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憶
第1章 第一章 失憶
安平一年,春日。
繁星映照,點點光芒照亮了小院一隅,梧桐樹下,少女的身影顯得朦胧不清。
劉代元穿過黑漆漆的過廊,她戴上面紗,點燃事先準備好的迷藥後,屏息等待着。
門口處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劉代元急忙提起衣裙跑出了府內。
少女頭也不回的往前跑着,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跟着一般。
皎潔月色映在劉代元的面上,少女生的冰肌玉骨,容顏嬌媚,如同攝人心魂的妖精,奔跑之間,檀口微微張合,更顯動人。
街道盡頭,劉代元見到了自己想見的人。
一名生的高大、身材強壯的男子駕着馬車,他眸底帶着血絲,時不時望向前方,焦急的面色終于在看到劉代元之後放松下來。
簡陋的馬車破敗不堪,劉代元忍着心中的不适,提起自己的裙擺坐進去。
馬車緩緩行駛在道上,劉代元閉眼倚靠在一側,拿出繡着牡丹花的手帕擦了擦自己額間微微滲出的汗珠。
街道寂靜極了,劉代元只能聽到馬車行駛的聲音。
長時間的奔跑讓她勞累至極,她打開背着的月白色布包,想要吃一塊點心,卻發現點心早已經碎成了塊狀。
少女如同寶石般閃耀的眸子瞬間失了生氣,心中的委屈湧上。
她從未想到,自己這個京城在京城中容貌和才情都排第一的人,有一日竟然會這般狼狽的餓着肚子逃離長安城。
若是那些和自己不對付的世家貴女知道,恐怕會笑話自己許久。
可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春日的夜晚,冷風簌簌,吹開馬車破舊的簾子。
同她決定算計嚴煊是一個季節。
想起嚴煊,恐懼如同潮水湧上劉代元的心頭。
京城中誰人不知,劉代元出身簪纓世家,身份高貴,還有把自己當公主寵愛的父母和哥哥,偏偏她又生了一幅嬌媚可人的容貌,生活惬意極了。
去年她十六歲,父母給她定下門當戶對的親事,劉代元卻發現未婚夫公然在宴會之上和別的女子摟摟抱抱。
劉代元無法忍受未婚夫的挑釁,決意報複回去。
她看中了王府裏那個身份低微的養子,嚴煊。
百花宴會上,角落裏的嚴煊身形修長,眉目疏淡,一身白衣清冷柔和,安靜專注的看着池塘中的錦鯉。
許是劉代元的注視太過熱烈,嚴煊擡起眸子,對上劉代元打量的視線。
男人的那雙眸子如同把寶石浸潤在水中,清淺透着光亮,劉代元當機立斷,決定算計這個長相優越但身份低微的王府養子。
男人雖清冷疏離了些,可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劉代元的攻勢。
劉代元在外買了一處宅子,兩人總是膩歪在一起,如膠似漆。
可婚期将近,未婚夫也誠懇道歉,整日裏對着那張清冷的臉,劉代元也失了興趣。
于是她将人抛棄,待在家中,準備來年春天成婚。
可誰知,就在自己成婚前一個月,嚴煊舉兵造反。
原來別人眼裏身份卑微的王府養子,竟然是當今陛下和一個卑賤宮女所生,因生母身份低微,嚴煊自從生下後就不受寵愛,被皇帝丢在王府。
嚴煊率領的軍隊勢如破竹,僅僅二十多天就攻破了城門。
劉代元還記得嚴煊讓人轉告她的那句話。
“我定要你付出代價。”
劉代元這才知道,過去的清冷溫和都是假的,嚴煊實際上是一只嗜血的狼。
睚眦必報,絕不放過每一個欺負算計過他的人。
登基第一日,許多曾經算計他的纨绔世家子便被斬殺,抄家者更是不在少數。
想起自己之前的玩弄,劉代元心神慌亂。
若是簡簡單單的欺騙感情還好,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還食髓知味,逼着嚴煊做出了……
朦胧的月色漸漸模糊了起來,劉代元正閉眼小憩,馬車卻突然停下,刀劍碰撞的聲音随之響起。
駕車的男子死死的抵抗,無奈對方人數太多,終究是不敵,被摔到了一側。
“沒想到,原來是一位美嬌娘。”強盜蒙着面,手中的刀上染着鮮血,正滴滴答答的流着。
劉代元沒想過會遇上強盜,她狠了狠心,攥着藏在袖子中的匕首,往強盜的心口處此去。
“你這娘們!”劉代元劃開了強盜的衣裳,匕首堪堪刺進去,強盜氣的破口大罵。
“快些,那邊有人來了!”另一個強盜不耐的催促。
劉代元抓住時機,狠狠的将匕首往前推送了幾分,強盜惡狠狠的攥起她的衣領,将她的頭往一側撞去。
“臭娘們,敢算計老子!真是不想活了!”
強盜罵罵咧咧的聲音漸漸遠了,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下。
劉代元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瞬,想的還是強盜的那句算計。
殺人便是算計嗎?
她還以為欺騙感情才是算計呢。
順着路上的痕跡追來,劉翊麟沉着臉,掀開簾子後,鮮紅的血将少女最喜愛的衣裙染紅,少女蒼白的容顏映入眼簾,仿佛失了生命的木偶一般。
四月初,劉府的桃花開t了。
劉代元意識混沌不清,她緩緩的睜開眼,下意識的打量着身邊的一切。
自己躺在塌上,身上蓋着的是繡工精致的蠶絲雲紋錦繡被,一側的床幔也精致巧工,床頭兩側挂着小巧的镂空鈴铛。
劉代元下意識想要坐起身來,卻扯得頭部傳來陣陣痛意。
這是哪裏?
她摸摸自己的後腦勺,摸到了厚厚的一團,不知道是什麽。
本想開口喚人,可卻又發現腦中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劉代元小心翼翼的掀開床幔,打量着四周。
屋內的擺設珠光寶氣,金色的光刺眼極了,床頭的櫃子上擺放着剛開的桃花,嬌豔欲滴,香氣四溢。
劉代元微微咬唇,看樣子,這裏許是大戶人家的住處。
她下意識的搖晃床頭的鈴铛。
“小姐!”一個長相清秀,臉略微圓潤的少女跑了進來,撲到劉代元的床前,“你可算是醒了。”
“你是誰?”劉代元懵懂問出口。
一刻之後,劉代元的屋內擠滿了人。
胡子花白的醫士先是為劉代元把脈,随後查看了劉代元的傷勢,最後搖搖頭起身。
“劉小姐的傷勢并無大礙,之所以什麽都不記得了,是失憶之症罷了。”
劉翊麟扶着傷心悲痛的劉夫人,冷靜道,“可有醫治的法子。”
被這麽多人瞧着,劉代元心中不滿,伸手将床幔拉上,卻又好奇醫士的話,往外側湊了湊。
“并沒有藥物可以治療失憶之症,只能靠劉小姐自己想起來了。”
“大夫是說,阿元他有可能想起了,也有可能會永遠的忘記我們?”劉夫人捂着心口,哭的傷心。
人點點頭,劉翊麟吩咐下人将其好生送走,随後安撫着自家母親。
劉代元撇撇嘴。
過了一會,劉夫人終于接受了劉代元失憶的事實,想起兒子的囑咐,劉夫人忍着傷心,溫柔開口,“阿元今日想吃什麽,母親好讓廚房去做。”
“我不記得了。”劉代元悶悶,“就按照之前的來做吧。”
床幔的另一側,劉夫人捂着嘴,不讓哭聲傳出,半響,她道了一句好。
屋內終于安靜下來,劉代元悄悄的掀開床幔的一角,想要仔細打量一下屋內,擡眸對卻對上了一雙摻雜着不明情緒的眸子。
眼前的男子長身玉立,丹鳳眼給他添了幾分魅惑,容貌俊美異常,看向劉代元的目光裏不經意間流露出慵懶和随意。
“你床頭那個檀木盒子,我送給別人了。”劉翊麟微微挑眉,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劉代元的表情,卻發現少女十分懵懂。
“什麽東西?”
劉翊麟壓制住心中情緒,淡淡道,“不過是一些不值錢的镯子。”
劉代元想了想,擡眸道,“我還有嗎?”
劉翊麟一愣,“你有很多。”
“那沒事了。”劉代元好奇問,“還沒問呢,你是誰?”
*
“出身百年世族,是家中唯一的女兒,父親官拜丞相,母親是親封的郡主,哥哥是年少便取得功名的玉面将軍……”劉代元顯然是還沒适應這個尊貴的身份。
“小姐可別不信,您每日都要用上好的山泉水沐浴,沐浴用的花瓣一定要是開的最嬌豔的,一片枯萎殘敗的都不能有;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京城中最擅繡工的繡娘制作制作衣裳的一匹布就要幾百金,用的胭脂水粉就更不用說了……”青煙一股腦兒說着。
“小姐手中的私産更是多的數不過來,長安城街道上走幾步便是小姐名下的鋪子。”
劉代元接受了青煙的解釋。
屋內的陳設、剛剛那位夫人對自己的态度,還有那位美的不似凡人的哥哥臨走前的叮囑,都表明了青煙并沒有騙自己。
“可是,我是如何受傷的?”劉代元不解,”你知道嗎?”
青煙搖搖頭,“奴婢也不知,只是有天夜裏,奴婢正在屋外睡着,大公子忽然闖進來尋小姐,奴婢這才發現小姐沒在屋內。”
“小姐回來的時候,便受了傷躺在了塌上。”
劉代元低頭思考着,青煙卻眼眶含淚,緊握着劉代元的手,“小姐,你可不要再為了那個負心人如此糟蹋自己了!”
劉代元愣住,“什麽負心人?”
青煙憤憤的講述,“就是小姐的那個未婚夫,他之前就在外面和其他女子拉拉扯扯,原以為他和小姐道歉之後會改正,沒想到上次奴婢出府采買,又見到他從青樓裏出來!”
青煙替劉代元不值,“虧小姐那麽喜歡他,他竟然如此對待小姐!”
“好了,不哭了。”劉代元雖不記得青煙,卻總覺得她親切,她摸摸青煙的頭發,細聲安慰。
“這樣一來,我的受傷很可能和他有關了?”劉代元默默想着,心裏也悶悶的。
難不成她真的為了一個醉心花柳之地的男子尋死覓活?
”更何況,小姐馬上就要和那負心漢成婚,卻在離成婚還有不到十日的時間離開府上……”
“小姐定是被這負心漢傷透了心。”青煙嗚嗚的哭泣。
“別哭。”劉代元将帕子遞過去,柔柔道,“我不嫁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