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姚清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混亂的長夢，失去意識沒多久，卻好像過去了很長的時間。
哪怕忘記了夢境裏的內容，夢裏惡心的感覺還留在心底。
姚清被謝光霁強行喚回神志，睜眼後很快回神。
他回想起失去意識前的記憶，立馬警惕地看向周圍，唯恐再度遭遇來自邪祟的圍剿。
好在城主府此時已經恢複了正常。
姚清環視一周，此時那些被邪祟控制的仆役已經恢複了正常，城主府內的建築也變回了正常的模樣。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即将回歸正軌，只是獨獨少了一個人。
“聞臨呢？聞師弟在哪裏？”姚清沒有看到大龍傲天的身影，出于對同門的本能關心，下意識問出口。
邊上的段良平露出來慚愧的神色，好像是在反省自己的無能。
謝光霁裝出難過的樣子：“我沒有找到對方，只在解決魅妖後，在正房裏看到了這枚玉佩。”
“我給你的玉佩還挂在你的腰間，我又沒看到他人……恐怕兇多吉少……”他半真半假地這麽說着。
“什麽？只在邪祟哪裏找到玉佩？可它不是護身法寶嗎？哪有人死了護身法寶卻還在的道理？”姚清顯然一時間很難接受這個結果。
就算是他讨厭對方，覺得這對來自舒寧峰的師兄弟都不是什麽好人，但聞臨始終是他的同門。
甚至在這之前，大龍傲天還曾在面對穢鼠時救下了自己……
“這不可能啊……他的劍法這麽好，又有這樣一個随身法寶，怎麽可能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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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光霁垂眼：“誰知道呢，或許和你們一樣，又或者那魅妖還用了其他別的手段、變作什麽重要的人的樣子出來騙人，誰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麽。”
姚清聞言，想到了自己剛才在城主府內被強行抹去神志的遭遇，謝光霁給出的說辭已經開始說服了他。
姚清低聲問：“那你有沒有找到他的屍體？我想把他帶回觀劍閣，他一定也想最後和聞長老見一面。”
謝光霁：“我沒有找到他，我剛才就說了。”
姚清有些愣住，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謝光霁。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問題，他總覺得謝光霁剛才回答他的時候看上去有點怪。
——好像有些不耐煩？
姚清被自己的這個想象吓了一跳。
但反應過來後再看謝光霁的表情，或許這真的只是他的錯覺，也可能是他對于半魔的偏見，他感覺謝光霁的神情莫名有些怪異——好像連難過都有些不走心。
……話說回來，最開始好像也是他的這個謝師兄提出要他和聞臨來城主府。
姚清還想再問問是怎麽回事，話說出口前卻被邊上的段良平拉了一把。
段良平輕聲提醒：“別問了，你這是把謝師弟當做兇手了嗎……這時候聞師弟一定是最難過的人，他也只是第一個解決邪祟、找到玉佩、知曉聞師弟去向的人而已。”
“你到底是接受不了聞臨的死，還是一定要給他的死找到一個确切的責任人呢？”在他看來，姚清的反應看上去顯得過分咄咄逼人了。
段良平這麽一打岔，謝光霁這會兒已經扭頭離開，轉而去應付那些回神清醒的普通凡人了。
姚清看着對方的背影，想着段良平剛才說的那些話，片刻後将自己帶入了對方的視角——
不說這個同門師兄弟之間的感情好不好，可以肯定的是，謝光霁和聞長老的感情一定很好。
這會兒聞臨已死，作為把人帶出來的師兄，師弟的死亡就是師兄的無能。
可以想象，對方回觀劍閣後，一定會收到來自聞長老的訓斥。
這一定是謝光霁無法接受的結果。
這麽看來，好像确實是他的問題，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他對謝光霁存在偏見了麽……
或許就和段師兄說的那樣，真的只是因為他第一次接觸其他同門的死亡，不久前還說過話的人再也沒辦法出聲，于是拼命想要給聞臨的死亡确定一個确切的譴責對象，好讓自己能夠繼續心安理得。
……他是不是真的有些多疑過頭了。
……
和原本的劇情存在部分不同。
可能是因為這次死了人，那些凡人不得不顧及這些仙師的情緒。
無論是城主的感謝，還是城主女兒的傾心，他們在這次的劇情裏，言語間都收斂了不少。
一行人很快告別流雲城城主，踏上回觀劍閣的路。
回程的路上一切都很平靜。
因為少了一個人，三人之間的交流變少，姚清和段良平甚至都開始懷念最開始一路過來的“熱鬧”。
就算當時一路上都是大小龍傲天的互相擠兌，也比如今的安靜要生動得多。
唯一心情不錯的人，可能就只有謝光霁了。
小龍傲天回到觀劍閣，用看似難過的表情彙報完情況，很快單獨回到舒寧峰，帶着兩枚玉佩回去找聞璟。
而聞璟此時也早早等在了自己的書房裏。
随着謝光霁敲門進入房間，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聞璟，也開始配合進行表演。
聞璟問：“你師弟呢？聞臨怎麽沒有回來？”
謝光霁把兩枚玉佩輕輕放在了書桌上，推到了聞璟面前：“我沒有找到他……我最後只在城主府找到了這枚玉佩，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裏，是死是活。”
哪怕是在這種時候，聞璟聽到這個回答都覺得有些無語。
聞璟：“什麽叫生死不知？”
“他是我舒寧峰的弟子，若是這會兒還好好的，那定然會回觀劍閣、回舒寧峰。”
“流雲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在城主府內究竟又看到了什麽？全都告訴我。”
話說出口，不等眼前的小龍傲天做出回答，另一個在場并聽到這段對話的大龍傲天卻先嘆了口氣。
“師父，你不該這麽說的。”“謝光霁”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而随着大龍傲天話音落下，在生出困惑的同時，聞璟很快就從眼前的小龍傲天身上得到了問題的答案。
小龍傲天佝偻着背，原本身高比聞璟還要高一些的他，這會兒看上去比聞璟還要矮一些。
聞璟只能看到他微微仰臉後露出來的那雙眼睛——充斥着痛苦和難過的情緒，這讓他看上去顯得格外可憐。
謝光霁：“師父，你是在懷疑我嗎？只是因為這次只有我一個人清醒着解決了邪祟，只有我一個回到了舒寧峰……有沒有可能，有問題的人實際是他呢？”
“我已經把流雲城的一切上報并告知了宗門，他們都說他一定是死了。可他們都不知道，他也是那個曾對您心懷不軌的殘魂，他真的會回舒寧峰麽？”
“說不定借着這個機會，他早就逃到不知道哪裏去了……畢竟，在這之前，他就已經在欺騙你、在利用你——這一切甚至早早就被揭穿了。”可怕的眼神在謝光霁臉上稍縱即逝，連聞璟都沒注意到這短暫的猙獰。
謝光霁很快哭出來了眼淚，他的情緒在這一刻好像徹底崩潰了。
“師父，你是不是喜歡他……姚清曾把我認作是他，我是不是和他很像。”
“其實在這之前，我就一直在想，師父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為什麽願意在妖魔域把我這個半魔帶回來收入門下？為什麽願意傾囊相授地教導我？為了将我收為弟子、為了說服其他人，還賦予了當時關系陌生的我以莫須有的優點？”
小龍傲天哭得眼眶發紅：“師父，我是誰的替身嗎？你看我的時候究竟在想誰？”
淚水連成珠串不斷從頰邊滾落，藏在影子裏的嘴角卻無法自控地微微上揚。
截然相反的情緒真心實意地出現在這同一張臉上，顯得格外扭曲割裂。
所幸除了他自己之外，沒人知道。
謝光霁輕輕問，像是痛苦極了的樣子：“師父，你是不是曾透過我，想着那個殘魂？”
他近乎是迫切地渴求一個肯定的答案。
快回答我，告訴我事情就是這樣。
快告訴我，真的有那麽一瞬間，你确實曾忘記我們之間的師徒關系，把我視為你的道侶。
“快說啊，師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