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煙花與水怪 今天才是萬聖節

第33章 煙花與水怪 今天才是萬聖節。

表演到最後, 謝為知驗證了自己的想法,整場慶典是一個獨立而完整的表演,與南瓜失蹤的最終謎題關系不大。雖然依然維持着水怪小鎮奇幻夜的大背景, 但這只不過讓主持人在表演結尾時多說一句“在這時空交錯的節點, 讓我們舞動起來吧”,于是閃爍絢麗的燈光亮起, 各路NPC混入觀衆中,在這遲上幾天的萬聖節夜晚蹦起迪來。

謝為知與禮明栎坐的位置是內場貴賓席, 四人規格的小圓桌僅坐了兩位,顯得很空曠。不過當好幾個NPC一從舞臺上跳下來, 往她們周圍一聚時,周圍便瞬間填滿了擠擠挨挨的熱鬧。

謝為知這時候觀察到, 大家與搭子互動時竟然表現得更輕松、膽子更大一點。幾個人一請,禮明栎順手摸遍所有人的臉, 接着就很配合地起身參與進去(也不知道會不會摸一手粉底);但是到自己這一邊,不說邀她站起來, 圍上來的NPC連靠近距離都有所控制,只是彎腰,呈現一個笑容, 顯得拘謹許多。

搞得她像脾氣多壞的人一樣。對着周圍人眉眼中透露出的緊繃,謝為知有些無奈。

她明白大概因為之前人員的變動, 自己的形象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但謝為知總覺得自己也是受害者。她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通過P圖蒙混過關才能登臺的表演人員,接下來最安全的做法是混在人群中,絕不敢單獨地湊到觀衆面前,濫竽充數的人該有這樣的意識。

但要是他非要湊上來, 自曝其短,本來準備眼不見為淨的觀衆只好行使自己的權利了。

一套複盤下來,謝為知自覺做法沒什麽大問題。她放下心來,也不打算通過加入舞池展現自己的“随和”,只是拽了拽天使NPC的背羽,朝旁邊的空位示意。

這位的裝備實在是把她的視角擋得嚴嚴實實,遮住了前方大半個舞臺和湖面。謝為知還在惦記着她的水怪之謎,對于蹦跳活動也沒什麽興趣,搭子玩去了,她只好順手逮幾個人陪她安靜一回。

“坐下來吧。”她說,語調不鹹不淡,“你太高了。”

就這一聲,不止“天使”,在場所有聽到的NPC一瞬間醍醐灌頂,瞬間意識到了自己一個巨大的誤區。

其他人先不論,天使陡然壓低胸膛,連帶着巨大的背羽都碰到了地面。哪怕之後坐到了椅子上,他也微弓脊背,沉肩側耳,表情顯得很端莊,一副溫順恭謹的服務者模樣。

這下再看不出一點天使概念本身的高傲,他看到面前人眼中浮現的一絲滿意,一點無聲的反饋。他做對了。

這完全是由于“專業方向”而産生的疏漏。大部分人演出人員扮演的都是帶滿光環的上位者,選擇的都是天使、機甲戰士、國王這類本身就具備魅力的身份,造一場高不可攀者如今觸手可及的夢。在觀衆的配合下,一個人引動全場的歡呼,于是扮演者似乎真的就高不可攀,是個造福衆人的菩薩,值得所有人的感恩了。

然而這點自得在對方眼裏顯然莫名其妙。需要他們營造一場“高貴天使/國王/将軍愛上我”的幻境?需要他們擺出寵溺或者包容的姿态?

其他人互相交換了眼神,即便之前不太相熟,此刻都明白對方的未盡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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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坐?

如果說其他的活動,他們是觀衆趕過來專門見一面的“老師”,票價與身價的對比使得每個人都感到物有所值。然而此刻,由于整場慶典是對方私人買下的熱鬧,金錢關系的指向性更加明顯,他們的服務只是對方購買的商品中微不足道的一分,天生便少了一分底氣。

正如買方所說,他們把自己擺得太高了。

“天使”坐下,彎腰,露出了後方的湖面和高架舞臺。尼斯湖水怪樂園以水怪為賣點,園區中心的湖泊以“尼斯湖”命名,在各式各樣的故事下天然就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此刻湖面上沒有打燈,偶爾亮起幾個紅點,顯得空曠而靜谧,實在是再好不過的舞臺背景。

視野再次開闊起來,謝為知心下滿意,她收回目光,突然發現除了坐下的天使,剩下的三個人蹲着或半跪在她周圍一圈。如果這些人不是背着她玩蘿蔔蹲,謝為知也給不出其他的解釋了。

但是她沒有說話,大家這麽做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吧,舞臺上站太久站累啦?就先這樣以為吧。

謝為知再次說服了自己,她這時想起來,旁邊還有一個空位,還有一個人能夠坐到座位上。

察覺到上方掃過來的目光,肩頸處裝飾繁多的深膚“埃及國王”上身動了動,金屬曲面在燈光下變換出了粼粼光斑。他注意到,視線在自己這裏停頓了片刻,随後她說:“坐我旁邊吧。”

于是他水靈靈地落座,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以最恰當的角度展現出來。

“非常感謝。”他沉着聲音慢慢說道。

然而座位的女主人并沒有看向他,只是轉頭和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聊他們的工作,日常見聞與有趣的事情,像是在消磨時間,又像是了解着自己圈層之外的事。

一個人說最近去了哪裏哪裏旅游,了解什麽什麽歷史,接下來每個人好像都對風景名勝感興趣起來一樣——假的。即便生活再乏味無聊,定期去健身房鍛煉提升吃飯的本錢,看看視頻裏粉絲的追捧,此刻都得包裝得光鮮亮麗,表現得自己好像什麽拿得出手的貨色。

謝為知當然不知道這些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不過她也無所謂,又不是做社會調研,随便聽聽看吧。只是有一點她覺得不好,整場表演全部置于露天環境下,即便穿上了一件比較厚實的外套,沒有遮擋的手依然積蓄不了一點溫度。

與她相比,為了使自身顯得挺拔,表演人員的衣物更加單薄。謝為知都有些詫異了,大家真的一點都不感覺到冷嗎?

平常時候,如果沒有別的方式使手部溫暖起來,謝為知一般會把手指貼在自己的脖頸處,犧牲一個部位的體溫去拯救另一個部位的體溫。然而此刻,她思考了一下,把手遞了出去。

同樣半跪,身着騎士制服的演員下意識捧住指尖,詫異道:“好冷。”

謝為知嘆氣:“是的。”

這時候她剝離了一點冷漠與高高在上,嘆着氣的樣子帶着一點淺淡的憂愁,于是騎士便陡然湧起了一份排憂解難的責任。他雙手合起,握住端坐者的手,發現沒有多少效果時,他便帶着手貼在自己的頸部,于是一點溫暖便攀上了謝為知的整片掌心。

啊,暖和——這時謝為知一點意見都沒了,只是靜靜等着熱傳導讓手部溫度恢複。

這完全是她過去習慣的做法,如今謝為知沒有說出口,甚至沒做什麽暗示,但是對方的行為卻和她所想的如出一轍,也沒有因為溫度的刺激而改變表情。即便他為此皺眉也是很合理的事,然而此刻,“騎士”只是垂眸看着地下,用手心捂住謝為知外側的指尖。

随着熱度一同湧上來謝為知心頭的,是某種奇妙的、幽暗的、再次不好告訴外人的心理活動。坐着的兩人調整了位置,為她擋住湖面吹來的冷風,也擋住了衆人的視線,而一人半跪地上,捂住她的指尖。

所有人低着頭,面色沒什麽改變,依然是那樣溫婉順從的表情,就好像這是一件他們合該做的、不值一提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謝為知的神色變得微妙起來。另一旁,觀衆在主持人的引導下随着音樂一起律動,人潮如同高低顫動的音波。音樂躁動,湖面靜谧,而處在包圍圈的中心,她安靜地坐在席位上,坐得最穩,最舒适,也只有她背脊挺直。

非常奇怪的,謝為知突然想起了搭子的一句玩笑話——你是皇帝。

“很暖和。”她輕聲說,像是入座時被人拉開了座位,于是禮貌地說出一句:“謝謝。”

然後“騎士”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明明他才是提供幫助的人。

謝為知用金錢買下了自己的未來,她本以為這已經是最妙的事,但此刻衆人的反應告訴她,不止,她的想象力還在被限制。自己可以用資源交換的,其實遠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甚至不需要交換,人們樂意服務。對此,她一半理解一半困惑,世俗現象和主觀想法在腦子裏打架,最後謝為知選擇接受世界的樣子。

大量資金能夠幫助她攀爬到理想的位置,那些難以收集的數據資料、燒錢的材料已不是問題,但依然需要耗費時間去做研究、寫論文,這是無法用錢彌補的環節。然而,在另一個價值尺度上,她能瞬間在人群中登頂,甚至不用付出多少代價。

自己似乎真的被當成了什麽特殊的人,這點讓謝為知感到很稀奇,稀奇到不太能接受。她本以為自己得真正為科研做出一些貢獻,然後所有人才會因她的成就對她多一點尊敬,這樣才是正統的路線。她覺得自己的人生高光處還沒有到,現在的一切熱鬧與簇擁,讓謝為知有一種事情不按計劃來的古怪。

但詭異的是,謝為知也确實有些暗爽,因為她确實不用再貼自己的皮膚,就能感受到這一點恰到好處的溫暖。

謝為知從前自認為“感官”,因為她認同人類的知覺受到主觀的限制,食欲、色.欲是基于本能的事,她也無意和它們抵抗。人還是得活得順心好,但在此之外,她覺得自己的追求還算高級。

好吧,也沒多高級。謝為知一邊感受手心處的溫熱和動脈的跳動,一邊嘆氣,并且迅速地接受了這一點。

一點坐在主位附贈的小禮物,她覺得還挺不錯。

等到指尖感覺不到多少熱度時,謝為知微微用力往回抽,對方也非常配合地松開。這時她活動了一下手指,順帶看了一眼時間。

接着,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紙巾,再次把手指清潔了一遍,讓“天使”把座位稍稍往邊上挪一點。

“時間到了。”她說。

什麽時間到了?挪位置的時候,演員有些疑惑。按照慶典慣例,這個環節應該沒有什麽特殊的活動才對。不過雖不解,他依然按照指示移動了座椅,然而當他剛剛在新位置落座時,一聲高亢的叫聲從湖面傳來。

是一束煙花。

一瞬間,所有的視線全部朝幽暗的湖面看去——已經不能說是幽暗了,在這束煙花綻放後,水面突然浮現出幽藍色的亮光。亮光越來越高,接連不斷從湖面上冒出,連成一條平滑的曲線,慢慢移動到了半空,連成一個脖頸細長、身體巨大的動物形狀——這時一只由飛行器構成了尼斯湖水怪!

“哇——”

人不跳了,小孩子也不鬧了,所有的對話此刻都終止了。園區各地的觀衆,參加嘉年華的、乘着人少游玩項目的、排隊體驗鬼屋的,或者正在出園折返的游客,都不約而同地朝一個地方看去,發出贊嘆的聲音。

從未有過的飛行機表演,只會擺一條水怪嗎?

與此同時,湖邊的陸地上也出現一棟由光點構成的立體房屋,房屋緩緩地在原地中心旋轉,是個溫馨的、十分具有田園氣息的鄉村別墅。幽藍色的水怪伸展脖頸,在湖面各處游蕩,姿态活靈活現,卻不斷地靠近房屋,直到某一刻,它發現了這棟建築,于是水怪仰起了脖頸——

嘩啦,小洋房的碎片四濺!

“啊——”

觀衆們非常配合地驚呼,看上去分外惋惜,那的确是個很漂亮的房子。

謝為知也彎着眼睛,仰頭看向湖面上空,同樣期待着後續的劇情。

一個橙黃色,十分引人注目的南瓜從房間裏蹦了出來!

“救命。”

原來是小南小姐的房子嗎?看着南瓜在空中翻轉,一副馬上要落于水怪毒口的模樣,謝為知沒忍住笑了出來。很經典的套路,但沒什麽不好,以飛行器表演的方式完全能讓所有人看懂,而她也投以欣賞的目光。

好玩。

旁邊人聽到這聲自言自語的呢喃。“天使”側頭看向主位的臉,毫不意外後者沒有露出任何震驚的表情,她只是覺得有趣,并且興致盎然。

然而,前幾天才發生過的萬聖節慶典,并沒有湖面飛行器表演——一場這樣規模的飛行器表演,真的可能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完成嗎?而對方花了一大筆錢,只是為了看一場這樣的飛行器表演嗎?!

湖面上的表演不為人的心理活動而改變,在大家都以為水怪将要對南瓜出手之時,随着碎片翻轉的南瓜,“撲通”一聲掉進了湖裏,濺出一片水花——又是幾簇藍色的煙火!

謝為知懂了,所有的聲音特效都是由煙花完成的。

水怪看上去也被吓了一跳,它猛然退後,湖面上同時泛起波紋般的光點。緊接着,它開始在湖裏搜尋,然而随着它露出水面的,只有各種碎片,沒有一點橙色的蹤跡。

搜索無果,水怪再次引吭,這一下,天邊飄來了一架圓盤狀的飛行器,是UFO!

“媽媽有外星人!”

一個小孩子的尖叫,成了此時場景最佳的解說。

這下換成了UFO在湖面探索了,只見UFO在湖面上投下一道放射狀的光,湖面開始出現一個滾動的漩渦,于是,各種各樣的東西從漩渦裏飛了出來:大白鯊、幽靈船、潛水艇、帶有珍珠的貝殼……每露出一個,水怪都會在旁邊搖搖頭,掙紮的鯊魚又重新被丢回湖裏,幽靈船卻張腿似的溜之大吉。

不需要多複雜的內容,單看各種物體的三維建模已經是極有意思的事,但這并未到表演中最絢麗的地方。在數次嘗試後,水怪止住了飛行器的探索,它們像是彼此交流了一番,緊接着,水怪沉入了水面——幾百架滅燈飛行器此刻空了出來。

水面的漩渦也消失了——又是近百架飛行器的回收。

這時候,天上只有一架圓盤狀的UFO,此刻正位于湖面最中央,下一秒,圓盤開始放大,再放大,一架又一架飛行器補位進來,在高空中組成一個四百米的環形空圈,粗粗看上去像是中空的魔法陣,靜默地圍繞着中心旋轉。

全場此刻屏息了,等待着即将在這天與湖搭出的巨大舞臺上登場的主角。

下一秒,無數簇煙花從中空的圓環中直直落下,像巨大傘蓋下水母的觸須,又如鋪天蓋地密密匝匝的漁線垂入水中,幾乎讓人以為自己也被籠罩進來,下一秒就會被這觸須探測到。

圓無比地圓,線也無比地直,這和外星人打開蟲洞,駛入一艘艘星艦已經沒有多大差別了。圓盤其下,一群群海魚躍出水面,一根根章魚觸手在上方揮舞,一塊巨大的背脊在水面劃出波瀾,顯露出了這片湖泊下方的一角波瀾。

這下連謝為知都想感嘆一聲這開闊場景了,數百米的畫布最後演繹出了這樣的一幕,幾十萬花得人心潮澎湃,不知是被煙花爆炸時的巨大響聲所震,還是因為光與火焰本身就讓人激動。而在她之後聽取“哇”聲一片,也讓花錢的人自覺不虛此行。

這樣只存在一瞬的東西,當然要讓人記得越深刻越好。

在這維持了幾十秒的探查後,幾根“魚線”似乎探測出了什麽,長亮的光點在空中格外引人注目。下一秒,這些光線開始倒懸,幾只散落的魚、蝦、貝殼,勻速而筆直地飛上天邊,像是一簾被拉上去的幕布,于是衆人又是一聲驚嘆。而湖面的最中心,随之出現了一顆橙黃南瓜,只可惜同樣裂成了兩半。

其他絲線消失,尼斯湖的水怪也探出了頭,它把南瓜推到了河邊。

到此刻,故事已經接近了尾聲。放在河邊的南瓜無人問津,随着時間的推移,它逐漸腐爛消失。

人們正要以為這是故事的結尾,下一秒,翠綠的藤蔓從河邊抽芽,爬滿整個天際,一顆又一顆圓潤的南瓜從青澀變得成熟,墜在藤蔓上。此刻,無數顆金黃的煙火陡然灑滿天空,猶如一輪輪懸挂天際的明月。

整場飛行器表演,以這樣的景象作為最終一幕。在節日已經過去了幾天的周二,在這沒有任何通知的一個夜晚,進行了一場從未演出過的煙花表演——原來今天才是真的萬聖節。

許多人對這特殊的一天其實無知無覺,卻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和別人讨論自己在水怪樂園的經歷時,疑惑為什麽其他人沒有看過這樣一場飛行器表演,見過這樣一只水怪,在湖面上看了滿天空的南瓜。

煙花其下,謝為知看得心滿意足,她的手此刻徹底溫熱。

而網絡上,這場煙花的熱度也從此刻攀升。

#西京尼斯湖水怪樂園萬聖節活動抽風了嗎#

【看完熱搜回來了,受不了了,這樣叫抽風的話為什麽不在我去的那天抽啊啊啊啊】

【本來對游樂園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微妙地有一種虧了的感覺[捂臉]】

【所以意思是有人在園區免費放煙花,這項服務不包含在票裏是嗎】

【了解了一下回來,無人機煙花秀本來是園區自己的設計,但是後續計算後煙花一放絕對虧,所以其實算廢稿。但是有人說沒關系我來付錢,于是今天就那麽水靈靈地放了】

【啊啊啊沒關系我來付錢,他最好說的是那句話啊啊啊啊啊】

【其實是她(冒頭),特別有錢的小姐姐】

【就是樓上的兩位特權人士對吧,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現在我識了能帶我也看一眼嗎[可憐巴巴]】

【受不了了,當天我也去了樂園,晚上太冷就走了,沒留夜場,上個網感覺自己被搶錢誰懂啊,我為什麽要點開這個軟件找不痛快,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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