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路燈伸長了脖子

第30章 第 30 章 路燈伸長了脖子

崔餘也沒想到能見到袁琴。

上一世, 她離開清城後,就和清城的人斷了聯系,包括朋友。

這次回來, 也沒想到能遇見兒時的夥伴。

袁琴還是那麽漂亮,初中時, 她就是校花,又瘦又高,皮膚白皙, 臉蛋也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 含着桃花一樣。今天再見,仿佛又回到崔餘最幸福的時刻。

崔餘走過去, 看着袁琴,她一點都沒變, 還是以前的模樣。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袁琴上前一步,問,“之前我還見過叔叔,問過你的情況。”

“我畢業了。”崔餘說, “你呢?”

“我讀的大專。”袁琴嘴角含着笑, “比你早畢業。已經回來工作一年多了。”

“在哪裏?”

“文化宮。”

崔餘點頭, 猜到:“舞蹈老師?”

“哈, 你行啊, 這都能看出來?”

“你小時候就愛跳舞。我記得你還上過舞蹈班。”崔餘回憶說,“而且看你身材這麽好,還有與衆不同的氣質, 不難猜出來。”

“好啊,你打趣我,是不是?”袁琴笑道:“你比我差哪了?要我說, 你才應該去做舞蹈老師。”

“我?”崔餘笑着側彎腰給袁琴看,“你聽聽,聽到我骨頭響了沒有?我這硬的,堪比鋼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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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袁琴被都逗笑了,“你還是這麽樂觀可愛。一點兒都沒變。”

樂觀、可愛。

這兩個詞,崔餘已經許久許久沒有聽到了。

她應該是這兩個詞的絕緣體,是這兩個詞的徹底對立面。

離開清城後的崔餘,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孤僻的、不合群的、沉默的、令人讨厭的。

什麽時候,她會被稱贊成樂觀可愛了?

好久遠的事兒。

崔餘都不記得了。

再次從袁琴嘴裏聽到這樣的評價,兒時兩人一起的快樂時光又重新浮現在眼前。

那些崔餘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記起的事情,像洪水一樣襲來。

洶湧澎湃。

一浪接着一浪,沖過來時,崔餘眼前,是每天笑嘻嘻的自己,是要和太陽肩并肩的那只小魚。

那種每天嘴角挂着笑的日子,還會遠嗎?

……

“小魚。”崔見陽的喊聲讓崔餘回過神來。

“一邊走一邊說吧。”崔見陽道,“不早了。”

“對對。”崔餘立刻道,“咱們一邊走一邊說,你家還在老地方住嗎?”

“在。”袁琴道,“和你家離得不遠。”

“是。我還去你家吃過飯呢。阿姨用大鍋蒸的米飯,可香了,還有她做的紅燒肉悶土豆。對了,叔叔阿姨還好嗎?”

袁琴臉上閃過一絲陰郁,她擡眼看向對面的小飯館,對崔餘道:“我進去買點晚飯,對了,你們吃過飯了嘛?”

“吃過了。”崔餘答。

崔餘和崔見陽兩人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就看見袁琴出來了,手裏提着一個袋子,裏面是幾個水煎包和一份粥。

“你還沒吃飯呢?”崔餘問。

“嗯。”袁琴點頭,“不過我不吃晚飯,剛剛喝了一杯咖啡就夠了。這是給我爸買的。”

崔餘點點頭,兩人并肩往家的方向走。

回去的路上,袁琴得知崔餘要留在清城工作了,十分開心,兩人約好可以周末一起玩。雖然長久不聯系,但是兒時的感情是最純真的,只要見了面,那種熟悉就會重新回來。

沒有隔閡,也沒有生疏,一切都像流水那麽自然。

只不過崔餘發現,在兩人這一路的相處中,袁琴有意無意在逃避關于父母的話題,先是沒有回應崔餘的問候,後面也刻意避開了這些問題。

崔餘有種感覺,袁琴身上始終散發着淡淡的憂傷。

雖然她在笑着,可是好像不是發自內心的快樂,或者說,她心裏總是沉着一塊石頭,做不到完全開心,完全解脫。

可是袁琴沒有要說的意思,崔餘也就不準備問她。

兩人說不完的話,先走到崔餘家門口,分別時,袁琴還依依不舍地握着崔餘的手,互相看了一會兒對方,袁琴只能告別了。

“說好的,要經常見面。”

“好。”崔餘點頭。

“真的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面,還能在清城相互陪伴着生活。”

“嗯。你知道我家在哪裏,随時都能找我。”崔餘說。

“好。”

松開手,袁琴轉頭離開。

崔餘卻沒動。

她有一種直覺。

一種袁琴想要說什麽給她聽的直覺。

果然,袁琴的步伐很慢,沒走幾步,她轉身了。

遠遠地,看着崔餘,袁琴哭了。

路燈到了這裏,昏暗無比。

高高地伸長了脖子,照不得燈下人的臉。

崔餘看不見袁琴的眼淚,卻感受到了她的情緒。

袁琴在不遠處,看着崔餘,終于開了口。

“崔餘,你剛剛問我爸媽。

我媽在我高三那年走了。重病。我爸現在癱瘓在床。

不過還好,他屬于工傷,至少有錢領,可以生活下去。

本來我是不打算回清城的,可是我爸這個樣子,我只能回來照顧他。

沒想到,你也回來了。

……

崔餘,你回來了,真好。

我們能再見面,真好。”

*

崔餘第二天起來時,眼睛還是腫的。

崔見陽照常做好了早餐,在院子裏的小石桌上擺着。

見崔餘起來了,崔見陽才問:“昨天怎麽了,你們兩個在外面抱着哭。我聽見了,跑出去看了一眼,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崔餘去洗漱,對崔見陽說:“就是太激動了,好多年不見。”

“人能有一兩個好友,不容易,要珍惜。”崔見陽說,“看見你們這樣,我都羨慕了。”

崔餘刷着牙,好奇轉頭問她爸:“爸,你的好朋友是誰?”

“我?”崔見陽微微一笑,嘴裏含着一句話,喃喃道:“我的好朋友?”

“是啊,你的好朋友。”崔餘想了想,自她有記憶,崔見陽好像就沒有什麽朋友。有的也就是同事,只是點頭之交罷了。

崔見陽嘴角掠過一絲苦笑,“我這個腿啊,哪裏有人願意和我玩。從小大家都笑我,嫌我跑的慢,走的慢的,沒人願意等我。”

崔餘微微一滞。

她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還沒說出口安慰的話,就看見崔見陽臉上帶着笑意,“不過也有。有兩個人把我當成了朋友。他們是真心對我好,願意陪着我慢慢走,願意騎車帶着我,也願意聽我說話。”

“是嗎?”崔餘松了一口氣,“爸,你不得了啊,竟然還有兩個!他們都是誰啊,怎麽沒見你再和他們聯系過,你和我講講呗,我想聽。”

崔見陽擺擺手,正色道:“好了,趕緊洗漱吧,知不知道幾點了。”

崔餘看一眼手表,的确,時間不早了,她顧不上催崔見陽講故事,趕緊洗了一把臉,塞了幾口飯就要走。

推着自行車走到大門口,突然想起來戚美華。

今天戚美華竟然沒有來。

不像她的作風。

崔餘來不及管那麽多,騎上自行車,在崔見陽“慢慢騎車,注意安全”的提醒下,飛向了報社。

今天崔餘不是第一個到的報社,剛進報社大門,就看見魏辰陽在院子裏洗車呢。

他拿着一塊毛巾,正在擦車,看見崔餘來了,高興地揮了揮手。

“呦,這是買了輛自行車?這麽新?”魏辰陽走過去,好好打量一遍,“這車好騎不好騎?”

“挺輕的,要不你試試?”崔餘說。

“行啊,等我把車洗好,就試試。正說想給我哥們買輛車呢。我看你這車就不錯。”

“鑰匙給你。”崔餘把自行車鑰匙扔給魏辰陽,“随便你騎。”

“謝了!”魏辰陽輕松接住車鑰匙,放在自己口袋裏,“我騎出去也沒事吧。”

“當然。”

魏辰陽拿到鑰匙,繼續去洗車,正擦着,想到了什麽,喊崔餘:“你沒在宿舍住?你真的是清城人?”

“那還有假?我從小就在清城長大的。”崔餘笑着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裏,楊興安已經到了,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看報。

“楊老師。”崔餘打招呼。

“嗯。”楊興安抽出一張報紙,直接遞給路過的崔餘,“還是十分鐘。”

“好!”崔餘接過報紙,趕緊坐下,拿筆寫起來。

這次崔餘速度更快了,不到十分鐘全部總結完,她拿着報紙交給楊興安,楊興安還是像上次一樣,讓崔餘直接放在他桌上。

依舊沒看。

崔餘照列把報紙放好,這時候,沈博也來了。

沈博風風火火的沖進來,自從崔餘進了報社,她每次見沈博,沈博好像都很忙一樣。

和楊興安完全相反一個人。

沈博一邊走,一邊說:“真倒黴,還得跑一趟。”

等他走近了,崔餘才發現沈博身上都是泥土印,再往上看,眼鏡都碎了。

“沈老師,你這是怎麽了,你的眼鏡怎麽碎了?”崔餘連忙問。

“哎,今天出門沒看黃歷,出來沒多遠就和人撞車了,連人帶自行車一塊,滾溝裏了。”沈博氣哼哼道。

“要不要去醫院?”楊興安在一旁問。

“不用。”沈博把褲子提起來,檢查了一下膝蓋,沒有受傷,只是蹭了點皮,“沒啥事,就是這眼鏡,麻煩了,還要去配。我這眼睛,散光高,配鏡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出來,哎。”

沈博連連嘆氣,拿起自己的水杯,咕咚咚喝了半杯水,把包裏的東西拿出來,又塞了進去一些,風風火火收拾完,背上又要走了。

走之前,沈博看向崔餘:“對了,今天不跑新聞,我去配個眼鏡,然後有點別的事。你在報社跟楊老師學些基礎的東西吧。”

“好。”崔餘說。

沈博還沒聽完回答,就已經跑了出去,和張苗苗走了個對面,張苗苗立刻說:“不跟你出去正好和我意,我手裏有幾篇稿件要核,崔餘,你過來幫我的忙。”

“好的。”崔餘把自己的椅子搬過去,放在張苗苗桌邊。

張苗苗把自己的包放好,看一眼瓶子裏的花,這天熱,都蔫了。

上班第一件事,先整花。

張苗苗拿着花瓶往外走,囑咐崔餘道:“我先把瓶子洗了,你看看桌上的稿件。就在我包下面壓着的那幾個都是。”

崔餘從張苗苗包下把稿件抽出來,稿子都是手寫的,有的用方格稿紙,有的是橫線稿紙,還有用單位的稿紙的,上面印着單位的名字。

崔餘大致看了一遍,這是好幾篇稿子,有長有短,但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字都寫得很好看。

張苗苗這一會兒也洗好瓶子回來了,她撕了一張紙,把瓶子裏裏外外擦了個遍,然後對崔餘說:“這裏有散文,有小說,也有小詩。咱們第四版不是文學藝術類嘛,刊登的都是大家的投稿。當然這些稿件一旦刊印,是要付稿費的。上期咱們發了一篇散文,收到滿滿的好評。一會兒我給你找出來,你看看,那文章寫的,行雲流水。”

“好。”崔餘說。

“咱們今天的任務就是從這些投稿裏找出最好的幾篇,刊登的時候,最好題材不要重複,一篇散文,一篇小詩,就差不多了。因為這期咱們有一篇定稿,是講攝影的,咱們省城的攝影協會直接供稿,講一講最基礎的攝影技術。好像是說最近大家對攝影十分感興趣,特意做了這一期。”

“攝影?”崔餘立刻來了興趣,“是省攝影協會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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