋磨, 也只能以退為進。可是姚家伯母可以說,可以替她出頭撐腰,這事縱是傳到外面, 也沒人能說什麽閑話。

姚寶湘瞧她沉靜神色,以為她是擔憂自個兒成婚後被欺負, 忙安慰道:“沒事,憑着徐大伯疼你那勁兒,誰敢欺負你, 他就敢揍誰。”

華纓回神, 思索一瞬,老實巴交道:“還是別了吧……”

“為何?”

“我怕他瘸胳膊斷腿兒。”華纓實話實說。

“……徐大伯是藏拙,先前不是還獵到了野鹿?”

“那是用馬與山裏正巧打到野鹿的獵戶換的。”華纓說。

姚寶湘:……

真饞吶。

春日漸暖, 換上輕薄的裙子時,華纓姐弟仨跟着姚家表姐和表兄出門放了紙鳶,賞了春景。

回城時,姚明山扯着嗓子喊:“泱泱,你及笄宴的請帖,記得帶我一張!”

華纓從車窗探出腦袋來,對着那道如山的高大身影,也喊:“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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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裏車外頓時一陣哈哈笑聲。

姚明山放慢了馬,與這姐妹幾個的馬車并行,粗重的眉一挑,故意打趣問:“那太子殿下可有請帖?”

幾雙視線頓看向了華纓。

華纓眼珠子一轉,回得幹脆:“沒有。”

姚寶湘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後俯,誇贊道:“好泱泱!”

馬車裏笑鬧聲不絕于耳。

華纓單手托腮,望着日暮時,一路郁郁蔥蔥的青綠,忽的想起了那日趙徵發間簪梅花的模樣。

太子殿下眉眼冷峻,望着遠處燈火時的神色,好似淩雲踞天峰的帝王,那些熱鬧與他相隔甚遠,他們不敢登寶殿,而帝王也吝啬拾階而下的融跡。

華纓想,人之一世,若是身側連個這般玩笑瘋鬧的朋友也沒有,挺可憐的。

那小簇的梅花,是出門前綠稚姐姐給她簪的,只是華纓沒等下馬車,那梅花便從小發包掉了,她順手揣進了小荷包裏。

得了太子殿下的福包,她也是真誠要回禮呢。

只是,看着他淡漠的深邃眉眼,手指碰到那簇梅花時,沒忍住想要簪在他發間,看看這人眉眼的孤傲冷寂消融的模樣。

太子殿下呀,發濃如墨,顏如舜華,吃驚時唇微啓,唇紅齒白,被那簇雪梅襯得多了些清隽,雖是不及她爹爹啦,但她也沒騙他,是當真好看呢。

“偷笑什麽呢?”姚寶璐問着,将藏着的果脯與她悄悄分了。

華纓塞了一顆進嘴裏,酸酸甜甜的。

.

東宮。

夜裏二更,燭火搖曳。

聞津将殿門阖上,隔絕了春夜的風。

“殿下。”

“明日将這賀禮送去徐府,只說是恭賀徐大小姐及笄之禮,旁的不必多說。”趙徵将一只漆紅雕芙蓉的匣子遞給他道。

“殿下何不等徐大小姐送貼來時,再攜禮過府赴宴時恭賀?”聞津接過,不解道。

趙徵端起案桌上早已涼透的茶吃了,狹長的眼眸微擡,默了片刻,道:“她不會給我送帖子。”

聞津:……

他這是戳了主子的傷心處?

對視兩瞬,聞津默默的收回了目光,嘴上道:“徐大小姐與旁的姑娘不同,嗯……不喜攀慕。”語氣篤定。

想想鎮國公府的大小姐及笄時,帖子可是早半月便送來了東宮,紋樣描金,字體娟秀,處處透着閨秀千金的娴靜。

他們殿下赴宴,那是給主人家面上添光的,徐家不要。

聞津想了想,他們還當真沒收到過幾張徐家的帖子呢,這家子當真是一脈相傳的……淡薄。

收好匣子,聞津問:“殿下可要安置了?”

趙徵吃完茶,卻是坐着沒動,望着案桌上的銀蓮燭火盞片刻,問起了另一事:“昨日讓人去暗中看那些安置在村落的營妓,他們可回來了?”

“回來了,”聞津點頭,“殿下當時正忙,他們便與我說了,都好着呢,正是農忙,殿下讓府衙劃給她們的田地都種了,”他說着,忽的靈光一閃,試探問:“殿下,這好信兒可要報給徐大小姐?”

趙徵眉眼一擡,涼飕飕問:“你閑得無差事?”

聞津噎了下,識時務的搖頭。

可惜,晚了。

“既是閑的無事,那汴河下的群偷你去收拾了。”趙徵語氣寡淡道。

聞津頓時皺巴t巴一張臉。

自坊市改廂坊,那汴京溝渠便倒了黴,藏匿着偷盜的亡命之徒,汴河尤甚。

三天兩頭的,就有百姓去敲應天府的門,偷些錢財雞鴨都是小事了,重者是盜婦人,可謂是可惡。

可這些人官府根本抓不幹淨,前邊兒将那些為非作歹者懲治,後腳兒那溝渠又住了新的,要緊的是,有些是偷兒,有些是無處落腳的百姓,真假難辨。

如今巡城的兵衛都增添了些人手,可總有鞭長莫及管轄不到的時候。

前兒有個人家的財物被盜一空,婦人被掠了去,這會兒應天府都還在找兇手。

官家将這棘手事交給了太子,多少眼睛盯着,他卻是一日沒出東宮,夜裏喚了聞津進來,便交給了他這匣子。

聞津心裏苦,老實道:“小的哪有那本事……”

“那就閉嘴去想。”

“哦。”

.

華纓及笄的日子,是徐九渙尋人占蔔來的。

人家說:“四月十九吉利,宜出嫁。”

徐九渙腦袋一扭,将那錢串子收回二兩,下颌一擡,道:“再算。”

占蔔的老者極其無語,也不說出嫁了,只道是好日子。

徐九渙在老者占蔔出的幾個好日子裏,挑了五月初二這日。

春色泱泱,惠風和暢。

徐家大宴賓客,門前石板路清掃得亮亮堂堂的,就連那兩尊石獅子都擦得锃光瓦亮,威風凜凜的注視着來往行人。

來往者衣冠楚楚,春明街上馬車絡繹不絕。

府中各處挂着紅綢,燈籠也換了新糊的,一眼望去,怕是以為誰成親呢。

徐九渙憂桑的瞅着閨女。

房中,日光灑灑,透過窗棂落進來,案桌上一支春桃開得正盛。

旁邊銅鏡裏的姑娘梳起了發,一雙桃花眼彎彎,唇角噙笑,腦袋輕晃,那發間的簪花撲簌簌的輕顫,碗口大的趙粉牡丹,花瓣層層疊疊,粉潤的光澤似流轉,豔麗無雙。

“嘿嘿~我真好看!”華纓捧着臉頰臭美道。

“主子可學會了?”綠稚不放心的問。

嗯……

今兒替華纓行簪禮的是徐九渙。

按理說,姑娘及笄時,都是阿娘為其行簪禮。

若是沒有阿娘的,便要請全福人來。

宋喜當日也是這般考慮的,但華纓否了,說得很是父女情深厚——

“爹爹将我一把試一把尿的帶大,自是又當爹又當娘,簪禮便該是爹爹來。”

宋喜眨了眨眼,“确要如此?”

華纓點頭。

而徐九渙也當真大手一揮的應了這差事,惹得老爹眼皮跳得厲害。

“我又當爹又當娘的,将她一把試一把尿的帶大,再沒人比我合适了!”徐九渙自信道。

不愧是父女倆,話都說得一樣。

公爹沒說什麽,宋喜自也沒異議。

唔……徐士欽倒是想說,給宋喜捂住了嘴。

別壞氣氛。

不過,徐九渙也認真的學了幾日呢,院兒裏的小厮這會兒見着他都躲着走。

徐九渙憂桑點頭,“別将我當笨蛋。”

綠稚噎了下,将自家小姐發間的趙粉牡丹摘下,又将發冠與簪子取下,如瀑似的長發頓時散在肩背。

“唉……”徐九渙看着她嘆氣。

“嗯?”華纓蹭的擡起了眼,像是受驚的小貓。

“女大不中留啊。”徐九渙惆悵道。

“……別啊,我還得留幾年呢。”華纓說大實話。

時人嫁女,為體現家中父母的不舍,都要在及笄後留兩年,十七歲出嫁才是好時候,若是趕着及笄便嫁,那人家是要被戳脊梁說閑話的。

華纓很喜歡這習俗。

她也舍不得爹爹祖父和阿敏嬸娘他們的!

香案擺在了堂屋,菱格花窗撐起,明媚的日光傾瀉。

笄禮始,全場靜。

出東房,初加冠服。

華纓自觀禮的賓客中蓮步行過,兩只小手輕理裙擺,與香案前的蒲團跪下。

徐九渙今日也是打扮過的,綿綢玉簪,能瞧得出世家清貴公子的模樣。

不同于平日裏吊兒郎當,面色肅穆,于丫鬟端着的銀盆淨手,又接過棉巾帕擦幹淨,走到閨女身後,擡手替她梳發。

賓客神色不盡相同,但皆有些吃驚得啞口無言。

目光移着再看徐家幾人,再是正經不過了。

這……是他們沒見過世面?

徐九渙沒丢臉,爛熟于心的绾發動作行雲流水,不消片刻,便替閨女绾了個笄髻。

看,旁人有的,他閨女也要有!

令月吉日,風順雲祥。

吾家淑女,今日及笄。

初加羅帕,素服以彰。

願爾棄幼志,順成厥德。

受此發笄,以正汝儀。[1]

二加發釵,三加爾服。

洵美且都,素素窈窕。

三複起身,華纓衣冠華服,朝觀禮賓客福身一禮。

門外日光正盛,緋桃豔豔。

竹竿子高聲喝——

“禮成,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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