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抱歉,上次在東京見面時誤會了您的職業。”

面對空空蕩蕩的餐桌,如果不說點什麽可就顯得太不禮貌了。七海建人選擇解釋最初在東京相遇時的那件事還是認真說明一下比較好,他不确定小林泉是否在電梯裏察覺到了什麽……至少那位詛咒受害者的遺體是不可能憑空消失的,她一定看見了。

這邊與那邊,普通人最好別牽涉其中,也沒必要知道“邊界”的位置。

東京?哦,順手打掃衛生這種盡最大努力收斂財物追讨損失的行為果然被誤會了。

小林泉抿嘴笑笑,看着遠處招募社區志願者的廣告牌胡亂扯來個借口:“沒關系,公益服務而已,不過上次的情況有點特殊,那位先生在橫濱就已經廣為有名了,因此我們才會追到東京去。”

白天與黑夜,“不知道”的狀态對于普通人來說才是最安全的,他沒必要了解。

原來是公益嗎?看來她确實是個敦厚善良熱愛生活的人,正常工作之餘不忘回饋社會,連那種炸掉都不算可惜的屋子都能整理得恢複原貌,與此相比不少拿着高額收入卻人浮于事纰漏連篇的家夥真該拖出去喂詛咒。

沒錯,說得就是咒術師們頭頂的那些所謂“上層”。

七海建人忍不住松了松領帶結,這種充滿歡聲笑語與食物香氣的漂亮餐廳裏,渾身硬邦邦的會顯得很奇怪。

“話說回來,希望我們沒有影響到其他住戶的生活,那些蟑螂藥的效果還好嗎?”

老板殷勤送上肉排套餐和肉丸套餐,泉朝牆壁那邊讓了讓,笑對着送餐方向低頭示意:“多謝。”

“不不不,應該的,您願意賞光是我們求之不得的好事呢。”

改良後的和式西餐看上去別有一番風味,肉丸子借鑒了瑞典豬肉脆丸的部分制作手法,這讓具有丹麥血統的七海建人大為驚訝

小林泉體貼得讓他有點不太好意思,她是不是有些別的想法?

可惜這只是個美好的巧合罷了。

老板抱着托盤高高興興離去,青年清清嗓子,說起那日偶遇之後的事:“蟑螂藥效果很好,不過我最近搬去了新的居所。距離稍遠勝在安靜,有一個寬闊的平臺,無事時可以帶着椅子坐在那裏曬曬太陽吹吹風。”

“安靜”這個詞迅速得到泉的認同,從洋館搬出去住的念頭越發強烈。

想想看吧,本就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同事,又不幸成為鄰居,還是那種你不能去投訴他噪音擾民的類型……真讓人頭禿。

倒也不是說她對中原中也其人有什麽過不去的心結,純粹只是不知道該怎樣和他相處,再加上太宰治造成的心理陰影以及高額賬單帶來的怨念,最終泉得出了一個“敬而遠之”的結論。該怎麽說呢……就算想要追逐親情,他也理應去找貓進地下室的那位,而不是試圖從自己這裏打聽關于蘭堂先生生前的點點滴滴。

話說回來,幹部之間關系過于親密,森先生就要坐不住了。離他遠一些,對他們兩個都是種保護。

“您能給我些關于租房的建議嗎?會社的員工宿舍不太方便,最近我正好也有另行租房的想法。”泉努力甩開腦子裏那些有的沒的,繼續專心與七海建人閑聊。打從被人撿進Port Mafia泉就住在洋館裏再也沒有離開過,說起住到外面這件事,她還真沒多少經驗。

對不甚了解的東西誠懇求知不恥下問,七海建人發現面前這位小林小姐行事作風異常符合自己的審美,讓人有一種忍不住想要去信任的踏實感。他點了下頭,一邊側首去瞄腕表,一邊抽出便簽紙寫下聯系方式:“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房東會根據租客的性格不同程度提高租賃費用,如果需要……随時可以打這個電話。”

說得再多也不如屆時直接幫忙,他非常樂意伸手幫助小林泉,她值得。

原本只想得到一些經驗與忠告,不料對方順勢把私人聯系方式給留下了,他是不是……有點其他方面的意思?小林小姐低頭紅了臉,摸出手機敲一個數字瞄一眼,花了五六分鐘才将七海先生的通訊方式記錄下來:“好的,多謝,等安頓好了請務必允許我邀請您吃頓大餐!”

她果然是……七海建人移開視線,不自在的清清喉嚨,力保臉上不要露出慌亂的神情。對方是位無論工作能力還是為人處事都非常優秀的女士,又只僅僅做了些許暗示而已,沒辦法像拒絕其他女性那樣直截了當。最主要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對她報以嚴厲冷硬的回避态度,尤其像現在這樣坐在她對面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想表現點什麽。

難道是季節的緣故?問題現在也不是春天啊!

算了,東京與橫濱之間的物理距離總是存在着,只要別太過積極回應,像小林泉這樣的女士,身邊必定有源源不絕的追求者。

她很快就會忘記我。

想到這裏,莫名其妙的沮喪感突然湧上心頭,攪得人心煩意亂。

泉低頭安靜又秀氣的解決着盤子裏的漢堡肉排,時不時端起老板友情贈送的橘子氣泡水。七海建人注意到她指尖染了一抹漸變的櫻桃紅,拿着拜占庭風格的玻璃杯,裏面冰塊撞得叮咚作響,平白無故抓住視線不允許挪開。

他不由再三檢查自己是否于不知不覺中了什麽詛咒,未果之下甚至覺得有必要去找五條前輩看看六眼總不至于看不出來吧!否則根本沒法解釋只不過淺淺見過三次而已,怎麽就總也管不住眼睛了呢?還是說,小林泉本人有什麽特別之處?

就像只罹患被害妄想症,疑神疑鬼小心試探的貓,七海建人從各個角度仔細打量起小林泉,越看越能從她身上發現更多令人心生仰慕之處。

文雅的舉止、溫和的态度、斯文的氣質,甚至她弱不禁風的模樣,無論哪種都足以讓任何雄性生物保護欲爆棚。

咒術師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普通人……

不對,我早就不是咒術師了。

他還要看多久?

頭一次感受到人的視線也能達到幾近實體的效果,泉硬着頭皮讓自己別顯得太過僵硬拘謹。這位七海先生哪哪兒都好,就是目光太直接太銳利,讓人不好意思擡頭……一擡頭眼睛就要對上了!微微蕩漾着碧色的瞳孔是她喜歡的顏色。

“您……?”

努力解決掉盤子裏的漢堡肉排,她握着玻璃杯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此時,公務電話再次響起鈴聲。

“!”

泉一激靈,放下飲料拿起電話雷厲風行向外走,中途不忘朝七海建人點頭以示歉意。來到橄榄軒門外不引人注意的街角處,她火氣十足的摁下接聽鍵:“森先生,如果您仍舊沒有一個合适的理由,請不要怪我将類似行為理解成職場騷擾。”

森鷗外詫異的聲音傳了出來:“什麽?難道我在泉的眼裏已經是個變态上司了嗎?都說了剛才那是愛麗絲醬拿手機玩游戲時不小心點到,你好小氣!”

“哦,那麽愛麗絲小姐今天又想玩什麽游戲?恕我直言,如果那位小姐真實存在,您該考慮送她上學。我們國家有一套完備的未成年人保護法,同樣的,也有一套至少理論上存在的刑法。”泉相當犀利的吐槽:“沒有哪位父親會像您這樣任由女兒不學無術,無論他有多糊塗,沒錯,即使是蘭堂先生。”

“不不不,泉你一定弄錯了什麽,愛麗絲醬不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妻子”

森鷗外一點也不介意泉拿蘭波和自己作比較,話說那位已故的準幹部究竟名叫蘭波還是魏爾倫……總之,能和超越者相提評論,大約是種榮耀。

泉重重嘆了口氣,目光憂郁的伸向遠方:“森叔叔,如果你因為總是熬夜工作而産生幻覺,比如鋼筆椅子莫名位移,那沒關系,屬于正常現象。但是并不存在的夫人張嘴和您對話,這就不妙了,需要咨詢心理醫生。”

她始終無法理解森鷗外一把年紀了為什麽還能如此中二,連帶着組織內不少同事也一并将自己的精神疾病視為天選之子的象征。他們甚至為此專門弄出一個“異能力者”的新名詞用以劃出圈子範圍,多少有點老年COS大賽的尴尬既視感。

電話那頭的聲音停了一會兒,森鷗外用一種近似于心肌梗塞發作的聲音道:“好吧,我知道了,不過,下個月的審計以及稅管專員就交給你解決了哦,不要讓我失望。還有還有,如今底層隊伍裏有什麽值得提拔的人才麽?別忘了寫報告!”

明明也是個強大的異能力者,卻眼盲一樣自動濾過所有異能力現象,甚至遺忘了自身所具備的異能力……森先生無語凝噎。小林泉堅定不移的認為世上只有物質才是萬物存在的基礎,物質才是第一性,一切超脫了物質的意識營造之物都不過人腦對物質的特殊反映罷了,簡而言之可以歸類為夢幻泡影……他都不知道這孩子什麽時候三觀發展得如此“激進”。

Port Mafia瞞着我這個BOSS開設了哲學課嗎!為什麽我的幹部各個“人才輩出”?要不是泉的能力在某種意義上是對太宰和中也的雙重限制,他都想送她去應慶大學讀書算了。

“最後,泉,別忘了野坂先生的一百零三歲生日宴,屆時你要出席。”

森鷗外急急忙忙加上最後一句,果斷挂掉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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