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嗯 我不要當大哥了

第13章 嗯 我不要當大哥了

只是賀良景這種對新收弟子寬容大度的心态沒有維持太久。

而此事轉折的原因不是因為顧玉,不是因為有新弟子惹到他,更不是因為其他的。

而是他發現在自己有外得的好吃食,他不得不以大師兄的姿态,對着兩個比他小的雙胞胎,裝出一副“哈哈你們吃你們吃,大師兄還有很多”的大方舉措而忍痛割愛一半。

賀良景逼迫自己忍受這等常人都可以忍但他絕不能忍的分食,此忍長達半月之久。

無銘峰階梯太長,他和兩個小師弟都沒有學會禦物飛行,賀良景怕他兩迷路,畢竟自己作為前車之鑒,在剛來無銘峰時上山常常走丢,最後顧玉不得不在學堂放學後領着他上山一段時日,并給了他一枚傳音玉佩,叮囑如果再迷路就通過這枚玉佩聯系他。

後來賀良景終于記清了路,但所謂前人吃過的苦後人不必再吃一次,因而每日等師弟一起上下學。今日去接的路上卻遇見一位女拳修攔着他,問他知不知道糖葫蘆是什麽,賀良景眼睛一亮,尋思這我還能不知道?點頭問道:“這位……呃,道友,你問我這個做什麽?”

“哦,這個嘛,這個……”拳修開始有些扭捏起來,“我想跟你說個事兒。”她不知從哪掏出一根糖葫蘆,“我聽聞你特別特別特別愛吃東西,一頓能吃三大碗飯。”

賀良景尴尬的撓撓臉,暗喊這事怎麽還傳到拳修那了,他沒敢接話,怕到時候以後別人覺得自己是只豬,聽見那女修繼續說:“因此我想投其所好——”

賀良景愈發覺得不對,擺擺手:“你不會想和我告白吧。”

“對!”女修一合掌,“我想追你,這串糖葫蘆就算今日備的薄禮。”

“不不不。我們還是要以修仙為重。”賀良景嘴上這樣說着,手卻不聽使喚的從對方手裏拿走了糖葫蘆,他咬了一口,甜滋滋笑道,“況且師尊不會允許我這個年紀就談戀愛的,畢竟我的修為整個長澤派也都是知道的,試修大會舉辦在即,我更是要奮發進取,現在我沒心思談戀愛——”賀良景晃了晃手裏的東西,“但還是要謝謝你!我還要去接師弟們,先走啦。”

說完像是怕對方反悔似的,飛一般的離開了,等見到兩個師弟,賀良景那串正是巧的不得了還剩兩個,賀良景下意識想把東西往背後藏,但對方已然先發制人,好奇問道:“師兄,你手裏那個紅紅的是什麽呀?”

賀良景讪笑兩聲:“這個,這個吧……”他想要不這次就騙一騙,下次一定帶他們去吃好吃的,可謊話還沒說出口,年紀小的師弟恍然大悟道:“噢!我知道,這個是糖葫蘆!”他扭頭對自己哥哥繪聲繪色,“甜甜的酸酸的,可好吃了。”

賀良景沉默兩秒,暗自對自己鼓氣加油——你可是十四歲了啊!十四歲連兩顆糖葫蘆都分不了嗎?這都不行嗎——“啊對對對,這兩個特地給你們留的。舒斂,這是你的,舒迩,這是你的。”

他的師弟盯着他的臉有些擔憂:“師兄你怎麽了?感覺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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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我沒事,我們趕緊回峰吧,你們還得練劍呢。”

回峰後顧玉指導了會兒雙胞胎的劍法,就讓他們繼續重複練習,趁空去看了眼賀良景的進度,賀良景倒是老實的在練習刀法,面無表情時那雙眼尾微微下垂的樣子卻也讓人提不起來懼怕,好像賀良景天生就最是愛人。

顧玉察覺到他興致不高,問他怎麽了,賀良景愣了愣,将刀收回刀鞘,本來還能忍忍的,可一被師尊詢問,委屈就如同潮水湧了上來,但這事說到底明明就是自己自找委屈,說出來實在丢人現眼。于是賀良景使勁掐自己虎口,搖頭道:“沒什麽。”

“臉色怎的這般蒼白?”

“……累的。”是疼的,師尊,掐自己太用力了。

顧玉不解:“今日沒練多久吧,怎麽會就累了?”

賀良景垂頭喪氣的席地而坐,突然問道:“師尊十四歲時,在幹什麽呢?”

顧玉思考半晌,搖頭:“不記得了,大概在練功吧。”

“師尊是什麽時候來到無銘峰的?”

“也不記得了,但應該很小很小就來了。”

賀良景有些無語:“師尊怎麽什麽都不記得?”

顧玉解釋:“因為我覺得不重要。”

他仰着頭看着顧玉,道:“是什麽不重要?”

顧玉摸了摸自己的劍:“什麽年齡做什麽事不重要。對我而言,做過什麽事才重要,譬如我窺見劍道如窺破天光一剎,再看這個世界時發現很多東西在我心裏都變了。它們變得無足輕重,至于時間,它終會消逝,消逝在我死亡的那一刻,我的神識消散了,我認為的時間也就不存在了。但我做過的事真真切切存在過,存在于世物中,存在于人心裏。”

顧玉頓了頓:“怎麽問起這個?”

賀良景道:“我好奇師尊這樣一個天才人物,十四歲的時候是否也像我一樣在苦惱一些壓根就不算苦惱的事情呢?”

顧玉微微笑了:“什麽叫苦惱不算苦惱的事?”他想了想,道,“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我大概已經及冠了,因為那時來長澤派挑戰我的人太多,我覺得厭煩,就申請下山幾天,謝玄易一開始不同意,最後也是被登門前來挑戰我的人鬧的煩悶,就準許了。”

“那時我途徑一個縣城,偶遇一名男子弓雖女幹了一名婦女,我将他壓制住,問那名婦女該怎麽辦,她說——”

賀良景插嘴問:“送至官府?”

顧玉搖頭:“放了他。她說放了他。凡間的事我本就不該過多參與,便依言放了。那位婦女說這名男子是縣衙的兒子,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報官無果,還圖惹事端。後來待我回門派,再次路過這個縣城,巧合的不像是真的,我又瞧見了他,他在巷子裏堵住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撕開了她的衣服,我聽見了她的哭喊和求助聲,便去幫了她。”

賀良景好奇道:“這次押去官府了嗎?”

顧玉點頭:“送他去了,但縣衙最後卻說是這名女子的原因,那時他廢話太多,我一句也記不清了,最終男人無罪,大搖大擺的走了。”

賀良景愣了愣:“那師尊最終殺的是他?”

“是他。”

“是因為要為貧民百姓讨要正義?”賀良景眼睛裏有些騰升的崇拜。

“不,不完全是,還因為——”顧玉頓了頓,他看到了賀良景望向他的樣子,竟然有些猶豫起來,他磨搓手指,最終抹去了細節,“……還因為一些別的什麽。”顧玉說,“但後來我後悔了,因為凡人都沒有殺他,我一個修道者何故取他性命?我向長老們和掌門坦白,希望他們對我懲戒,但他們聽完整個事情經過卻只是輕輕放下,說此人應殺,卻不該是死于我要殺他的那個理由,告誡我下次三思而行。”

賀良景若有所思的點頭,卻也沒問是什麽理由才讓顧玉殺的人:“師尊的年少之時着實精彩,我已從中參悟了些什麽,應該懂得釋懷了。”

顧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事你能參悟到……什麽?”他看賀良景一副佯裝老成的模樣,不忍心再說,“……你寬心便好,再練半時辰就去吃飯吧。”

賀良景以為分食之事在他心裏已經了結,日後一定可以坦然的做一個大方的師兄,可夜裏入夢,卻驚人的夢見兩顆糖葫蘆圍着他轉,它們開心的笑着唱着,賀良景卻怎麽也抓不住它們,便着急大喊:“喂!你們要去哪啊!”糖葫蘆頭也不回的告訴他:“我們要去找舒斂和舒迩了。”

賀良景吓的半夜鑽進顧玉的被窩,他和顧玉已經分居兩年,顧玉掀開被子看到他一臉沮喪模樣吓了大跳。

“怎麽這麽難過?”顧玉坐在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半夜的難道還有人欺負你?和師尊說一說?”

連續半月分食的痛苦在顧玉撫摸他臉頰的那一刻,讓賀良景“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抱住顧玉的腰把臉埋在他腹部悶悶不樂哭悔道:“嗚嗚嗚嗚師尊,我能當小師弟嗎?我不想當大哥了嗚嗚嗚嗚……”他擡頭,可憐兮兮的流着淚,哽咽道,“大師兄太苦了,太苦了……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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