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嗯 這不是你有入魔跡象的理由
第39章 嗯 這不是你有入魔跡象的理由
“你叫什麽名字?”賀良景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塊帕子遞給她,“擦擦臉。”
“他們都叫我阿淳。”叫花子接過帕子讷讷道,“謝謝老爺。”
賀良景笑道:“老爺?我可不是什麽富紳。我姓賀,你叫我小賀哥哥就行。”他指指顧玉,“他這人話少,你叫他啞巴哥哥就好——哎,別踩我鞋呀,這還是前幾日你新買給我的呢。”
阿淳順着賀良景的話對顧玉喊:“啞巴哥哥好。”
賀良景笑的前翻後仰,顧玉氣惱道:“又作弄我。”
賀良景撐着臉笑眯眯的往阿淳碗裏夾了塊紅燒肉,道:“多吃點,啞巴哥哥他有錢。”他說,“你年紀這麽小,家裏人呢?”
“……”阿淳只是往嘴裏塞東西,垂眸沒有回答。
賀良景體貼道:“無事,我只是随口一問。”
“……他們不要我了。”阿淳突然開始掉眼淚,“阿娘死後,阿爹說我賠錢貨,家裏還有兩個弟弟要養,就把我賣進了青樓裏,我是偷跑出來的。”
“你阿娘是怎麽死的?”
阿淳眼裏含淚的看向賀良景,聲若細蚊道:“阿娘之前在大戶人家裏當下人,後來某天不知道怎麽了,那家人全死了,府邸起了大火,我阿娘腿腳本就不好,沒來得及逃出來……”
賀良景卻肉眼可見的僵硬住了,他舔了舔嘴唇,道:“……你是潭虛本地人嗎?”
阿淳搖頭:“我從青樓逃出來後,不敢再呆在本地,就随流民一直到了這。”
顧玉見賀良景沒說話,神态也不像放松的模樣,用眼神示意他怎麽了,賀良景皺眉揉揉太陽穴:“你阿娘之前在哪家做事?”
“那戶人家姓韓,但阿娘很少和我說過他們,只說裏面有個小神仙,要好好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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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良景聽後沉默良久,最後道:“如此……倒也算造化弄人。”他在自己的食指上輕輕劃了一道小口,顧玉愣住了,心疼道:“你幹什麽。”
賀良景将血滴到茶水裏,推給阿淳,道:“小孩,喝了。”
阿淳盯着那杯茶,又看看賀良景,二話不說全部喝了下去,她感受到一股暖流湧向自己的四肢,好奇問道:“……你也是小神仙嗎?”
“小神仙?”賀良景莫名笑了聲,“我可不想當那玩意兒。”他向顧玉伸手,顧玉疑惑的将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賀良景扭頭對他道,“親愛的啞巴哥哥,我的意思是給我點銀子。”
顧玉臉一紅,連忙掏出幾兩碎銀給他,賀良景放在阿淳眼前,道:“拿着吧,算我兩有緣。”
他叫顧玉去結賬,阿淳卻亦步亦趨跟着他,顧玉問賀良景:“怎麽處理?”
賀良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不知道在想什麽,指了指路邊的糖葫蘆,“顧玉,我要吃那個。”
顧玉無奈道:“在這等我。”
他的腳方踏出了一步,四周行人驟然定格,他們的樣貌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聲音消散在空氣中,晴空萬裏的天氣漸漸陰沉,卷來的厚重烏雲碰撞出雷鳴,顧玉轉頭,賀良景還在原地站着,朝他微笑:“怎麽了?”
“………”顧玉看着他:“要下雨了,賀良景。”
言畢,淅淅瀝瀝的雨點從高空砸向地面,定格的行人觸碰到雨水的瞬間,血液從他們的皮膚湧出,然後慢慢的,時間被溫柔又殘忍的拉長,他們的身體像煙花一樣炸開。
偌大的街道,只剩下顧玉和賀良景兩個人,他們相距短短間隔,因為屍體的血肉四綻逐漸看不清對方。
空間變得扭曲,賀良景的身影像是一團黑影在最近處的遠方,顧玉往前踏了一步,平整的路面剎那間坍塌,他如同從懸崖踏空墜落,不斷下沉——下沉——
“顧玉,外面下雨了。”賀良景打開窗戶,泥土和青草味飄了進來,雷電交加,大風狂作,“在你睡覺的時候我把外面那只流浪貓帶進家來了。”
“你怎麽了?做噩夢了嗎?”賀良景奇怪的摸了摸他的額頭,“從醒來就一直沒說話。”
“……賀良景。”顧玉看着自己的手心,“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又很奇怪的夢。”
“是嗎?”賀良景彎眼笑了笑,抱起床邊喵喵叫的貓,對顧玉問道,“你夢到了什麽?”
“夢到……我夢到……”顧玉緊蹙眉頭,扶額道,“許多……”
“我猜,今日的天氣,是因為你的師尊飛升了。”
“什麽?”
“你的師尊要飛升了。”賀良景逗弄懷裏的貓,道,“我和他做了一筆交易,等到雨停了,我會去檢查交易成果的。”
顧玉怔愣的盯着眼前的人,賀良景與他對視,笑道:“你相信來世麽?”
“我以前總覺得,現世漫長,何必追求來世?”他的手握住了顧玉的手腕,“現在思索,這或許不過是在認定的最壞結局中,對美好的一種妄想。”
賀良景說完,顧玉便發現自己的手中出現了一把劍,那是他的佩劍玦徵,而現在它決絕的穿過了賀良景的胸膛,顧玉崩潰道:“……為什麽會這樣?”顧玉顫抖的松開玦徵,“不——”
随之倒下的賀良景在他懷裏消失了,顧玉慌張的四處張望擡頭,竟然發現天空出現了兩個太陽,其中一日玄黑如墨,這種景象他只在上古的傳說卷軸中讀過。
“如現黑日,乾坤颠倒。”賀良景擦掉臉上的血,神思恍惚的盯着那輪黑日,“天神隕落,萬物寂滅——真的假的?不阻止的話真有那麽嚴重?”
他看向離他不遠的魔界裂縫,遲疑卻堅定的一步又一步的靠近,握緊了手中的重影,不知道想到了誰,他回頭望着身後堆疊如山的屍體和沒有盡頭的土地,輕聲道:“……師尊,對不起。”
顧玉幾乎是連跑帶爬的想要奔向賀良景,他甚至不知道之後要發生什麽,卻慌亂到忘記了自己會法術的事實,在這短短的兩秒鐘裏,直覺和本能的恐慌在不停的驅使他追逐——不要去,留下來,留在我身邊,或者帶我走。
別想再分開他們,神也不能,誰都不能。
顧玉的眼前突然一片白光,他不得不暫時用手遮擋住刺眼,待到再次睜開,已經變成了幽閉黑暗的空間裏,只有顧玉和他自己。
“賀良景呢?!”顧玉面色灰暗,眼眶發紅的扯着對面自己的衣領怒道,“賀良景呢?!”
“那些只是一個夢。”對面的顧玉淡淡道,“你怎麽能把夢境之事當做真實呢?”
“……不。”顧玉腦袋傳來一陣刺痛,他痛苦的呻,吟,“……那些不是假的。”他咬牙切齒的質問道,“你是誰?”
“顯而易見,我是你。”
“……”
“我是你魂海的一縷意識。”
“……既然如此,”顧玉緊緊的盯着他,“前世的我,親手殺了賀良景,對嗎?”
“是的。”‘顧玉’冷漠道,“但那時候我們都沒有任何辦法了,不是嗎?他不死,死的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還有我們——整個修仙界,都将不複存在。”
“他的母親妄想吞并人界,再慢慢沖破封印,攻打神界,從此神魔位置颠倒。賀良景是這個計劃實施的第一把手,我們只有殺了他,別無他法。”
顧玉嘲諷的扯嘴大笑,笑着笑着竟然掉下眼淚,他迅速伸出手使勁掐着面前‘顧玉’的脖子,道:“……誠然,你說的沒錯,可是從頭到尾,我沒想過殺他,也壓根殺不死他。”
“所以謝玄易,你為什麽要在我的魂海裏放這個不屬于我的東西。”
眼前的顧玉瞬間消失不見,空蕩蕩的只留下謝玄易模糊的聲音:“……顧玉,賀良景對你的影響太大,我不能讓與護山大陣密切相關的人,是一個擁有心魔的修士。”
謝玄易繼續道:“你與秦望川交易時,無論看到了關于賀良景的什麽,都不是你有入魔跡象的理由。如不幸真有那一天——”她冷漠道,“我是怎麽将你的神魂聚攏在一起,就會怎麽樣讓你魂魄四散到再也沒有下一個輪回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