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新莊昨天夜裏剛剛鬧了鬼的客廳此時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幹部們一離開,普通組織成員立刻放開了玩。泷子被哄去樓上遠離那些刀尖舔血的大老粗,女主人帶着醒好的酒拉開露臺玻璃門。

“泉小姐?今天真是多虧了您我和新莊才能得救,還勞累客人辛苦一番,實在不好意思。”她是那種非常傳統的,順從又堅韌的女人,長相平凡普通,誠懇的笑意與帶着薄繭的手指昭示着她的勤勞與樸實。

太宰治一貫對這種從頭到家貼滿“良家婦女”标簽的女人不怎麽感冒,假得不能更假的嬉笑着把臉扭開。泉懶得理他,起身從泷子手上接過果盤與酒瓶直接放在自己面前,挪了張椅子出來邀請她同坐:“麻煩你了,祝你新婚愉快,與新莊和和美美白頭到老。”

“謝謝您,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才好,今後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還請您千萬不要客氣。”泷子舉起酒瓶先為泉斟滿酒液,環顧四周後猶猶豫豫道:“另兩位……成年了麽?”

“哎呀,別管那些……”游擊隊隊長話還沒說完就被後勤幹部斬釘截鐵岔開:“不用理他,這兩個都沒成年呢,至少現行法律準則下還沒有。雖然國會有降低法定成年年齡的提案,真正實施還得等好幾年以後。”

泷子聽話的越過太宰治與中原中也,替坐在泉對面的僧侶斟了酒:“辛苦您跑這一趟。”

夏油教主笑得極其不招人喜歡,放着杯子碰也不肯多碰一下:“沒幫上忙,不需要道謝。”

“這個人究竟是來幹嘛的?”中原先生幾度側目,最後終于忍不住,用胳膊肘指指夏油傑的方向和泉竊竊私語。

眼睛小的人耳朵往往特別好使,荼蘼教教主習慣性将手抄進僧袍的袖子裏:“啊呀,我其實……”他頓了頓,選了套更容易說服人的說辭:“新莊先生約了我來做心理咨詢,最近他有些神經敏感,大約是工作壓力過大導致的,社會人常見的小毛病。”

小林泉似乎是個無神論者,這麽說話無疑能提高她的好感度。

他看上去一臉誠懇,泷子打心底感激這人的上道。鑒于對方的主職,她當然明白丈夫約見宗教人士的真正原因。不過眼下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年輕人裏少有迷信故舊傳說的,沒誰願意當衆表現得神神叨叨。至于驅邪祓除之事,只需蒙上層“科學”的面紗,一切聽上去就都是那麽順理成章。

“夏油先生還是位心理咨詢方面的執業醫師?”

工作壓力大導致出現幻覺,這個理由泉能夠接受。她不由對着一點也不像個僧侶的夏油傑刮目相看宗教本就是一種極其特殊的社會意識形态,誕生于苦難,源自于向往。雖說其與科學之間泾渭分明,但在穩定情緒安撫人心這方面,一時半會尚且讨論不出神職人員與心理醫生孰強孰弱。

話說這不剛好就有一位“心理醫生”自己送上門兒了麽?依照他的談吐舉止以及袈裟的華麗程度判斷,可以肯定生意絕對興隆。

“……”夏油先生順勢點頭,假裝自己真有個什麽心理咨詢師的從業資格:“嗯。”

是不是的……可以想辦法是,但他絕對不會去給一群猴子做見鬼的心理咨詢,這麽說只不過為了保留繼續與小林泉來往的借口。

太宰治:“……”

我就喜歡看這種場面,如果忍不住笑出聲,會不會被打?

“所以,我正打算問問夏油先生是否願意在會社裏做個心理醫生的兼職呢,很多基層工作人員多少都有這方面需要。”泉大感運氣轉好,眼看困擾組織上層許久的精神障礙終于有了轉機。

“總覺得很可疑。”中原中也自始至終都在警惕前者的一舉一動,完全沒發現面前的水果菜品早就被太宰治偷偷拖走吃光:“底……額,基層有那麽多人難以承受工作……”

他想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個形容詞:“強度?”

“倒也不能說一個也沒有。”本着不在病人面前談論病情的原則,泉對他報以十足和藹的微笑:“就當是給社長提前準備的福利。”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絕對是我近幾年聽到的,最好笑的一件事!”

太宰治恍然大悟,原來小林泉是這樣看待上司與同僚。在她眼裏,Port Mafia幾乎與精神病院畫上等號,作為組織上下難得的正常人這才不得不眼含愠怒一次又一次寬容諒解那些高額報損賬單。

誤以為這兩人拿森先生開玩笑,中原中也極不高興的看了眼太宰治,拳頭有點癢。小林泉是姐姐,他總不能和姐姐動手,那個奇怪的和尚絕非善類,他還在觀察,至于說新莊的老婆……他是吃飽了撐的才會打她,所以現場唯一能充當沙包的人就只有青花魚了。

“你給我閉嘴!”

哪怕不操縱重力,中原幹部的體術在Port Mafia上層裏也屬于翹楚的存在,輕輕松松用太宰幹部的腦袋給新莊家的桌子開了條裂紋。

泷子吓了一大跳,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兩個少年說打就打了起來,還見了血:“哎呀,別打別打,有話好好說。”

“沒事的,小打小鬧而已。能麻煩你去廚房再端些食物來麽?”

泉把她推出露臺支走,心裏飛速計算着大約要從準備金裏撥出多少用于房屋修繕以及醫療支出。

那天之後,泉一連幾個星期都不願回憶泷子看到被打塌的露臺時臉上的表情。好在新莊似乎有個全新的裝修計劃,借着露臺被毀的機會重新調整房屋結構并刷上了一層米黃牆漆,瞧着還挺像那麽回事。

周一一早,泉邁着沉重的步伐走進位于本部頂層的首領辦公室,又到了每周報告時間。首領早就坐在辦公桌後,也許他昨晚就沒有睡覺?總之森先生左手邊散落着各色油畫棒,不遠處的畫紙上描繪着稚拙童趣的彩虹與氣球看來他的病情越發嚴重,已經到了用簡筆畫自欺欺人的地步。

“BOSS,這是本部近一個月以來的盈利情況,請您過目。”

放下紙質報告,泉向後退了一步深吸氣:“A先生負責的業務一如既往,隐匿財産估值超過兩億之數,外海上運營的游輪暫且不在統計中。已經追蹤到他用來轉移存款的離岸銀行賬戶,後勤組技術人員正實時監控資金流向。還有,A先生借調後勤組成員的要求被我拒絕了,我不希望自己的部下毫無理由的有去無回。紅葉小姐主管的傳統行業利潤略有下滑,主要受近期通脹影響客流減少,預計今後還會緩慢下降,建議将一部分其他幹部無暇顧及的業務轉移到紅葉小姐處,多少平衡一番。中原先生的寶石交易行最近交易量頗有上行趨勢,太宰先生……嗯,您自己看。”

森鷗外直接翻過前兩頁固定格式的冗語,A幹部與尾崎紅葉的情況他心裏早就有數,前者權當是頭儲備糧,後者乃是元老,确實需要一定意義上的傾斜優待:“那麽,我想聽聽泉的建議。”

“娛樂業。”低度眼鏡沿着鼻梁微微下滑,泉擡起手把讓它推回去:“自從公關官殉職以來,娛樂業一直跟着其他事務所由我代管。考慮到風俗業與娛樂業屬性上的相似性,不如将這部分業務從後勤組移交至情報組。”

遮光板将窗外的晨光擋得嚴嚴實實,宛如永夜的首領辦公室陷入沉寂。森鷗外向後靠在椅子上盯着泉看了好一會兒,中年男人突然笑了:“真的不是想要偷懶麽?”

“不,BOSS,娛樂業與我性格不合。”

泉一本正經道:“我甚至看不懂如今那些潮流。”

這種理由是不能說服Port Mafia首領的,在他揶揄的目光中,泉舉了個例子:“譬如負責人告訴我最近涉谷流行起女裝更衣室,我就挺難理解為什麽總有五大三粗的男人想将自己打扮成青春靓麗的少女。”

“……好吧,”本意只是惡趣味的逗弄部下,沒想到這孩子越長越正經,森鷗外不得不放棄:“既然你自己主動提出業務轉移,我也不好做那個不知變通的惡人。下次五大幹部會議上我會安排這件事,還有什麽嗎?”

泉遲疑片刻,硬着頭皮咬牙提出要求:“武器走私這項業務,我認為轉移給中原先生比較合适,另外,我想從洋館搬出去。”

“我可愛的泉呀,”森鷗外放下手裏的報告,努力做出一張替人憂郁的臉:“你把手下利潤最高的兩部分業務轉移給別人,我很擔心你将來的收入呢。”

呵呵,說得好像和真的一樣。泉忍不住在肚子裏狠狠罵他武器走私這樁生意繼承自蘭堂先生,森鷗外早就想拿走,只不過礙于“優撫遺孤”這個好不容易才攥在手裏的名聲才放在後勤幹部名下。她敢拿發量打賭,只需要小小一番推讓,不超過三句話他絕對會迫不及待的将這樁業務緊緊握在手中。

“寶石走私和武器走私存在本質上的區別嗎?不存在。”

她真的很煩這種假到掉渣的惺惺作态,但在職場裏,我們總是得做些違背自己意願的事,“中原先生是位幹部,總不能一輩子蹲在寶石交易行,總要承擔更多責任才是。再說了,蘭堂先生的遺澤,交給他再合适不過。”

果然,話音剛落森鷗外就點頭提筆在報告上簽了字:“好吧,誰叫我是個再開明不過的監護人呢。親愛的,等這個月歡送走審計與稅管專員後,你就可以自由的選擇住所了。嗯,需要組織為你提供房源信息麽?”

那和住在洋館能有什麽區別?!

“不必了森叔叔,适當的租房補貼即可。”

泉露出走進首領辦公室以來的頭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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