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向謙第一次看見穆姝平靜以外的情緒,淡漠的外表下似乎還有很多動人的地方,打量中陡然添加了幾分興趣。

馬車之中寂靜無聲,襯托的外面街市歡鬧。

“天下像這母女倆結局的實在太多,如今亂世豪雄并起,而百姓卻是連過災年,想來也實在不公平,阿瑾你心有錦繡,想必也明白,這流民百姓于世道太過微不足道。”

穆姝長睫微微顫動,眼底閃過一絲諷刺:“世道多磨,沒那麽多公平,如今能救下一人,明日不知更多人死于他處。”

穆姝心痛,卻也知道當今世道的殘酷,她之所以茍活着,也想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亂世裏,搏一搏。

向謙感受到她情緒裏的悲哀,修長的手輕輕撫平車窗前的錦簾。

“弱肉強食,可這世間不是一直如此,是人都會有衰亡,有變故,唯有如此才足夠公平,阿瑾,公平并非出于規則之下,而是制定者手中,現在風雨飄搖,你我都是水中浮萍,既然如此,便沒什麽怕的。”

不知為何,穆姝身上總給他一種疏離感,有牽絆但又破釜沉舟的矛盾感。

“我知道。”穆姝嘴角勾起淺笑,看着向謙一本正經的安慰自己:“我沒事。”

兩個人下了馬車,并沒有去向府,而是一處西街酒樓後院的一處隐蔽側院裏。

屋裏燈光昏暗,裏面留有專人把守。

見向謙來了,裏面侍衛趕忙讓出地方,過去把門鎖打開。

兩人邁過門檻往裏走,越靠近裏面,越感覺空氣陰冷。

低沉的地勢配上周圍枯黃的牆壁,走廊裏破敗陰森,能感覺到陣陣涼風。

到最後一個小門進去,屋裏才漸漸變得明亮起來。

Advertisement

赫然看見屋子中間擺着一塊女屍,屋裏溫度很低,周圍并沒有點燃炭火,刻意保持溫度低來減緩屍體的腐敗。

穆姝擡眸看着木臺上的女屍,眼底閃過驚訝。

明明是乍暖還寒的時候,這女子身上還穿着淡薄的紗裙,赤裸手腳,身上皮膚顯示一種灰暗的顏色。

穆姝心裏像壓了塊石頭,輕輕的松了一口氣,時間一點點流逝,藏在暗處的真相一點點浮出水面。

向謙引着她往前走,邊走邊解釋:“此人是被利刃一刀封喉,幹脆利落,不像是洩露秘密被折磨致死。”

穆姝順着視線看向那客棧老板娘脖子,傷口很深,幾乎要把骨頭切斷。

“在何處發現的屍體?”

“往南境商道的一塊樹林裏,距離那裏數十裏外有一塊宅院,前些天不久被一把火燒毀,若不是發現的及時,恐怕這人的屍體也要被燒成碎渣。”

向謙伸手将老板娘身上的白布重新蓋起來,

眼眸平靜,帶着一絲不經察覺的打量。

“阿瑾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看來你日後也要小心謹慎些了。”說着從木臺角落拿起一把沾有血跡的長刀:“看來你身邊的那個護衛對你藏了秘密。”

穆姝視線落到長刀身上,這是雷武的刀,她認得。

事情脈絡從頭到尾在腦海中不斷閃過。

心底的直覺原來沒錯,是雷武殺了賭場老板娘。

向謙淡色眸子看向穆姝。

“看來這件事你有所預料,咱們不如出去詳談。”

說着兩人到了前面的酒樓。

酒樓裏面熱鬧繁華,這些日子大旱災情,這邊的生意卻依舊不減,這條街上都是富家公子常來的地方,就算錢糧再怎麽變化,也影響不到他們尋歡作樂。

向謙對于穆姝的到來,似乎早有準備,早在雅間設好宴席。

穆姝同他并肩而行,餘光注意到他帶笑的眉眼,心裏總覺得疑惑,他手裏似乎還有秘密,既然向她抛枝,她也必須要靠着這條線往下走。

白頭翁,外族,大旱災年還有糧道危機,這幾個詞每一個都是牽動穆姝心髒的詞語。

向謙臉上雲淡風輕,看着穆姝引着落座。

兩人相對而坐,相較于外面的熱鬧酒宴,屋裏顯得清冷單調。

向謙拿出帕子,輕擦手掌,看着對面的穆姝一臉心事重重。

“阿瑾,此事若查,你那小護衛是很好的線索。”

穆姝不動聲色:“向公子,你倒是很了解阿瑾身邊的事。”

從之前宴會上的一面之緣到現在,向謙一直是不動聲色滲透在身邊。

這樣的人,很容易叫人失去警惕。

向謙也不避諱,眼底坦蕩:“不錯,我對你确實有些好奇。”

穆姝:“好奇?”

向謙勾起嘴角,擱下手裏的怕帕子:“當年你把京城生意交給司潛打理自己卻離開京城,悄無聲息做了件大事,對不對?”

穆姝一頓,眼底閃過一絲不經察覺的驚訝,不過瞬間便恢複如常。

看來她還是低估了向謙,三年前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何況是現在。

穆姝垂眸,并不理會他的挑逗:“向公子說的,阿瑾聽不懂。”

向謙伸手替穆姝和自己斟酒:“這錯綜複雜的棋盤對你來說是種保護,畢竟火燒糧道的事你都敢幹,若是真有人想查你,恐怕會被你這個狡猾的小狐貍反将一軍。”

向謙拿出誠意,從三年前西北糧道被劫,到現在發展成一條穩固的,連同官府的商道,後面定然有一雙手操控着局面,他喜歡這樣有膽識又狡猾的盟友。

如今南境如此局面,跟阿瑾合作,完全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向謙好奇穆姝,同樣也好奇她的目的,若是追名逐利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何必要選擇這條荊棘最多,風險最大的路。

穆姝感覺身上發冷,從那暗屋出來身上就一直沒有緩過勁來。

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烈酒順着喉嚨往下流進胃裏,甘甜火辣感覺蔓延全身。

這是穆姝懷念又懼怕的感覺,她必須要時刻保持清醒,可清醒的意識之下,痛苦又會變得太過鮮明,成為啃食骨肉的小蟲,鑽心刺骨。

沒有譴責她的罪,可她自己卻是最大的審判者。

穆姝捂嘴輕咳,身上酒氣蔓延,反問向謙:“向公子怎麽這麽篤定我會跟你合作?”

手裏有這麽重要的把柄,現在光明正大在她面前宣之于口。

向謙手臂壓在桌上,手掌托這下巴。

“白頭翁之流,除了震吓當年桑柴的舊

人,雲關活下來的餘孽,難不成就不心驚膽戰了——”

向謙話還沒說完,穆姝伸手一把将酒杯裏的酒潑到他臉上。

原本酒意上頭的向謙,瞬間被這麽一潑給正清醒了。

向謙不怒反笑,穆姝眼底眼底閃過的寒光。

小狐貍生氣了。

抿唇微笑,見好就收地向她點點頭,伸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不說,不說。”

屋裏悶得厲害,穆姝起身把窗戶打開,寒風順着縫隙吹進屋裏,吹的人腦子變得清醒。

穆姝深吸一口氣,收斂方才眼底閃過的失控,看向向謙:“鹽巡向大人如今在外,向公子如今玩弄權術,定然是想為家族謀分前程,楊義現在戶部,五族之中的長子砥柱,唐元帥一脈出于武将,太子又牽扯諸多,難不成把寶押在五皇子身上。”

議論朝事,是掉腦袋的大罪。

穆姝以牙還牙,專門往向謙最敏感的地方問,他是質子官員,而穆姝是商人,現在就算有把柄又如何,誰不是皇城根下,刀尖舔血,既然如此她這個光腳的又何必怕他這個穿鞋的。

向謙眼眸彎彎:“阿瑾,這個問題倒是清奇,我同楊義是故友,朝中局勢變換,離不開皇命天恩,現在立儲之事,總歸是太早,不過這次白頭翁的之事,唐元帥一脈若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自是要被處罰,且不說朝中重文輕武格局,三王離心,其中一方失去平衡,定然要滋長其他兩方,倒時候便不是區區敲山震虎能夠解決的。”

穆姝眼色沉重起來,看這個向謙。

文質彬彬的君子,說着離經叛道的話,像個瘋子。

他在布局,也想拉着穆姝下水,若想活命,只能上他的賊船。

穆姝挑眉,擱下手裏的酒杯:“阿瑾是商人,商人重利輕別離,朝政之事眼界淺薄,既然公子心有謀劃,我也不好疑慮。”

向謙要珍王倒臺,這件事之之後唐元帥可能再無翻身之地,穆姝也可以順着這條線找到雲關謀劃通敵的叛徒,至于之冰冷的王位是誰坐,她心裏并不關心。

只要能報仇,她什麽賊船都可以上。

兩人又喝了兩杯,穆姝便起身回端王府。

現在司潛和雷武應該已經回來了。

穆姝婉拒了向謙相送,此處距離王府不遠,只穿過兩條街就到了。

離着端王府還有百米的時候,瞧見黎曼慌慌張張在街上。

盧曼終于看到穆姝身影,急忙跑過來。

“阿瑾你可算回來了,府裏出事了!”

穆姝看着盧曼泛紅的眼角,此刻腦海中的酒氣被冷風吹散。

“不急,出了什麽事?”

“雷武動手把阿瑤打傷了,現在府裏亂成一團,佟正上前攔着,也被他砍了一刀,周圍人上來根本攔不住他,他像發了狂,司老板叫我把阿蘭姐她們送出來,到我們樓主那邊,确保她們的安全。”

穆姝胸口咳嗽的更厲害,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顧不得多問了,邁步就往王府裏面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