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謝光霁已經忍不住開始想，要不要在聞璟找過來前，冒險将避息珠毀了。
避息珠只是幻魇宿身的法寶，這也不算是真正對幻魇動手。
就算是違背最開始的誓言必須付出代價，可能會遭受什麽懲罰受什麽傷，但只要能保住命繼續活着，這也還是挺值當的。
他這麽想着，念頭想當然地生出的同時，本人卻下意識一愣。
對于絕大多數修士來說，跳脫出原本作為凡人的命運，多少也能本能感知到些許吉兇。
但在他生出類似念頭的同時，從始至終都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幻魇不會已經死了吧……”
這個念頭就這麽突兀出現在了謝光霁的腦海中，反向推動他選擇先下手為強，力求占據主動權。
到時候就算是聞璟來問避息珠的事情，直接就說他不知道避息珠為什麽莫名其妙裂開，裝出對幻魇一無所知的樣子撇清關系。
最後還能通過師父最後的反應，确定他和那個殘魂之間，究竟是誰在聞璟心裏更加重要。
當然，謝光霁并不覺得那個不知道哪裏來的殘魂，在師父心裏會比他更重要就是了……
謝光霁小心地把避息珠從劍穗上取下，随即快速抽出長劍，直直地對着避息珠砍了下去。
這類單純隐蔽自身氣息的法寶，不同于其他專長防禦的靈器，要是真的打定主意想要将其毀去，這理應也不是什麽難事。
然而即便事實确實如謝光霁所想那樣，單純的避息珠确實能被靈劍砍碎，但在劍刃觸及避息珠的表面前，淩厲的劍氣反而被另一重堅韌的屏障擋了下來。
謝光霁原本的動作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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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這一瞬間，他立馬意識到，這件事解決起來恐怕沒有他想象中那麽順利。
與此同時，舒寧峰的另一個角落。
聞璟在送走小龍傲天，拿起一本游記準備打發時間時，他感知到了自己加在避息珠上的防護被激活、發生強烈的波動。
他第一時間放下手裏的書找過去，唯恐小龍傲天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什麽意外。
然而當他切實走進小龍傲天的房間，看清房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麽後，整個人都因為眼前超出想象的畫面愣住了。
“你在幹什麽？”
聞璟看着房間內還沒來得及收劍歸鞘的謝光霁，問：“你為什麽要對避息珠動手？”
他想過，避息珠可能會因為争執遺失，也可能在面對強敵後報廢，最終導向“身份暴露”這個原定的故事劇情，成為劇情裏欲揚先抑的那個“抑”。
但他沒想到，真正的“意外”反而來自于它的主人。
“因為它給我的感覺真的很奇怪……”謝光霁輕輕地這麽說着。
他已然從聞璟的反應中，意識到那個不知道打哪來的殘魂，壓根就沒把幻魇的事情告訴聞璟。
難以言喻的怒火在這一刻陡然爆發，他甚至率先替他的師父感受到了這份被背叛的憤怒。
那個賤人……
他的師父好心将這殘魂養在身邊，可對方卻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他，一定是想要害聞璟。
因為和幻魇的承諾，謝光霁也了解了一下殘魂複生的方法。
其中有一個就是奪舍。
那殘魂十有八九就是抱着類似的隐秘心思，跟在聞璟身邊。
謝光霁第一反應就是将過去和幻魇相識的過程說出口，點明殘魂的不懷好意。
然而在這個念頭生出的同時，過去和幻魇的承諾——“不能将幻魇的存在告知其他人”的誓言，在幻魇本人死後依舊束縛着他。
難以言喻的劇痛順着脊骨直達心髒，這讓他原本打算說出口的話都停在了嘴邊。
随即理智在這一瞬間回歸。
他開始意識到，如果自己想要揭穿對方的身份，就難免會涉及到自己為什麽會讓幻魇探查聞璟周身。
修士的識海對于自身而言何其重要，在聞璟眼中，或許他和那個殘魂或許也半斤八兩差不了多少……
可如果就這麽算了……那聞璟最後一定會因此而受傷的。
另一邊，在謝光霁對面，聞璟看着突然沉默下來的小龍傲天，他覺得自己已經能猜出究竟發生什麽了。
只是這個猜測還需要額外證明……
聞璟用力閉了閉眼，喊起了另一個從剛才起就一直沒出聲的大龍傲天。
聞璟：“這是怎麽回事？”
“在上一次的劇情裏，避息珠之所以會遺失，你之所以會在宗門大比裏暴露身份……你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短暫的沉默後，他聽到了幾聲輕笑。
“謝光霁”直接應了下來，他很少對聞璟撒謊：“是的，我确實是故意的。”
聞璟諷刺道：“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就這麽喜歡被人罵？！”
想起在上一次劇情裏，因為這件事費盡心思寬慰對方、想盡辦法力求能讓大龍傲天搞好和同門之間的關系，他就覺得生氣。
搞半天，原來是他這個當事人故意的！
“因為他們都很礙眼啊……而且師父你安慰我的樣子——不會被劇情分走心思、不會被系統分走注意。在那一刻，你眼裏的我只是單純的我，只有我……真是太棒了。”“謝光霁”的聲音裏甚至帶上了一點激動下的顫抖。
當然，大龍傲天也清楚自己這麽說，絕對會讓聞璟再度惱怒，他也在這之後很快轉移話題：“當然，主要的原因，還是其他人真的太礙事了。”
“我和你只有幾十年的相處實驗，每天又要按照你的囑咐走劇情，又要時不時跟着外出歷練被迫認識其他人。屬于主角的劇情太多太雜、屬實不合心意，屬于你我的時間也只有那麽一點……這怎麽可以呢。”
“我也是真的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相比起這個，什麽半魔、混血雜種的稱呼，在他本身就通過明路進入觀劍閣、絕不可能因為身世問題被驅逐門派的前提下，這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聞璟面對這樣近乎偏執的說辭，一度不知道說些什麽合适。
但在他得到這樣一個答案的同時，他的腦海中不期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上次劇情和這次劇情中，掌門對于謝光霁的态度。
在上一次的劇情裏，所有人對“謝光霁”的評價總是負面的，各種針對大龍傲天身世的污言穢語，總是時不時出現在門派的各個角落裏。
他最開始以為，是因為門派裏的其他修士确實難以接受謝光霁的身世，因為拉不下臉難以給出什麽好臉色。
只是現在想想，以當時“謝光霁”的身份，以當時“謝光霁”展現出來的天資，絕對的利益能壓過過去的不滿和不屑，沒人會和這麽一個未來的修真界大能作對。
——除非他們意識到，彼此間的糟糕關系絕對無法和解，他們也絕對無法由此獲利。
劇情裏一切挫折的源頭，很有可能就是因為“謝光霁”他自己！
聞璟這麽想着，也這麽問了。
而他也同樣從“謝光霁”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是這樣的……對不起，師父。”
還真是不帶半點歉意的回答。
聞璟壓根沒從“謝光霁”的聲音裏，感受到半點能和“對不起”這個詞扯上關系的情緒。
但聞璟已經來不及管這個了。
因為另一個更麻煩的事情在等着他。
自“謝光霁”口中得到肯定答案後，他同樣開始意識到，嘴上說着恐懼，實際又和“謝光霁”一樣對避息珠動手。
過去小龍傲天的哭訴、恐懼，實際同樣可能也是用來拿捏他的手段。
一切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
聞璟想到了這一系列事情的開始——那是一個平和的午後，他和小龍傲天說起了自己想要另行收徒的想法。
一切只是因為另一個僅存在于他話語中的師弟。
即便有截然不同的開局，但故事裏的主角卻一直都是同一個。
大小龍傲天果然就是同一個人。
他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聞璟看向謝光霁，一字一句地問道：“真的是因為避息珠奇怪麽……”
“一切真的不是因為，你不想有第三個人出現在舒寧峰上，不希望我話語中的‘師弟’出現在現實中嗎？”
謝光霁不自覺瞪大眼。
所有隐秘的、陰暗的想法，在這一刻被他人突兀攤開說穿，連帶着他的表情都有一瞬間的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