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鶴,你想變成人嗎?……
第29章 第 29 章 小鶴,你想變成人嗎?……
“這位……便是禦靈峰的沈師弟了吧。”
來人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宴淮, “禦靈峰”三字尤其加重了語氣。
宋銳深深吐了口氣,向沈宴淮介紹:“這是我親傳弟子賀逸文,也是當日問仙典儀與你一起上來的。”
“弟子記得。”
沈宴淮語氣溫和, “登問仙階時, 最初與這位賀師兄有過一面之緣。”
玄露卻怎麽聽怎麽不對,問仙三千石階,越往上越艱難,因此這條問仙階最開始聚了很多人,直到後面才漸漸分開,但也盡量結伴同行。
而作為第一個登上山門的沈宴淮, 這話就像是在說……他把賀逸文遠遠抛在後面, 根本見不着人?
賀逸文也瞬間品出其中意味,看向沈宴淮的目光更加不善,“是啊, 沒想到沈師弟最後去了禦靈峰, 不然怎會只有‘一面之緣’。”
“咳。”宋銳低咳一聲,打斷他們,“好了, 不論去哪,只要勤奮肯學,皆能成就自己的大道。”
說罷,他恢複了平日的嚴肅, 看向賀逸文,“逸文,你來此所為何事?”
賀逸文這才收回視線,恭敬答道:“弟子今日悟道有所頓悟,但仍有不解之處, 想請師父指點。”
宋銳略一點頭,“你直言便是。”
他看着面前娓娓道來的親傳弟子,心中告訴自己:雖然逸文還未引氣入體,但勤勉好學,也算不錯,何況如今他已經摸到門道,到達煉氣期應該不會太久了。
但當他又看向一旁的沈宴淮時,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玄露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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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說來,賀逸文在宋峰主面前找存在感,争奪關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也是她剛剛才明白過來的。
上一世沈宴淮不太在宋峰主面前露臉,她也很難見到,但每每碰見,她都能看見賀逸文跟在宋銳身邊。
賀逸文出身豪門世家,心高氣傲,自然不會把沈宴淮放在眼裏。奈何沈宴淮資質驚人,頗受宋峰主青睐,最初三名親傳弟子站在一起,宋銳分給沈宴淮的目光總是最多的,言語間的期待也是滿溢。
于是惹人起了嫉妒之心。
沈宴淮遭受高正平一行人針對時,賀逸文只是袖手旁觀,偶爾還寬慰幾句,玄露便也一直沒留意他。
直到沈宴淮半魔身份初顯端倪,賀逸文趁他受傷昏迷,将這信息添油加醋禀報給了宋峰主,以至于讓人相信其他弟子的傷都是由魔化的沈宴淮所為。
這時她才發現賀逸文那偶爾流露的友善有多虛僞,他不是怕沾惹麻煩想置身事外,而是早就看沈宴淮不順眼,想将他逐出視線了。
這麽一看,這一世沈宴淮去了禦靈峰,賀逸文對他的敵意似乎沒有曾經那麽明顯。
但是……
玄露看着安靜伫立在一旁、像是在認真聆聽學習的沈宴淮,眼皮不安地跳動了一下。
如果像這樣繼續下去,那就說不準了。
這一邊,宋峰主已經為賀逸文解惑完畢,他催促道:“既然明白了,那便趕快回去修煉吧!早日引氣入體才是正事。”
賀逸文沉默片刻,應聲稱是。出門時,他與沈宴淮擦肩而過,轉頭定定看了沈宴淮一眼,而後大步離開。
她就知道。
玄露一下便知沈宴淮被記恨上了,意料之中的同時又頗為t無奈。
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來宋峰主這裏……這與自找麻煩有什麽分別。
宋銳再次空閑了下來,見沈宴淮仍在原地,旁邊的鶴也是乖乖呆着,頓時明白了什麽。
“除了如何與靈獸磨合,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話音落下,沈宴淮幾步上前,将桌上的茶添了奉給他。
“弟子的确還有不少疑慮,只是問題太多,只怕您會覺得厭煩。”少年笑吟吟的,說話又好聽,恭敬的态度也叫人心軟。
宋銳接過茶,眼底多了些暖意,“無妨,說吧。我今日剛好有空。”
看着面前兩人其樂融融的模樣,玄露心中卻有些發怵。
她見過沈宴淮論道論劍,那真是一個時辰下不來的,要是得一直在這屋裏呆着……
正在玄露胡思亂想之時,一道身影掠過視線,是沈宴淮走了過來。
少年推開她身後的房門,回頭對宋銳笑問:“弟子恐怕要向您請教許久,能否先讓弟子的鶴出門放風?”
一陣清風吹入,玄露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宋銳自然是點頭應允。
屋門再次被從裏面緩緩關上,門縫合死之前,沈宴淮一直看着那雪白得像是散發着光芒的鶴,站在高臺邊緣,輕風拂動那柔軟的絨羽,漂亮又恣肆。
“噠。”屋內光線重新變得淡淡。
“弟子還想問……禦靈功法糅合了武器與靈獸,無論進攻與療傷,皆于修士有益。”
“然靈獸是禦靈弟子重器,又與之心意相通,一旦遭遇危難,主傷或死,勢必六神無主,追随赴死也未必不可能。”
“是否有一種劍法……寧可毫無攻擊之力,也能保全靈獸?”
此刻,沈宴淮終于說出了自己真正想問的問題。
……
高臺邊上,玄露吹着小風,曬着太陽,惬意得很。
身後是房門緊閉的劍齋,大概是周圍設了結界的緣故,沒有一絲聲音從中傳出來,安靜得像是與後方的山壁融成了一體。
沈宴淮鮮少與峰主談論修煉心得——無論哪個峰主,猛地見他有這心思,她也是很支持的。
就是不知道會問些什麽……
結合這段時日的經歷,玄露想不到對方有什麽問題可問,更想不出一個禦靈弟子,有多少問題可問問劍峰主的。
或許是他對自己精益求精吧。她想。
問劍峰追求究極的劍道,而禦靈峰則主要拿武器當工具,沈宴淮這人,喜歡将事情做到最好,自然不願止步于把劍當工具。
但玄露最在意的,還是沈宴淮能不能在被趕下山之前變得更強大一些。
《入魔》一書,講述了沈宴淮從修仙界到魔界的一路坎坷,然而說是一路,故事真正開始卻是從下山之後,筆墨更是着重落在了魔界時期。
在清蘊宗的短短兩年,除了少年最開始上山的盛況、展露天資的驚豔被細細描寫,其他的要麽粗略點過,要麽被一句“期間并不順遂,是磨難亦是磨砺”一筆帶過了。
被冷眼相待、踽踽獨行的日日月月,落在書上也不過是短短幾句話而已;再輾轉進入魔界,更是被定義為“整個過程可謂苦難與機緣并存”。
更多細節……最多也只能在某些回憶、某些對話中體現。
因此在清蘊宗的兩年,玄露是實打實地摸索、度過,再聯系《入魔》給出的關于這部分少得可憐的信息,采取決策罷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清蘊宗時期沒有足夠詳細的劇情,但自由度大也有好處。
就像現在,沈宴淮想怎麽修煉怎麽修煉,平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就算換了座峰……講真,這個真的沒出問題嗎?
“撲棱棱……”
正在玄露回憶之時,幾只仙鶴落了過來,高臺上頓時多了幾團黑白。
玄露愣了一下,後知後覺這是問劍峰。
鶴在靈獸種類衆多的禦靈峰很罕見,但在問劍峰,标配就是一人一劍一鶴。放眼望去,四周群山上,薄霧裏,乃至下方的廣場角落,各處都能見到黑白交織的身影。
也算是熟悉的場面了,她心下一笑。
幾只鶴對玄露探頭探腦好奇打量,玄露回憶起當初在問劍峰的光景,有些出神。
等回過神時,那幾只鶴已經整理起了羽毛,沒一會兒,高臺又落了幾只鶴,一排的優雅仙範兒。
這……清淨地直接沒了啊。
玄露回頭看了一眼劍齋,想着不知道沈宴淮什麽時候出來,轉頭也加入了整理羽毛的隊伍。
不知過了多久。
身後推門聲驟然響起,玄露連忙回頭,看見沈宴淮從屋內走了出來。
少年低着頭,不知在思索什麽,眉眼間帶着幾分沉郁。
但當他擡起頭,那抹沉郁便像是錯覺一樣消失了,變成了平日慣常的笑意。
“小鶴,等很久了吧。”
嘩啦一片,高臺的仙鶴全被驚飛,紛紛揚揚的白色漫天飛過,高臺只剩下玄露孤零零一只。
關系真是淡了啊,以前打雷都不會飛走的。玄露看了一眼棄她而去的問劍仙鶴們,不緊不慢地走到沈宴淮面前。
走嗎?她伸了伸翅膀,作出讓他坐上來的示意。
沈宴淮眼底映着面前的白鶴,腦海卻浮現出方才與宋峰主對話的情形。
“保全靈獸?”宋銳看向他的眼神帶着疑惑,“禦靈有禦靈的功法,你不去問你師父,怎麽反而來問我?”
沈宴淮笑了笑,“我曾找遍書閣,也問過師父,關于鶴的功法原本就稀少,能找到現存的禦鶴兩篇已經不易,更不用說其他的了。”
宋銳颔首,“的确。”
沈宴淮又道:“因此,弟子想到自己用劍,便想起問劍峰說不定有什麽辦法。”
憑借一己之力保護一只鶴,一個人,其實對他來說并不困難。
但他會的,都是魔修的手段。
不說種蠱、控制神魂,無論哪一個他都不想給小鶴用;就算是魔修保護自己的招式,一旦用出來便會暴露。
——從選擇隐瞞開始,他便想等一個最佳時機再說出來。他不願看見小鶴失望的神情,更不想讓她遠離自己。
聽完沈宴淮的話,宋銳思索了片刻,道:“靈器。”
“有的靈器具有護佑的作用,人能用,靈獸自然也可以用。只不過,靈器珍貴,很難找到不說,給靈獸戴更是暴殄天物。”
宋銳想不通眼前的少年是怎麽想的,雖說禦靈的靈獸重要,但修士才是根本。
沈宴淮沉默片刻,問:“除此之外呢?”
眼下已經有了冷泉谷境的泉珏,但那終究是外物,是外物,總有被針對的方法,他信不過。
而且,還遠遠不夠。
“除此之外啊……”宋銳皺起了眉,起身在屋子裏走步,“據我所知,大部分靈獸都有自己天生的能力,但仙鶴确實沒有。你又說仙鶴能用的功法極為罕見,那……”
“化人。”
宋銳忽然腳步一頓,眼中閃過光彩。
他回頭,對沈宴淮道:“開靈智,變化成人,只有這樣,靈獸便能修習修者的功法,自然也有保全自身的能力。”
沈宴淮怔然。
宋銳繼續道:“但靈獸化人實屬罕見,整個修真界往上數千年,才有過三例。禦靈峰只占其一。”
“除非是……妖修。”
“但化妖不是正道,妖也并非是人,可不要混淆了。”
見沈宴淮有這意向,宋銳連忙提醒道。
談到最後,宋銳也只能說:“我會幫你找找有沒有此類功法,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于是沈宴淮謝過宋峰主,離開了劍齋。
現在,看着面前的白鶴,沈宴淮眸光微動。
見沈宴淮半天沒有反應,玄露不解地上前戳了他一下,卻在下一秒聽見對方輕輕的話音:
“小鶴。”
“你想變成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