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屋中點着暖香。

穆姝身上發燙,臉色慘白。

神志不清醒,意識也逐漸模糊。

夢境時,昔日死去的家人出現在面前,笑着朝她招手。

穆姝想過去,飛跑着過去。

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遠隔千山。

她每近一步,親人們便會遠一步。

任她筋疲力盡,也無法觸及。

忽然天上忽然下起雪,鵝毛般的大雪,落在肩上,變得赤紅沉重。

仿佛浸滿了人血。

寒光變換,轉眼是雲光城下,外族入關燒殺,慘叫求饒聲,不絕于耳。

她越來越冷,遍布也越來越沉重。

那些沉痛的回憶,再次卷土重來。

舅舅,舅母,哥哥,那些熟悉的面容一一在面前閃過。

還有……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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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是虛弱的時刻,展現脆弱,放棄防備。

穆姝眉頭緊皺,嘴唇微微開合,“娘……”

平常清冷自持的聲音變得哽咽委屈。

江翊一直守在旁邊,感受着穆姝情緒的變化,手裏緊緊握住她的手。

冰冷的觸感傳入手心,心底像被鈍刀子割肉一樣疼。

她無時無刻不在經受那些折磨。

阿瑤從後院匆匆趕過來。

看到穆姝躺在床榻上,眉頭緊皺。

鋪開藥箱放在床榻旁。

拿起銀針給穆姝施針。

“是不是有人刺激她了?”

江翊輕嘆一口氣:“她應該是遇到之前的故人,受了刺激。”

阿瑤眼神透着冷意,點頭“嗯”了一聲。

拉開穆姝的袖子,裏面露出幹瘦的手臂。

蔓延到肩膀處,能看到恐怖詭異的刀疤傷痕。

仿佛一條條陰冷毒蛇,攀附在光滑的肌膚上。

江翊眼光觸及,呼吸一滞,沉默的轉開視線。

一套針法下去,配上阿瑤随身為穆姝帶着的藥粉。

穆姝的狀态才算穩定下來。

阿瑤松了一口氣。

轉頭看向一旁的江翊,鳳眸眼尾泛着微紅,伸手替她蓋住被子。

“她身上的傷病,有沒有辦法根治?”

阿瑤搖頭,眼底無奈:“目前來說沒有,當初受傷太嚴重,已經傷到根基,如今心脈耗損,現在能活着,全是吊着一口氣,別說根治,就算醫好,也不大可能。”

阿瑤眼裏閃過暗淡,她向來對自己醫術篤定自信,可在穆姝身上,卻也真的是無能為力。

江翊愣在原地,怔怔看着穆姝的側臉。

傷到心脈?

怎麽會……

緊握的手控住不住的跟着顫抖。

阿瑤收拾起藥箱,眼眸嚴肅看向江翊。

“小侯爺,你如此窮追不舍,定然調查清楚了她的身份,你們的往事我沒資格幹涉,可作為醫者,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刺激她,否則穆姝真的會死。”

阿瑤實話實說,江翊的心思,傻子都能看出來。

可穆姝現在血海深仇,不會也不可能為這些停留。

柔情似水的深情,恐怕只會是她的絆腳石。

阿瑤點到為止,說罷便轉身,背着藥箱離開。

江翊愣在原地,聽到穆姝的兩個字的時候心頭還是不由一顫。

床上小姑娘臉色蒼白,連夢中眉頭也緊緊皺起。

顫抖的手輕輕上前,撫摸她的睫毛。

明明是久別重逢,你卻告訴他,又要失去她。

另一邊,佟正他們聽到穆姝昏倒的消息,趕忙從端王府趕過來。

出去的時候水靈靈一個人,回來怎麽就昏倒了。

兩人到院子外面,正好碰上出來的阿瑤。

“阿瑤姑娘,我家主子怎麽樣了?”

阿瑤抱着手臂,朝兩人做個噤聲的手勢。

“小點聲。”

兩人乖乖停下腳步。

阿瑤拉着兩個人到一邊。

“應該是情緒激動,氣血上漲導致的暈倒,沒什麽大礙,江小侯爺正陪着她呢,你們先不要進去打擾。”

聽着穆姝沒事,兩人的心才算落下來。

盧曼聽到江翊,眉頭一皺:“怎麽又是他。”

佟正朝盧曼搖頭,示意她不要說別的。

盧曼看着滿院子江翊的人,不服氣得撅嘴,小聲嘟囔:“還真是哪都有他。”

阿瑤伸手敲了敲盧曼的腦袋:“不要在阿瑾面前說他的壞話,要不然她會傷心的。”

一番折騰之後,穆姝漸漸醒過來。

全身筋骨酸痛,使不上力氣。

江翊一直守在她身邊,此時趴在床榻旁邊睡着。

穆姝轉頭看着江翊。

輕輕伸手,小心翼翼撥開他額前的碎發。

濃密的長睫微微顫動,劍眉星目。

長得真好看。

穆姝勾起嘴角,默默欣賞這他的臉。

不僅僅是江翊沒忘穆姝,穆姝也沒忘記江翊。

京城重逢,已經是命好,才能再遇到。

江翊感覺臉上癢癢的。

緩緩睜開眼睛。

正好同穆姝雙目對視。

穆姝手臂停在空中。

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睛,合理懷疑他根本就是裝睡。

江翊不說話,眼底笑意盈盈,探頭在穆姝手上蹭蹭。

頭發同衣料摩擦,還能聞到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

穆姝意外沒有抽回手,任由江翊擺弄。

“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麻煩,只不過你真吓到我了。”江翊擡眼看着穆姝,試探性問她:“昨天宴會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穆姝抿唇點頭:“一個故人。”

一個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人。

江翊見她不想多說,也不追問。

托腮慵懶倚在床頭,小貓不乖,有心事。

起身邁着長腿往外走。

剛一開門,便聽到外面寒風凜凜,此刻屋裏溫暖如春。

穆姝拉緊身上的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

過了一會,江翊便邁步進來,手裏端着一碗馄饨,送到穆姝面前。

“餓了吧。”

穆姝擡眸看着他,這些事他總是心細如發。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不會要她做選擇,則是安排周全,照顧她。

穆姝接過馄饨,香軟的味道,叫人食欲大開。

跟着江翊進來的還有佟正和盧曼。

兩個人聽到穆姝醒過來的消息,趕忙跑過來。

終于是松了一口氣。

穆姝見兩個人緊張的樣子,嘴角帶笑。

“你們兩個這是怎麽了?”

佟正看着穆姝:“主子,我們聽你暈倒,便趕過來。”

“我沒事,都是老毛病,叫你們擔心了。”

江翊坐在一旁,兩個人也不好說什麽。

空氣一下子陷入沉默。

穆姝胃口不錯,把碗裏的馄饨都吃完了。

擡眸看着江翊。

“阿瑾給侯爺添麻煩了,天色不早,阿瑾也要回去了。”

江翊沉默看着穆姝,眼眸不舍。

“好。”

想開口,卻不知如何挽留。

方才昏倒時,情況慌亂,穆姝的大氅落在馬車上,沒來得及拿下來。

江翊拽過自己的狐裘大氅,披到穆姝身上。

“路上寒涼,別着涼了。”

江翊袍子寬大溫暖,與其說披着不如說直接蓋在穆姝身上,氅袍衣角都快沾地了。

“不用了,有馬車——”

穆姝開口要拒絕,還沒說完,江翊就已經把領口的錦帶系好。

隐晦口型對她講:聽話。

穆姝知道拗不過他,抿唇道謝;“多謝侯爺。”

佟正已經準備好馬車,停在太學門口。

穆姝邁步上車。

盧曼跟着佟正一起坐在前頭。

盧曼回頭望着太學方向,深深嘆了一口氣:“好好的白菜,被豬惦記上了。”

佟正不解:“曼姑娘,你說什麽呢,我們主子可是清白公子。”

盧曼白了一眼身邊傻白甜,說了跟沒說一樣。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一行人回到端王府。

剛進去,還沒坐穩,就聽外面侍從通報。

“公子,外面有人要見您。”

穆姝剛把大氅脫下來,妥善放到衣架上,轉頭問:“可問來者是誰?”

“那人只說他叫謝忱。”

穆姝聽到名字,眼底一亮:“趕緊請進正堂來。”

一旁盧曼聽說謝忱名字,以為自己聽錯了。

揉了揉耳朵,問:“阿瑾,哪個謝忱。”

穆姝微微一笑:“當然是你認識的那個謝忱。”

“啊?我們樓主來了?”

穆姝稍稍整理,便去正廳待客。

謝忱帶着殷冬青坐在正廳之上。

郎才女貌,引得府上侍女頻頻目光向望。

“謝樓主,阿瑾有失遠迎。”

穆姝上前,對兩個人伸臂一禮。

那是她和司潛在雲關時,便已經認識了。

他們到京城,謝忱在中間沒少幫忙周旋。

也算是知根知底。

“阿瑾,你跟我還客氣。”

穆姝面帶笑意,目光看到身後的殷冬青。

“冬青姐姐也來了。”

殷冬青面容明豔,只是淡妝素衣,也是傾國容顏。

靠近伸手整理穆姝額前的碎發。

“阿瑾,一秋未見,你瘦了許多。”

穆姝眼眸彎彎:“吃不到冬青姐姐做的飯,自然是茶飯不思。”

殷冬青也笑,看着穆姝的眼神裏閃過心疼。

“你喜歡,姐姐就給你做。”

謝忱視線掃過站在一旁的盧曼。

盧曼在這裏日子過的好,整個人都白胖白胖的。

“徒兒,把門口的東西拿廚房去。”

盧曼皺眉,不明所以走到門口。

看見一大袋子油紙抱着的東西。

張大嘴看着謝忱:“樓主,你拿這些多蘑菇幹什麽?”

“混賬,那裏是毒蘑菇,這是你冬青姐姐從南邊帶回來的野味珍菇,到你嘴裏怎麽就成毒蘑菇了。”

穆姝笑着看向盧曼:“看來今天能有口福了。”

她看樓主完全是蹭飯來的。

都多大的人了,連吃帶拿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只是心裏吐槽,謝忱跟聽見了似的,一個腦瓜崩彈在盧曼後腦勺上。

“你家樓主可是有要事來,到你這怎麽就連吃帶拿了,這是你們樓主的作風嗎?”

謝忱發出靈魂質問。

盧曼吃痛的揉了揉腦袋,無奈嘆了口氣,擺手招呼佟正過去一起擡食材。

謝忱招呼佟正:“哎,小夥子,等會記得從你家司老板酒窖裏,拿兩瓶好酒來。”

活在當下才是他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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