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昔
往昔
郁冶渾渾噩噩的打車回了酒店,他的腦子一片混亂,想的全是昏暗隔間裏賀玦那張頹廢落寞的臉和他暧昧不明的态度,沒什麽繼續聊下去的心情,也就沒和他們去下一場,很快就散了局。
回到酒店後郁冶麻木的倒在了床上,用柔軟的被子包裹着自己,汲取那微不足道的安慰。
飯局上喝了些酒,度數不算低,藥物和酒精混在一起,郁冶胃感受到遲來的灼燒感,頭也一抽一抽的鈍痛,長期以來的藥物治療給郁冶的身體帶來了太多的影響,忍受疼痛幾乎是他自虐般認定自己還活着的證明。
實在是難受的不行,郁冶起身跑去衛生間将胃裏的東西吐了個幹淨,反酸讓咽喉變得幹澀又泛着苦味,漱了漱口才稍稍得到了緩解。
他撐着洗手臺,用冷水洗了把臉,冰涼的水珠順着發絲滑過他蒼白的臉,滴落在頸窩、鎖骨,瞬間洇濕棉質的布料,郁冶盯着鏡中毫無血色的自己,又低頭看了看微微發抖的雙手,一陣喘不過氣來。
方才的藥吐出來也白吃了,郁冶平複好心情,照慣例又依次拆了幾粒出來,吃過後再次躺回床上。藥有助眠的功效,即便思緒萬千,他在還是在藥效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睡夢中,零碎的記憶片段組成夢境,恍惚間又回到了少年時代。
剛開始與賀玦的那幾次碰面其實都不算愉快。
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高一還沒分班的時候,那天早自習馬上就要遲到了,郁冶提着早餐急沖沖的往教室趕,也沒注意看路,不小心撞到一位同學,手裏的豆漿灑了出來,弄髒了那人的校服衣袖。
眼看着就要打上課鈴了,郁冶連忙道了幾聲歉,迅速從書包裏抽出幾張餐巾紙給他擦了一下,留下自己的班級姓名說實在弄不幹淨就來找自己賠。做完這些郁冶又火速閃現到教室,累的話都說不出來。
才坐下沒一會兒,學生會幹部就來了,是每周一的例行檢查,郁冶這才想起來自己出門太着急,把校服外套落在家裏了,剛想套套近乎請他們通融一下,擡頭就對上了賀玦的眼睛。
方才被豆漿潑出來的印子都還在這個人衣袖上,看着這張熟悉的臉和對方冷淡的神情,他想說的話被吞了下去,心虛的轉移了視線。
賀玦走到郁冶的桌前,翻開他的課本,面無表情的拿着登記冊邊寫邊念:“高一(8)班郁冶,沒按規定穿着校服,記一分。”
好家夥,扣班級分喜提罰掃一周,相當于他連續五天都必須早起和晚回,對于起床困難戶來說實在是個挑戰,郁冶想到接下來慘淡的這一周感覺人生都灰暗了下去。
第二次遇見賀玦那天也沒發生什麽好事,郁冶是走讀生,學校食堂實在說不上好吃,他平時會幫同學帶帶外面的早餐。
他們班是不允許在教室內吃除了面包牛奶以外的東西的,但為了方便也節省時間,班上大部分同學都會把早飯帶進來,平時班幹部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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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湊巧的是,今天郁冶分早餐的時候,許久沒有在早上來巡查教室的班主任出現了,剛好就把郁冶和他同桌陳序給逮住了。
兩人被叫去了辦公室談話,班主任讓他倆好好反思,又聊了聊學習,順便讓他們把改好的作業抱回去。
陳序先抱着自己班的上作業走了,剩下還有一摞10班的,班主任讓郁冶拿給10班的數學課代表賀玦。
“賀玦在嗎?你們班的作業。”
把賀玦從教室喊出來,郁冶才發現他就是上次被自己弄髒外套的學生會幹部,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見面了。
“老師讓我給你的數學作業,還有上次把你的外□□髒真的真的很抱歉,對不起。”
“沒關系,已經洗幹淨了,但下次別再忘了穿校服。”賀玦臉上帶着笑,沒有惡意,但又像是存心提起了這件事。郁冶尴尬的都不敢看他,把作業交到他手上後,逃難一樣就走了。
不過他也是真沒想到再見到賀玦,還能發生更倒黴的事——被賀玦的籃球砸。
那天午休時間郁冶吃過飯在校內超市買了瓶飲料,回教學樓的路上經過籃球場,剛好游過就一個籃球精準砸了過來,後腦受擊,一陣劇痛傳來,郁冶感覺頭昏眼花,暈過去前的最後一個想法就是哪位兄弟勁這麽大。
醒來時已經在醫院的病床上了,郁冶一睜眼就看到陪護在一旁的賀玦,不用猜也知道是肯定被這個家夥給砸的,真是冤家,白瞎他長真的好看。
見郁冶醒了,賀玦給他倒了一杯溫開水,“醫生說你是輕微腦震蕩,要留院觀察幾天,不小心砸到你是我的失誤,我會負責的。”
“真是上輩子欠你的,遇見你這幾次都沒發生什麽好事,你不會是因為之前的事一直在偷偷記恨我吧。”郁冶現在看到賀玦這張臉就來氣,他把枕頭蓋到頭上,拒絕與賀玦交談。
賀玦在沒在意他這些小動作,留院觀察的這幾天,賀玦都有來看郁冶,晚餐時還會帶些水果湯品,應該是先回了一趟家,也不知道這湯是家裏人炖的還是外面買的。
郁冶不得不承認賀玦實在是細心又負責,就連他們班每天布置的作業都收拾好拿過來了。郁冶真想說他大可不必這麽貼心,都住院的還得寫作業,看到就頭疼。
他借着自己受傷使喚賀玦分擔了不少腦力活動,賀玦自覺愧疚,于是照單全收,任勞任怨的幫着郁冶補作業。
郁冶當時就覺得原來所謂的冷酷學霸一點都不冷,甚至還有點可愛,不過他并沒有說出來。
結果出院後賀玦還給他連着帶了一周的早餐,負責的有些過頭。十五六歲的少年人之間的情誼建立的很快,又同是走讀生,甚至住在同一個小區,上下學路上碰見也能聊個幾句,這段時間裏他們關系親近了不少。
慢慢的,賀玦會特意放慢腳步等郁冶一起放學回家,在路上聽着他說着自己的興趣愛好、吐槽老師和怎麽也寫不完的作業、描述對未來的期許,也會笑着回應郁冶,默默提供情緒價值。
朦胧的月光照在他們身上,搖曳的樹影與少年們的身影交錯重疊,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樣。
離開的那八年裏,郁冶時常會想,如果時間就此定格該有多好,他們之間的關系停留在這一步,友情會細水長流,久別再重逢也能笑着說一句“好久不見”,一個擁抱就能回到從前。
可惜沒有如果,無論重來多少次他都會喜歡上那個真摯溫柔的少年。
一陣又一陣的電話鈴聲将郁冶從冗長的睡夢中拽起,是季子初打來的,他出差回來了,說是等會兒和江遇一起來接他,吃完午飯後去複查,讓郁冶提前準備一下,收拾收拾東西過他們那裏住。
郁冶的意識還沒完全清醒,完全不記得自己回答了些什麽,倒頭又陷入枕頭裏,二十幾分鐘後才強制睜開眼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