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嗯 良景應贈佳人
第35章 嗯 良景應贈佳人
自謝玄易閉關,長澤派由周裁任代理掌門。
兩年後,大長老葉栐終于出關。她聽聞顧玉收了徒弟,特地過來瞧看,一見到賀良景便問他:“你根骨很好,願不願意拜我為師,同我一起耍槍?”
賀良景以自己已練刀法為由拒絕,但葉栐似乎沒有氣餒,每日都去截堵賀良景問他要不要反悔。連續一個月後葉栐終于退一步道:“不用拜師,你就跟我學,我教你。”
賀良景不解道:“這麽做大長老您有什麽好處?”
葉栐道:“我從看見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可太适合學槍了。你跟着顧玉簡直暴殄天物!”她慫恿,“你跟着我,保準來日是修仙界最厲害的槍修。”
賀良景愣了愣,笑道:“可我壓根就不喜歡修煉啊。對大長老口中說的那些沒興趣。”他擺擺手,“弟子晚飯還沒吃呢,先走了。”
“好啊你小子,我明天還來!”
賀良景煩不勝煩,回了無銘峰就将大長老連續一個月挖牆角的事告訴了顧玉,顧玉聽完面色一黑,二話不說跑去了大長老的觀葉峰,聽說當晚觀葉峰的峰頭因兩人打鬥而被移平,好在葉栐這麽多年的閉關也算有用處,在顧玉的追擊下雖占不到便宜,但也能全身而退。
随着年歲增長,賀良景的身體同樣往上拔高,這些年無銘峰的那株梨樹葉子綠了又黃,黃了又落,周而複始的延續。
周蘭來找他時賀良景正在樹上睡午覺,她墊腳一跳到了賀良景偏上方的樹枝上,手裏的信拍了拍賀良景的額頭:“睡神,上個月來我們門派交流學習的南疆男修托我帶給你的。”
賀良景被吵醒,微睜一只眼睛,迷糊道:“什麽?誰?”
“有人給你的告白信——”周蘭放大了聲量,賀良景吓得清醒了,連忙喊停:“祖宗,祖宗,別叫,我師尊沒去修煉!”
周蘭聞言趕忙噤聲,四周望了望:“……四長老沒聽到吧?”
賀良景搖頭表示不知道,接過她手裏的信:“你這幾年當信使倒是敬業極了。”
周蘭眨眼:“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給你遞信就有好處拿,傻子才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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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良景無奈嘆氣:“幹嘛不直接給我,非要你這個人收中介費。”
“少女少男懷春心思總是詩,總要朦胧些才好。”
賀良景頭疼道:“好朦胧,好朦胧。”慢悠悠的拆開信,問她,“你方才說誰給我的?”
“南疆和長澤不是互相交換了三個內門弟子去學習交流嘛,這個是其中一個南疆男修給的。”周蘭湊過去想看,賀良景睨了她一眼,縱身跳下樹穩當的落地,他甩甩信紙:“涉及他人隐私,可不能給你看。”
“樂得稀罕。”周蘭翻白眼翻到一半,餘光像是瞟見了什麽,她說,“好良景,對不起了,下次請你吃飯,我先走了!”
話音剛落,只見一抹黑影從樹上竄了出去,幾秒後已不見蹤影,看到周蘭這般反應他還能有不明白的份?急匆匆把信塞進衣服裏,轉身對站在屋門口的顧玉打招呼:“師尊中午好啊。”
顧玉點頭,道:“……方才有人來我們峰?”
賀良景裝傻:“啊?誰?”
顧玉盯着他半晌,末了問道:“……過幾日你便二十有一了,生辰想要什麽禮物麽?”當初賀良景不記得自己多久出生,于是顧玉只能找找謝玄易算了個日子。
賀良景眼睛亮了起來:“要什麽都可以嗎?”
顧玉瞧他的模樣,插手在胸前輕笑道:“你先說說。”
“我想要下山!”賀良景快步走到顧玉身前,顧玉卻愣神的微微擡眼盯着他看,有些恍惚——好似才到自己肩膀處的賀良景還在昨日。
以往他從不覺得,一日就是十二個時辰,不多不少,可賀良景來到他身邊後,卻發覺原來白駒過隙四字該作此解,這些年日子過得太快,他回顧以往,又遙望以後,顧不得其他,竟暗暗渴望時間走的慢騰些。
賀良景在顧玉眼前揮了揮手:“師尊,怎麽走神了?很為難嗎?”
顧玉回過神:“你剛才說了什麽?”
“我想下山玩幾天。”賀良景可憐巴巴的重複道,“我真的很想下山。”
“我去和周裁商量。”顧玉剛想擡起手摸他的頭頂,卻發現不大合适,他的徒弟已經不是小孩兒了,顧玉惆悵的微微蹙眉。賀良景卻微微低下頭,抓起他的手便往自己頭頂放,眼珠子黑亮的盯着他,朝顧玉彎眼笑:“無論多少歲,良景都是師尊的徒弟。”
顧玉抿抿唇,沉默的胡亂揉了揉賀良景的頭發,匆匆轉身道:“……我去找周裁。”
賀良景看着師尊古怪的樣子沒有多想,對着顧玉離去的背影揮手:“師尊,我等你好消息呀!”
待顧玉走後賀良景才拿出來那張告白信,靠在樹上粗略讀了讀,該說不說,賀良景認為這位南疆派的男修最會說人話。
以往他收到的情書多數詞句優美甚至韻腳工整,可惜賀良景天生看不懂太有文化的浪漫,今天收到的這封情書就極其直白——
‘賀良景親啓:
第一次見你是在陽光下,你倚着一把長刀,和一位女修翻花繩時我是震驚的,因為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修士。你的睫毛長到了我心裏,你的俊俏臉龐也長到了我心裏,你的高挺身姿你的修長手指你的……’
賀良景看的有些臉上燥得慌,快速略過了這段話,直奔結尾:‘總之我想自己可能是愛上你了,能不能接受我的追求,或直接成為我的道侶。’
落款是一名叫盛澄的修士,賀良景對他沒印象,但這不妨礙人家一見鐘情。賀良景打了個響指,手裏的信紙即刻便化成了灰散落在地上。
他去了舒斂舒迩的住所找他們一起去吃飯,但舒迩不在,屋裏只有舒斂,賀良景象征性敲了兩下門,探頭道:“吃飯了嗎舒斂?”
舒斂放下手裏的書快步走過來,擡頭對賀良景道:“還沒有,師兄。”舒斂比剛來無銘峰時健康許多,那時他和舒迩瘦的營養不良,賀良景一直以為他們才七八歲,後來才曉得只比自己小了三歲。
賀良景開心的拍了下手:“巧了不是,我也沒呢,一起去吃飯嗎?”不等舒斂回答,攬着他的肩膀直接帶走。
舒斂和舒迩雖為雙胞胎,但性格可謂天冠地屦,舒迩随性自由,舒斂則像是更通人情版本的顧玉,不怎麽笑也不怎麽說話,這麽多年過去,就在舒迩已經成為長澤派小靈通時,舒斂卻連長澤派的面孔都未認全。
賀良景不得不為自己的師弟操心。他趁着在吃飯時試探舒斂:“最近有認識新的朋友嗎?”
舒斂喝了一口湯,反問:“師兄最近想談戀愛了嗎?”
賀良景一口飯差些噎死,他讪笑:“怎麽問我這個?”
舒斂看他,賀良景甚至感覺自己這個師弟在偷笑,舒斂道:“因為我在窗邊看到了周蘭姐又過來無銘峰給你當信使了。師兄這兩年收到的情書,若是好好留存,說不定有一些厚度了。”他頓了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師兄全都燒了。”
“這不是沒遇到喜歡的麽,要是遇到的話——唉不是,舒斂,我一開始在問你呢。”賀良景無奈的拿勺子敲敲他的碗,“我不懂你們這些劍修,一修煉起來連個社交不都想有的嗎?”
“師兄應該對師尊說。俗話說……”舒斂湊過去,放小聲音,“上梁不正下梁歪。”
賀良景佯裝訓斥:“好啊你敢背着師尊說他壞話。”
舒斂微微一笑:“我可沒說。”
但賀良景覺得舒斂說的有道理,師尊這樣的性子,自己到了下山的年紀,若是真的反悔了,不願意回來——賀良景嘆了口氣,突然有一種得關愛空巢老人的使命在裏面。
回去的路上看見認識的好友和他的新交的戀人在吵架,賀良景本想繞路躲得遠點,卻見他的朋友突然伸出一只拳頭在女生面前,那名女生嘲諷道:“怎麽,你個文支的想和我這個武支的打拳?”
男生搖頭:“你吹一口氣。”
女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還是以他的話做了,吹氣後男生張開他的掌心,幾只蝴蝶從中扇動翅膀飛了出來。
賀良景一看便走不動道了,他看兩人因這把戲有和好之勢,趁機走過去插話道:“王越,你方才那個,怎麽做的啊?”
這是由王越自創的陣法化成,王越簡略的和賀良景講解了一下,賀良景摸摸下巴:“我感覺……”他不願把話說滿,道,“我回去研究研究,成功了就向你報喜!”
舒斂見狀暗自嘆息,師兄雖是武支,可對文支的東西頗有天賦,總是熱衷于創造或改進各種他認為有趣的陣法和符箓。
賀良景拉着舒斂飛奔回峰,他站在那棵已經開過花的梨樹前,從上到下深深掃視,折了根樹枝席地而坐便開始寫寫畫畫起來,神情入迷聚精會神——賀良景認真的時候是不愛笑的。他那雙尾角略微下垂眼睛時常慵懶含笑,但當裏面平靜的什麽都不剩下時卻也總讓人誤以為別有一番深情。
舒斂在他旁邊蹲下,默默看着賀良景緘默的在地上寫寫畫畫,道:“師兄是想怎麽改進?”
“憑空創造出蝴蝶那些幻象并不困難,我在想如果能給一個已經誕生過的實體生命賦予二次誕生呢?”賀良景舔舔嘴唇,朝舒斂挑眉,“那不是長久的等待,而是一瞬間的新生。”
良久,舒斂的姿勢換了又換,賀良景突然扔掉樹枝,站起身用靈力在樹幹上刻畫了一個極其複雜的陣法,舒斂從沒見過筆畫那麽多的法陣,賀良景落至最後一筆,圓滿收尾。
舒斂好奇道:“完成了麽?”
賀良景滿意笑道:“等師尊回來吧,我們給他一個驚喜。”
對于顧玉來說,賀良景的話總是極其管用,即使顧玉不在場仍然同樣,賀良景才說完不多時,顧玉便回來了,他拿着一張回宗通行書遞給賀良景,道:“談了很久,接了一個任務,到時候領一些弟子同去。你和你的兩個師弟都在裏面。”
賀良景開心道:“真的嗎,太好了!”他牽着顧玉來到樹下,在顧玉迷茫的眼神中解釋道,“正好,我和舒斂也有個驚喜準備給師尊。”他指了個位置,“師尊能不能往這吹一口氣?”
顧玉不解的看向賀良景,但賀良景沒有再說其他的,于是顧玉只能妥協照辦。
就在下一秒,這株粗壯且青綠的梨樹忽然回到了初春一般,開始不斷冒出花骨朵,而顧玉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些花骨朵便一簇接一簇的綻放——這株在顧玉來到無銘峰時,就已經存在了的梨樹,時值盛夏的一天,快近黃昏中,因他而乍然開滿了一樹銀白。
無銘峰的風總是很大,尤其天氣炎熱的季節。當風吹過樹梢時,大片的花瓣就像流星一般落下,賀良景向他眨了下眼,自信滿滿的露出一個笑,右手舉在顧玉面前,說:“你看這裏。”說完他打了個響指,一小束梨花突然從他的手裏冒出來,顧玉顯然沒想到,一時間微微睜大眼睛。
賀良景抓住顧玉的手腕,把花枝放在他手心:“師尊,謝謝你每年都願意為我過生辰。”
他看着顧玉肩頭溫柔的接下了落下的花瓣,笑道:“梨花盛雪,春日若臨,此良景應贈佳人。”
顧玉不知道為什麽,眼神忽然不知道該放在哪,在這一瞬間,他甚至胡亂的想,自己或許也同這滿樹的梨花一樣,風往哪吹,自己便心甘情願的落在哪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