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4、第四章
一行人往停車場走去,沈長眉落在後頭,陳郓與她并肩,兩人時不時說上幾句話。
那人走在前頭,與他們錯開幾步,手上勾着鑰匙,只留一個挺闊潇灑的背影兒。
直到停在那輛銀灰色的跑車前,明淨如洗的車窗倒映出她的面容。沈長眉愣愣地盯着那車窗上的自個,突然萌生起退怯的念頭,她這又是在做什麽呢?
沈既遇見那女人遲遲沒上車的意思,踱步過來,替她拉開車門。沈長眉擡眸看了他一眼,沈既遇也低眸瞧她,眸色深深:“怎麽,吃個飯而已?沈小姐,你怕什麽?”
沈長眉突然之間就覺得沈小姐這三個字格外的膈應人,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誰說我怕了,我只是在想該吃些什麽好?”說完,她一矮身坐了進去,拉住車門內把手砰的一聲使勁兒甩上車門。沈既遇一手搭在車頂上,微低着身子去瞧車窗裏的人,玩味地勾了勾唇角,繞過車尾,回到駕駛座上。
車子行駛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好在有陳郓在,他又是多話的,車內的氣氛也還算正常。
行至燈崗前,恰好遇上紅燈。
沈長眉接了個電話,歸屬地來自G國。
沈長眉擡眉看了眼前方駕駛座上的人,按下了接聽鍵,那端傳來男人清冽溫和的聲線:“論壇活動結束了?“
沈長眉嗯了一聲,視線轉向窗外,輕輕開口:“你吃飯了沒?“
男人笑了笑:“哎,你回國了,也沒個人給我做飯。“
陳郓聽着後方長眉說話時軟聲細語的調調兒,沖沈既遇遞了個眼色,意思是說這姑娘有主了?
沈既遇沒搭理,從駕駛臺上摸出了支煙,降下車窗,吸了一口。
車裏傳來煙草味,沈長眉餘光瞧了眼那人,又聊了幾句,挂下電話。
陳郓歪着腦袋湊過來:“哎哎,沈美女,是男朋友打來的電話麽?”
沈長眉嗯了一聲,陳郓瞬間面上有些讪讪的,又強撐着笑臉和長眉插科打诨了幾句,才轉過臉。
媽的,這都什麽事兒,剛瞧上了個女人,沒想到還是有主的。
陳郓雖覺得郁悶,倒不至于傷筋動骨痛不欲生。他陳郓畢竟凡夫俗子一個不似那情根深種癡癡哀哀的寶玉哥哥,而且兩人見面到現在還不到兩個鐘頭。陳郓抽了根煙裝了會兒深沉,便滿血複活,仍舊和長眉開着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不多時三人走進高檔奢華的大堂,便有身穿黑色制服的經理迎了上來,畢恭畢敬:“沈少,包廂已經給您備好了,你看,是不是可以讓人上菜了。”
沈既遇微點了下颚,見那經理有意帶他前去包廂,擺手道:“又不是不知道去處,你自個忙活去,不用特意招待我。“
這人畢竟是喬少從小到大的發小,身份家境在B市也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經理唯恐怠慢了,此刻見他不用自己招待,便認為是不是自個哪裏做的不到位,惹得這位二少不滿意了。他一副惶誠惶恐的模樣,沈長眉在後頭瞧見了,開口:“他這人打小就不喜有人在跟前伺候着,不是對你有什麽想法。有的人就不愛舒坦,雖然性子怪了點,但何嘗不是與人方便,你不是也落得舒坦?”
沈既遇聽了,偏着頭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也不是,主要是看擱誰伺候?”
這話說的很有技術含量,沈長眉面色微紅,不自然地別開了眼。
除過這個小插曲外,晚餐的過程還算平和。離開時,有車子來接陳郓,沈長眉自然是由沈既遇送回去,她也不好再拒絕,省得某些人以為她顧忌什麽。
相比來時,此刻車上的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沈長眉搖下車窗,看着窗外的夜景,忽聽前面的人問:“回哪裏?”
“老宅。”
此後,一路車內靜谧無聲。
路上,那人接了個電話,态度溫和,聲線聽起來竟帶了些寵溺的味道,沈長眉想興許是那位溫小姐打來的。
直到車子停在老宅門外時,沈長眉才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她推開車門,下車。往大門走去,忽然似想起了什麽,又繞到駕駛座的車窗旁,擡手敲了敲車窗。
車窗搖下,那人看向她。
“有樣東西你是不是該物歸原主了。”
沈既遇微皺着眉,似在回想,良久,他嘴唇翕動:“扔了。”
話音落下,便是一陣靜谧。
濃墨渲染的夜色裏,兩人無聲的對峙着,長年累月的相處,沈長沒深谙某人的本性。此刻這人面上似乎沒什麽情緒的樣子,但仔細瞧了,卻會發現他眼裏的那點居高臨下的愚弄意味兒。沈長眉直起身子,側目瞥了眼不遠處地路燈,又看車裏的人,她忽地笑了笑,語氣輕飄飄的:“扔了啊,也對,是該扔了。”
她說完,轉身走人。沈既遇看着那人纖柔的背影漸行漸遠,他舌頭頂了下左臉頰,收回視線。搖上車窗,低眸摸出一支煙叼在嘴邊,拉下手劄,車子伴随着巨大的轟鳴聲倏地開了出去。
沈長眉貓着腰蹑手蹑腳地開了房門,卻被卧室裏出現的一個模糊的人影吓了一大跳。沈長眉發出了聲不大不小的驚呼,這時,卧室啪的一聲,燈光大亮。
沈長眉這才看清房間裏的人是誰,顧女士穿着睡衣肩上披着大披巾,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沈長眉摸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心有餘悸:“顧女士,你吓死我了。“
顧女士風輕雲淡地掃了長眉一眼:“先去洗澡,等會出來喝湯。“
沈長眉走向浴室的腳步頓了頓,她扭頭苦着眉眼看向顧女士:“還喝啊?“
沈長眉住老宅的這幾天,顧女士總是變着花樣給她熬些湯湯水水,說什麽以前她在國外她有心想照顧也照顧不到,這次回來了,一定要好好給她補補。除了那些濃重苦澀味道之外,周末,沈長眉還不得睡懶覺,七點多鐘便被顧女士拉到附近的公園晨練,一群老頭老太太在打太極,而她在邊上晨跑。
顧女士眉目不動,語氣平和:“有什麽問題?“
顧女士雖語氣溫和,然而神情自有一種威懾感,沈長眉只能打哈哈道:“沒問題,沒問題,我洗完澡就下樓去喝,您先去睡吧。”
顧女士神色不變,擡手按着遙控器換了一個頻道:“你先洗去,等會我有事要和你說。”
沈長眉仔細琢磨着顧女士的神色,卻瞧不出個所以然,她哦了一聲,進了浴室。
溫熱的水流灑下來,洗淨了一整天的疲憊,這一方空間,熱氣氤氲。沈長眉擡手抹了下臉,抽了邊上挂着的浴袍裹在身上,走出衛生間。
顧女士見她頭發濕漉漉的披着,便說:“先把頭發吹幹。”
沈長眉不以為意:“不礙事,先去喝湯。”她話還未說完,顧女士已拿着吹風機過來,嘴上念叨着:“年輕時不注意兒,老的時候有你受的。”
沈長眉只好接過,胡亂地吹了幾下。
她坐在餐桌上,拿着湯匙,一下一下地舀着瓷碗裏那褐色的湯水,等它涼了。而顧女士坐在餐桌對面,一雙眼緊緊盯着她,沈長眉心裏直打鼓也不知道老太太要說什麽事兒,等她将湯水喝了,才聽顧女士問:“你那男朋友是叫什麽楊邵來着?”
沈長眉将最後一丁點兒湯水喝了,抽了張紙巾抹了抹嘴,訝異地問:“嗯,您是怎麽知道的?”
顧女士風聲不透:“你甭管我怎麽知道,那人是做什麽的,家境怎麽樣?”
沈長眉嬉皮笑臉的:“哎,顧女士我們又沒準備結婚,您問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顧女士把臉一板:“沒準備結婚,那你談戀愛是幹嘛?打發時間?”
沈長眉服了,只好說:“是醫生,家裏的父母是大學教授來着。”
随後,顧女士又唠唠叨叨問了一堆,才放沈長眉回房。
沈長眉關上門,就給江绾打了個電話,那頭接起,柔聲說:“親愛的,你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是為了啥事呀?”
沈長眉輕嗤,開門見山:“親愛的,你少裝了,是不是你把楊邵的事兒告訴了顧女士了?”
江绾在那頭裝可憐喊冤:“你家老太太可是外交官吶,那眼睛可就是孫大聖的火眼金睛。她要想打探什麽事兒,那是定埋着一個坑讓你不知不覺地往下跳。我就是那守株待兔的兔啊,人家都沒做什麽,我就傻缺似地往上撞。再說,我打小就怵你家的老太太,哪還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吶。”
沈長眉冷着聲音:“那你就不遺巨細地把我的事都說了?”
江绾趴在床上,邊翻着雜志,話不過心地道:“那倒是沒有,至少你和沈。”江绾頓了下,趕忙将那個脫口而出的二字咽下,輕輕給了自個嘴一下,話鋒一轉道:“對不起啦,長眉,下次不管組織如何威逼利誘,一定堅守防線,不再背叛你,這次你就原諒我了吧?行不行?”
沈長眉冷哼一聲:“抱歉,江小姐,你的信用在我這裏已破産。”便撂了電話。
沈長眉仰面躺在床上,側目瞥了眼邊上擱着的小方盒,頓覺煩心,摸了過來直接給扔到抽屜裏。
眼不見為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