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懷抱

第6章 第六章 懷抱

回到春芳殿之後，劉代元先是懷中的書籍放在桌上，随後吩咐青煙為自己準備熱水，在外忙碌一天，她迫不及待的想洗個熱水澡。

趁着青煙準備的時候，她随意的将書籍翻了幾下，便放在了書架上，兄長送來的琴正擺放在一側，只是一眼，她便覺得無比熟悉。

夜闌人靜，宮牆深深，皎潔的月光透過雕花的窗戶，均勻地撒在粼粼的池面上。

許是因為失憶，如今的她沐浴不喜歡青煙在一側候着，因此一切都需要她親力親為。

粉白色的雲紗被褪下，劉代元浸泡在溫暖的浴水之中。

燭火的照耀下，她的肌膚更顯雪白，細腰盈盈可握，即使隔着屏風，青煙也忍不住呆愣住，“小姐，奴婢就在外面候着，有事情就喚奴婢。”

這些日子的疲憊和倦怠被如今的舒适一掃而空，她伸出雙手，将水灑在自己身上，周圍的花瓣輕輕蕩漾，黑發如瀑，美豔絕倫。

她心中忍不住想起藏書閣的那個如同谪仙一般的男子。

為何第一眼看到那個男子，她會覺得那人如此熟悉，仿佛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他一般。

劉代元苦惱，更加不滿自己的失憶，可若是自己真的與那個男子相識，那人為何不主動開口說話？

再說了，自己出身高貴，和自己有些關系的男子只有崔承，若是自己與那個男子真的相識，兩人又會是什麽關系呢？

想了又想，劉代元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打算一會給家中寫信，希望兄長能為自己找一個醫士看看。

沐浴完之後，她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于是又拉着青煙聊天。

“我們劉府是百年世家，到了小姐這一輩，是沒什麽同齡人的，也有些想要攀龍附鳳之輩，都被少将軍趕跑了，之後便不敢再來。”

劉代元一邊聽着，心裏卻還是想着那個驚鴻一瞥的男子。

她還從未見過那般清冷矜貴的男子。

原本她只是想了一下，可就是這一下便讓她愈發不可收拾，到了最後腦中都是那個陌生男子的容貌和他那雙冷白的手。

“青煙，除了崔承，我還曾認識過什麽男子嗎？”劉代元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好奇心戰勝了羞恥心，“除了崔承，我便沒有其他——”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個男子帶給她的感覺。

她總覺得那人的眸子中摻雜着複雜的情緒，像是曾經和自己有故事一般。

“絕對沒有！”青煙十分肯定，頭頭是道的分析着，“先不說那些個世家子各個纨绔浪蕩，無所事事也就算了，長安城裏還有一條街道，裏面住着的人，都是他們養的外室！”

“小姐怎麽可能看得上他們呢。”

劉代元微微蹙眉，“那我有沒有異性好友呢？”

青煙覺得自家小姐自從失憶之後就變得不太聰明，若是放在過去，她家小姐定是對自己的魅力十分清楚，根本不會問出這種問題。

“異性的好友當然沒有，”青煙心裏想着，倒是有個十分神秘的人，但想起自家小姐如今的情況，她還是道，“那些男子，小姐都看不上他們。”

還有一句話，青煙其實沒說，那就是就算那些男子打着做朋友的幌子湊了上來，心裏還是想這些有的沒的。

正是因為這樣，過去的劉代元豔彩絕倫，是長安城中最受歡迎的女子。

“好吧，”劉代元無奈，“為我準備紙筆，我想給父兄寫信。”

今日相見的時間實在太短，她心中有許多話都未曾說出口，因此她費了好些時間寫信。

寫完信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可她卻因為不知道自己是否與那個男子相識而感到心煩意亂。

早知道當時就開口詢問了，劉代元想，可自己如今是後妃，新帝又是暴君，跟一個陌生男子說話，若是被新帝知道了，會不會把她打入冷宮？

尋到了一本好的書籍，接下來的幾日裏，劉代元便一直待在殿內苦練琴技，殿內的宮人們閑來無事，也會在一側認真的聆聽。

“今日內務府那邊送來了許多金絲桃呢。”小太監興奮道，“幼時，我母親會将另一種桃子腌制起來，放上白糖，過幾日便會香甜可口。”

劉代元本就喜歡桃子，瞬間來了興趣，大手一揮，将那些桃子挑出來了幾個分給殿裏的宮人，又自己留下了幾個，剩下的便全交給小太監讓他腌制去了。

原以為能落得個清閑，誰知來了個不速之客。

上次一同送來的，還有自己最為喜歡的話本子和一些畫作，劉代元正一一将它們整理好，打算挑一個話本子來看的時候，殿外突然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放開，我是右丞相的女兒，你敢攔着我？”程南靈嗓音尖銳，不顧侍衛的阻攔沖了進來。

劉代元被吓了一跳，懷中的畫作也掉在地上，她擡眸望去，看見了前些日子那個趾高氣揚的鬥雞。

因那日程南靈穿了一身嫩黃色，劉代元又知道了兩人之間的過往，越想越覺得程南靈穿的如同一只威風凜凜的大公雞一般。

“這裏是春芳殿，誰讓你來的？”劉代元放下懷裏的畫作，聲音比之前高了些，“你這樣，本宮就要——”

沒想到，還未等自己說完話，程南靈不屑的笑笑，從頭到尾吧劉代元打量了一遍，揶揄道，“說呀，你怎麽不說了？”

“你就要做什麽？”程南令笑笑，“你不過是陛下制衡你們劉家的一個工具罷了，竟然還真的把自己當貴妃娘娘了。”

青煙氣不過，“你放肆。”

“我就是放肆又怎麽了，你敢把我趕出宮去嗎？”

看着劉代元這幅憋屈的樣子，程南靈得意極了，就算劉代元受不住去找新帝，新帝也定是會站在自己的身側，因為自己不但是右丞相之女，她的姑姑還是先帝的妃子，更重要的是，她的姑姑和新帝的母妃關系交好。

原本那日在禦花園見到劉代元，她心情煩躁的很，可是見到了姑姑，才知道這些日子新帝都沒有寵幸過劉代元。

程太妃語重心長，“當年你父親和她父親一同入仕，如今也算是平起平坐了，但如今新帝繼位，他們劉家的女兒卻入宮做了貴妃，你也不應該落後才是。”

“那劉代元空有才情和樣貌又如何？自打她進宮之後，新帝都未曾召見過她，不是變相的囚禁又是什麽？”

“何況新帝怨恨先帝，劉家此前一直效忠先帝，你覺得新帝會放過劉代元嗎？”

“你來，便是要說這些的？”劉代元眉眼之間染上幾分不耐煩，愈發覺得這個貴妃不是個什麽好差事，“若是說完了，便可以走了。”

讨厭這個人，偏偏還得受着，真是讓人郁悶。

“要我說，你——”程南靈還在喋喋不休，劉代元終于忍不了了，神情一冷。

“不就是個貴妃娘娘？”劉代元好整以暇，随意的拿起新帝賞賜給自己的珠寶，“那你也讓陛下封你個貴妃做做。”

“你——”

“自己有能耐，跟我叫嚣算什麽，有這些時間，還不如把心思放在陛下身上t。”劉代元冷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已經是貴妃了。”

“工具？”窗外的陽光照耀在少女燦若桃花的面上，劉代元一颦一笑之間，美豔絕倫，“你想當個像我一樣被封為貴妃的工具——”

“你當得上嗎？”說罷，劉代元把前幾日折的桃花枝扔在程南靈的身上，神色不屑，“送客。”

主子下了命令，侍衛便立馬把人架了出去。

“小姐，不要跟那個程南靈一般見識。”青煙擔心，這個程南靈說的每句話都讓人厭惡，自己小姐偏偏失憶後變得有些多愁善感。

“無妨。”話雖然是這麽說，可劉代元心裏煩躁，其他的宮人也因為這件事，不敢像之前那般說笑，一時之間，殿內的氣氛沉悶極了。

“青煙，給我找一套宮女服飾，我要去藏書閣。”

“小姐，真的不要奴婢跟着嗎？”

劉代元點點頭，低聲，“要是那個程南靈知道了此事，說不定又要來鬧了。”

“那奴婢讓裴侍衛跟着。”

青煙的身形較為削瘦，但劉代元身形婀娜，這身宮女的服飾穿上之後很是修身，将她的身材完美的勾勒了出來。

再一次來到藏書閣，劉代元脫去所有的僞裝，轉了一圈後，才找到上次的位置。

想看的書依舊夠不到，她卻不想讓裴侍衛進來幫自己，就這樣坐在書架旁，抱着膝蓋靜靜的發呆。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蹲坐的腿有些發麻了，起身的時候，劉代元活動了一下身子，可她沒看清楚前方擺放着一本書籍，一個不小心，就要摔到。

她已經能想象到自己摔倒後會有多疼，于是閉上眼睛，可預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來臨，她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自己的細腰被男人反手勾住，劉代元擡頭，對上了男人的眸子。

同上次一樣，男人的雪衣黑發，看向自己的目光低垂着，安靜專注。

十分短暫的觸碰，男人收回了自己的手，冷淡的瞥了一眼站穩的劉代元。

站穩之後她才發現，男子的面容清疏柔和，可神情卻泛着些生人勿進的冷意，如同水中冷月一般不可接近。

沒想到劉代元竟然敢一直盯着自己看，嚴煊擡眸對上少女的視線。

少女眸子清淺，漾着潋滟的波光，睫羽顫顫，肌膚晶瑩剔透，像是浸在雪中的琉璃。

嚴煊的眉眼間盡是疏冷，轉身就要離開，卻不曾想被身後的劉代元喚住。

“這位兄臺？”劉代元往前走了幾步，“你我可曾相識？”

自己開口後，眼前的男子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裏，身姿筆挺。

“兄臺？”劉代元又問了一遍。

男人轉身，深沉的眼底帶着冷淡的情緒，就這樣盯着劉代元看，半響，他緩緩啓唇，不帶半分情感。

“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