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命運的奴隸，開拓的車票
第044章 命運的奴隸，開拓的車票
誰？生氣？為什麽？
簡明微順着系統的提醒看向星期日, 疑惑地上下打量他。
不知為何，他的臉色确實有些低沉，但絕對沒有系統說的那麽誇張。
偏藍調的灰發搭在額前, 因為逆光的角度, 簡明微看不清星期日的表情。
但……
“不是生氣。”她對系統搖頭。
“雖然經常和你一起調侃, 但星期日并沒有那麽不成熟和小氣。”
“那他也是心情不好吧？”系統仔細觀察。
“等下你還得向星期日學習新技能呢，他現在的狀态影響我們進度怎麽辦？”
它試探提出建議。
“反正你也挺了解星期日，不如随便哄哄他？教學氛圍很重要的。”
簡明微卻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你讓我思考一下。”
平時說的哄可是建立在兩人情緒基調正常上的玩鬧，但這會兒, 他……
都不用試探, 從突然持續的沉默也能看出問題，斂起的金瞳甚至帶着點無助和難過？
察覺這件事, 簡明微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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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幼時那個哭泣的小鳥不同, 現在的星期日穩重可靠, 他是哥哥是匹諾康尼曾經的話事人。
身居高位時博愛克己，行走人間則腳踏實地, 跌倒便重新站起來, 他不應該有類似脆弱的神情。
……可是，這種情況又确實出現了。
簡明微迷茫，星期日明明說過自己未曾介意她剛才的失禮行為，那他此刻的轉變原因？
不适宜的安慰只會加重不被理解的委屈，她不敢輕舉妄動。
這下簡明微也沉默了，系統同樣縮頭停止發言, 房間陷入難以形容的寂靜。
……看來她連敷衍都嫌麻煩。
星期日垂眸, 小情人，多麽可笑的稱呼,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和這個詞聯系起來。
哦不，甚至還不一定有機會聯系得上。
還有哥哥，前任家主，抓捕目标，任務對象……
“明微……”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他眼睫顫抖，“在你心裏，我究竟算什麽呢？”
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一個需要同情的角色，一個誰都能替代的角色？
他的話很輕，也并未說全。
但詭異地，在觸及星期日眼神的瞬間，簡明微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沒有！”
簡明微下意識反駁，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反駁什麽。
這是與題目無關的答案，而她像個即将交卷才發現白紙背面還有道考題的學生，心跳比緊急催促的鈴聲更慌亂。
星期日則是場外同樣絕望的出卷人，他清楚自己對她而言是道送分題，但他也發現她從沒有考慮過翻閱這一面。
“明微……”他只能嘗試呼喚她，隔着咫尺又天涯的距離。
有帶着天環和小翅膀的金色聖靈悄悄浮現，它們不受星期日控制地飛向他，薄如蟬翼的羽片往他身上覆蓋。
這似乎佐證了自己确實是個脆弱的人，星期日擡手去抓它們，抓自己過去的、無法放下的記憶……
可是沒用，這些聖靈陪伴他、了解他，有的調皮挂在領口，有的乖巧趴向胳膊，有的牽着他的頭發……
從迢迢長夜到浩浩星河，昔在、今在、以後永在，它們已經成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人偶般的小精靈忽聚而散，其中一只認出了簡明微。
它高興地飄過來，朝她靠近貼一下，然後又矜持地回到星期日身旁。
不過這動作耽誤機會，等它回去時，好的位置都被占據得差不多了，它只能可憐巴巴地停在他的臉邊。
淺金色的光翼輕擺，簡明微這才看清星期日的面容，偏淡的眉眼低垂，還是虔誠且聖潔的祝禱模樣。
不過……
簡明微閉上雙眼确認那種感覺——
和以前不同，這次的聆聽和祈求者仿佛對調了身份，他在等待她主持告解。
“星期日先生……”她非常正式地稱呼他，和第一次見面一樣。
“我時常過分肆意，而你偏于克制柔軟，這是不對等和不公平的現狀，所以……”
“看着我，相信我，告訴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分外熟悉的場景，除去監禁室的初遇，這也是他第一次進入她夢境的臺詞。
從低眸到擡眸，星期日換了種角度看簡明微，他的睫毛還帶着被子裏捂出的水汽，眼尾紅色氤氲。
這次他為自己開口，他為自己提出訴求。
“簡明微小姐……”他同樣正式地回應她，像參與儀式或簽訂契約。
“我想要你看看我，以一個平等的、看人的方式。”
……不是一只鳥、一串數據、一個角色或一件商品，請把我當人。
曾在告解室無數次傾聽忏悔，星期日自然知道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是司铎對信徒的赦免，如同開導迷途的羔羊，她該發表輕柔的寬慰，賜之以正道，宣告無罪的聖音。
但這并非星期日想要的東西，他不需要數落，更不需要同情，要走的道路他将自己選擇。
所以，星期日比簡明微先一步伸手，他重複不久前發生的動作。
從指尖靠近到掌心相對，十指交錯再扣緊，他拉着她的手撫上自己胸口。
“明微……請把我當人。”
無論設定如何都不重要，故事在相遇的一剎便開始屬于彼此的發展，每人都有自己看見和理解的星期日。
他想要的，只是脫離标簽之後、能被客觀感受和評價的東西。
星期日的衣着嚴整厚實，可簡明微還是體會到了他想讓她記住的內容，包括牽手溫度和掌下的心跳。
“我……”
後退是下意識的動作，簡明微跌坐在床上，她想抽回手。
“我沒有……”
在星期日的注視中，她咬唇緩緩搖頭，似乎态度依舊。
“好。”
注定般的因果和命運，星期日如她願行動，執念确實應該放下和清理。
“我知道了。”
簡明微始終理智，他人情緒只是對任務的實驗，所有起伏不過她指尖撥弄的海浪。
“沒關系，你希望的事情，我會做到。”
星期日松開她，不必有負擔，永恒的樂園本就是他尋覓的約定，她只是需要他成功。
人神鬼都不重要，沒有私欲才是正道，星期日在一點點回收那些小聖靈。
昔在、今在、以後永在，金色的光點逸散，仿佛眼淚落于掌中，沒有用，它們想避開他的束縛。
壓抑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小聖靈們不願回到過去，逃散似的慌亂，甚至躲到了簡明微身後。
“……回來。”
星期日舉起雙手，紫色的荊棘攀纏而上，祈禱或祈求的姿勢，單獨鎖向自身的束縛。
——真的沒用，那些聖靈陪伴他、了解他。
它們就是他。
一個兩個三個，簡明微看這些人偶般的小精靈藏進自己長發裏，怯生生的動作像拉開劇院的幕布。
自欺欺人一般，有人看得嘲笑出聲，他無能為力地閉上雙眼。
“我沒有。”
簡明微總算明白自己想說的話是什麽。
“沒有把你和其他人作比較，沒有忽視同情你，沒有覺得哪個你應該被抛棄……”
她跪坐起身，不再遲疑地擁靠過去，從正面主動地展開雙臂抱住星期日。
“相反，我目睹和欽佩你的行為……你比我要勇敢很多很多……”
簡明微把臉埋進他的肩頸，兩人發絲一樣顫抖，好像雨夜同巢取暖的鳥雀，認不出誰為誰提供依靠。
“你從不缺乏啓程的勇氣和堅決執行的能力，其實我沒有這種決心，我害怕真正的未知……”
簡明微需要可以明确看見的彼岸，和游戲的任務和獎勵一樣，她在心裏評估付出和最後所得。
“我很自私，我并不‘同諧’，我的理想很小，它集中在我的家人朋友身上，只要他們好，我就開心。”
星期日和知更鳥都是無私的類型，但簡明微不是，她可以對很多人都好，她的愛卻實際吝啬。
星期日的行為不可能在簡明微身上發生——
大家都知道他和知更鳥關系很好，他和妹妹互相關愛，甚至有人覺得他更脆弱地索取和依賴。
事實上呢？
兩人都不曾因感情妥協彼此的理想，即使知道那會是背道而馳的發展走向。
“可是我不行……”
正如此刻，簡明微擡頭看向星期日，看似她擁住了他，但他也在第一時間回抱支撐過來。
“我很難忍受失去，特別在得到之後……”
簡明微不回避依戀，因為她比這更可惡。
她選擇有限度地接近某些事物，然後把情感控制在自己能夠接受的區間內。
最保險的做法，得到一點便足夠，也能在需要抽身時果斷離開。
她可以是最好的朋友、搭檔、合作夥伴、甚至對手。
……但不能更進一步。
簡明微不會、也沒想過處理再之後的東西。
分不清有限的給予和完全的吝啬哪個更可怕可惡，也沒有人告訴過星期日應該如何處理這種情形。
已有的情感可以收回嗎？應該收回嗎？真能收回嗎？
這個問題有機生命并不能答出，即使天才如阮·梅也還處于探索領域。
就像被遮掩卻仍然存在的耳羽，星期日擡起手臂環住簡明微，他撫摸着她的長發。
“明微，不用害怕，事情會發展變化的……”
波爾多紅的微卷長發在指尖流淌，如同焰色天河，比起曾經指間纏繞的一根紅絲，這也是改變，他已經得到更多。
“無需顧慮，只要不駐足，你做什麽都行……”
他從不畏懼一無所有地啓程，他會引導她邁出那一步。
“即使……”簡明微擡頭看向星期日。
“即使結局已經注定、預知的未來并不美好，我們也要前進嗎？”
沒見過簡明微退縮的樣子，她的發言和平時風格迥異，再加上先前藥師的降臨，星期日不禁産生聯想。
“你是說‘末王’嗎？”
末王，執掌【終末】命途的星神，逆時而行的生物，祂穿行宙域之間，喃喃宣布着必将實現的預言。
星期日皺眉，“祂也來過？對你說了什麽？”
他的表情嚴肅，似乎快要認定這件事，簡明微不禁失笑。
“哪有，我怎麽會見過那麽多星神？”模拟宇宙裏的可不算。
“我是說‘命運的奴隸’艾利歐，他和他的劇本……”
她撫平他的眉心，“他曾經給你發過邀請？你沒去？”
“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是旅途的一程罷了。”
星期日輕聲解釋，“不過在合适的時間做合适的事，沒有什麽必須歸屬的陣營。”
“也是。”簡明微用指尖點他的肩膀。
“你的成分足夠複雜，發生什麽都不意外才對。”
旅途本就是一場開拓之行，而發現同諧和秩序的選擇有誤後，星期日也能換種方式實踐同諧的扶弱之心。
當初和列車組交戰時，他就說過類似的話——
“倘若你們的樂園能拯救更多的人，那就親手為我斷絕前路吧。”
再說，匹諾康尼的奠基人、鐘表匠米哈伊爾曾經就是位無名客。
他從露莎卡的海洋出發，是列車上的維修員，是築夢的傳奇，是酒店的門童米沙……
從稚子到老頭再回歸稚子，開拓的指針落在前方，他的一生都在向前走。
“星期日先生，”簡明微看着他笑，“我期待你的未來。”
“不是期待。”星期日糾正她。
“是參與，明微，你比自己以為的更勇敢，你已經行在旅程之中了。”
參與……換種說法而已，有很大區別嗎？
簡明微很想提出這點質疑，但星期日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金瞳裏的藍色深沉，幽怨還帶着點“威脅”。
哦，剛才确實惹得人心情不好了。
簡明微妥協道：“好吧，共同的旅途，我會嘗試跟上你們的步伐。”
并非随随便便的哄人，她一般不說做不到的話，星期日略感寬慰，但他還想要個證據。
“那……我的禮物，或者說補償呢？”
“啊？”
根本沒想過星期日會對自己說這種話，簡明微當場愣住。
“恃寵而驕！”系統跳出來譴責星期日。
“太過分了，他今天敢呼吸，明天就敢呼我；
今天敢找你要禮物，明天就敢要名分，一點都不大度！”
“不至于不至于……”簡明微拉架。
“星期日能提出要求挺不錯的，而且，他也送過我不少東西呢。”
只是吧，她還沒忘記這人昨天的“送你離開”，現在又要給他補償？心裏很難平衡啊！
察覺到簡明微的猶豫，星期日垂眸，長睫輕顫做出退讓的樣子。
“沒有補償的話……那我和你交換禮物？可以嗎？”
聽起來似有陷阱的表達，但星期日這幅表情實在難抗拒，簡明微最終沒忍住問。
“你想怎麽換？”
“一換一就行，我用我珍藏的東西換你同樣重視的物品……”
沒等簡明微可能的拒絕，星期日迅速補充。
“知更鳥[盛會之星]系列收藏卡牌，絕版的，帶親簽。”
這可是工藝特殊的限量制品，市面都沒有流通了，得感謝他在發售第一時間搶購的複數。
此話一出效力十足，簡明微原本想說的“不用這麽正式，你想要什麽我現在就下單”瞬間變了。
星期日誠意滿滿，她無法拒絕和敷衍，只能痛定思痛地揚聲呼喚。
“等等！”
嗯？等什麽？星期日疑惑。
但他很快得到答案——
伴随“呼啦啦”的振翅聲，漂亮的小諧樂鴿出現在面前。
簡明微不忍直視地轉頭閉眼，單用言語給星期日指示。
“我要給的東西在等等的腳環裏，長方形的片狀物，你自己摸進去拿……”
她的不舍溢于言表，星期日萬分好奇地照做。
沒把腳環直接拿下來檢查，他拆禮物般一點點摸索。
手指先觸碰到的是……一朵花？
“哦，可能是銀枝給的玫瑰，”簡明微說，“他放過不少在裏面。”
那不會是她想給他的東西，星期日跟随指示往旁邊探。
這次是一個子彈型的物體，但比正常裝槍的那種要大不少？
“那個啊，波提歐給的改裝炸彈，他教等等空投來着。”
這種東西都往腳環裏放？！
星期日震驚地繼續尋找，手指總算碰到一個長方形的紙片。
——但也不對，它是他和她們仨的合照，都不用問，照片上的笑容他閉眼也能想象到。
不過應該快了，按照貴重程度的劃分範圍來看……
是略涼的金屬質感，确認無誤的長方形，星期日把它抽出來。
“這是……”
票根為紅整體金色，上面映着星穹列車的正面，但又和那幾位身上的裝飾物不同。
“星軌專票嗚嗚嗚，絕對的貴重物，我的□□、欲望之源……”
簡明微不敢回頭看，她怕自己上去搶。
“你，你再給羅賓拿一張，就這兩個，你們收好……”
雖然不是列車組的那種身份票據，但對一個抽卡玩家來說，這就是最貴重的東西了，五星道具呢！
系統吐槽，“就算星期日和知更鳥拿兩張，這種專票你還有365張呢，哭個什麽勁兒？”
它不高興，簡明微生怕它失靈把背包弄丢，早就把星軌專票挪到了等等的腳環裏。
本來防它也沒什麽，結果呢，現在直接給星期日了？
這可不是抽卡，不算墊池子，連三星光錐都得不到，真正的打水漂啊！
“你懂什麽。”簡明微捂着胸口譴責它和游戲公司。
“對于非酋來說，區區365抽，那可是連1+1都不一定穩啊！”
說完，她目光晶瑩（眼含熱淚）地看向星期日。
“白天和晚上的行程是游泳和爬塔對吧……你先去找羅賓吧，讓我緩緩。”
聽見簡明微和系統對話，因限量只能誠9的被迫小食量·星期日瞬間不對她的眼淚愧疚了。
壞消息：這種專票簡明微還有365張；
好消息：這個世界她只把它給過自己和妹妹。
他“冷漠”地從等等腳環裏又抽出一張星軌專票，然後左手舉鴿“無情”離開。
“行，我先走了，你緩好後記得叫我。”
“嗯好……”
簡明微臉埋枕巾表演emo，不過很快，她意識到不對勁了。
“知更鳥的簽名絕版紀念收藏卡呢？星期日沒給我啊，他怎麽敢走的？！”
藍眸燃起金焰，她幾乎從床上彈跳起來追上去。
“混蛋，還我血汗簽！”
系統高興地看着熱鬧，但它也想不明白——
兩個分開都很穩重的哥哥姐姐人物，怎麽聚在一起後，就變得如此幼稚呢？
還有救贖的任務，到底是誰救贖誰，又進行到哪一步了啊！
這确實是個難懂的問題，或許只有天才俱樂部第76席的螺絲咕姆能理解——
有些時候，微不足道的東西總能引起意想不到的變化……
比如從“I lose you”到“I love you”，這轉變只需要一點s和v的填補互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