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離開甜品店前七海建人喊來服務員打包了一只芒果千層盒子,這家店打出來的奶油風味獨特水果也很新鮮,值得帶回家給妻子嘗嘗。回到辦公室隔壁同事飛速遞了個眼神過來,探着身子壓低聲音:“上午例會結束後總監的臉色可難看了,他手上有幾個大客戶取消合作被上面狠狠罵了一頓,眼下正等着找人當出氣筒。”

說完中年男人瞄見他提在手裏的蛋糕盒子眼睛一彎調侃道:“又給老婆帶小蛋糕呢?年輕人,哎呀,真是……”

金發青年低聲謝過他提醒,起身将蛋糕藏在個人物品櫃裏,轉身沒走幾步就看到總監像個禿了毛的兀鹫似的趴在工位隔板上目光炯炯看過來:“咳咳,嗐!”

總監沒事找事的清了清嗓子,七海建人微微點下頭,移開目光朝自己的位置走去。沒過一會兒那家夥果然追上來:“七海呀?上午去見客戶了?情況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五條悟的人情是那麽好欠的嗎!即便對方根本不在意,這種強者無意間輕飄飄的恩惠也足以令人感到羞恥。七海建人沉默着搖搖頭,眼觀鼻鼻觀心打開電腦任由總監開始發揮。

含沙射影、指桑罵槐、陰陽怪氣……等等等等,各種明喻暗喻隐喻之類的修辭手法用了一個遍,最後一條胳膊油膩膩的搭在肩頭:“這樣下去不行呦,我記得你才剛結婚沒多久吧。只靠着過去手裏那些客戶,家庭開支還應付得來麽,都說多少回了,做人不要那麽老實,看準機會該出手就出手,這年頭啊人還是得多為自己想想!”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推開總監的胳膊,後者無謂的聳了下肩膀:“你最近工作态度可不太好,也不夠努力,受到家庭影響?”

那種輕佻油浮的态度七海很不喜歡,他扭過臉擺出拒絕交流的樣子,懂道理的人也該知道要閉嘴了可惜總監根本不當回事兒:“你也不想尊夫人在社區委員會裏擡不起頭吧,家庭主婦的臉面可全都挂在丈夫的薪水單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很想一拳砸翻這瘦子,再警告他少拿泉說嘴,目光掃過明裏暗裏偷偷朝這邊看的同事們,金發青年心中突然湧起一陣無法遏制的膩味。就像一把好刀鎮日與凡鐵為伍,又像被迫與鹌鹑關在同一個圈裏的鹄鳥,無論如何拼命忍耐也很難自我催眠。

“我知道了。”

最後他還是淡淡應了一聲:“還有別的事,失陪。”

隐約意識到踩了對方的底線,總監似笑非笑擡起下巴:“但願是公事?”

七海建人警告般的斜了他一眼,起身撞開這家夥走去茶水間透氣。辦公室裏的氣氛越來越壓抑,一天比一天讓人難以忍受,這樣看來詛咒橫生似乎也不是件毫無道理的事。

他站在茶水間透過窗戶向外看,樓下人行橫道上剛剛發生一起嚴重交通事故推着自行車的年輕女子仰面倒在地上,摔出車籃的女童邊哭邊爬到母親身邊喊媽媽。血水被橡膠輪胎拉出一道長長的痕跡,肇事車輛一頭撞上路燈柱,門開了,白發蒼蒼的司機蹒跚着走出來看了看現場,直着眼睛坐在路沿上發呆。警察很快就來了,死者被蒙上藍色塑料布擡走,女童跌跌撞撞跟在後面伸着手想要去拉母親的衣角,她還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麽。

宛如地獄繪圖一般的景象,肇事司機背後的電線杆上,蛇狀咒靈擡起首級高高揚起,七海建人知道那是挑釁,它在挑釁自己的天敵。平日裏他都會視這些詛咒于無物,反正會有專門負責的咒術師出手,但今天……他不想再繼續沉默下去。

詛咒之間會出現互相吞噬以增強自身實力的現象,身懷咒力的人同樣也是前者的獵食目标,只有當獵場裏全都是普通人時那些扭曲的怪物才會僅憑喜怒無差別攻擊。金發青年冷冷盯着那條蛇看了一會兒,它消失了,與此同時茶水間外傳來陣陣驚呼:“空調壞了嗎?溫度一下子降了好多!”

他推開門回到工位,随手撿了把美工刀握着,當着總監的面轉身離開。

“喂!七海你去哪兒!”已經被撅了回面子的男人無法接受短時間內第二次被同一個人無視,七海建人漫不經心答道:“上廁所。”

“你!”沒給他說完的機會,拉開又自動閉合的辦公室門發出極似嘲笑的尖利摩擦聲,冷風再次“唰”的吹過耳畔:“真是見鬼了!”

總監忍不住抖了抖,心裏想着一定要找個機會給七海建人點厲害看看。

這家夥也太狂了。

過了半個多小時,金發青年空着手推開辦公室門,擡頭看看挂在牆上的時鐘,距離下班還有一會兒。他面色如常的坐回椅子敲打鍵盤接聽電話,和最近一個月以來的每一天都一樣,到點就走,完全不顧總監鐵青到仿佛便秘的臉色。

結束艱難疲憊的電車之旅,七海建人提着買好的小蛋糕整理心情邁出電梯。森氏國際航運會社的本部辦公室位于橫濱東岸毗鄰東京灣,小林泉在道路暢通的前提下開車單程就需要一小時,顯然不可能比丈夫更早出現在自家客廳裏……除非休息日。

走進玄關反手關上門,空無一人的屋子與任何公寓都沒有差別,七海建人猛然意識到對于自己來說只有小林泉在的屋子才是“家”,否則就只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公寓罷了。目光掃過整潔幹淨的房間,他将芒果千層放進冰箱,坐在沙發上默默等待。

晚飯安排什麽好呢……

算了,等她回來再想。

怎麽還不回來?。

沒過一會兒他從沙發上站起來,繞着客廳來回走動。無意間目睹的那場“車禍”引發了無端聯想,七海建人想給小林泉打個電話,即便那只詛咒早已被他就地正法。但他又怕自己突如其來的通話影響她開車甚至帶來安全隐患,反複猶豫後按捺着又将手從手機上移開。

就在他幾乎無法再繼續忍耐的時候,鑰匙轉動門鎖的輕響恍如天籁般傳來,小林泉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被箍得有些喘不過氣,木質與古龍水的味道侵入鼻端:“呼……怎麽了?”

确認她好好出現在家門口,七海建人冷靜下來松開手:“沒什麽,有點擔心你。”

他不是這種會把擔心挂在嘴上的性格,因此泉詫異的向後退了半步擡頭看着丈夫:“擔心我?是……發生了什麽事,擔心我遇到相似的困境嗎?”

“嗯,今天目擊了一場車禍。”他點了下頭,亦步亦趨黏在她身邊。泉脫下黑色長外套抱着,低個頭的功夫毛絨拖鞋就出現在面前。手裏的外套被人拿走,展開并拍打後收進衣帽間,等她洗完手回到客廳就看到餐桌上多了只芒果千層蛋糕。

“!”泉有點炸毛,戰戰兢兢坐在七海建人面前,小心看着他的眼睛:“車禍?熟悉的人?”

“不認識,陌生人,但我還是不可抑止的想起你,越想越擔心。”說完他便陷入沉默,泉等了一會兒始終沒等到下一句,清清嗓子:“我去換下居家服。橫濱海風大,外套不幹淨。”

其實是怕不小心從本部沾些“特産”被人看到,解釋起來會比較困難。

很快她就重新出現在客廳,随手打開空調:“說說吧,工作不順利嗎?需不需要幫助?還是有什麽別的,你說,我在聽。”

想告訴她的事有很多,更多的是不知該從何而起的迷茫。詛咒,咒術師,咒術高專,灰原遇難,夏油變節,随便哪一樣都比總監帶來的煩惱深重許多。他張開嘴,數秒之後又合上,垂下眼睑搖搖頭:“沒有,我……很好。”

泉的神色認真起來,她看了七海建人一會兒,起身來到他身邊。

溫柔的暖意透過衣衫緩緩浸入心底,他依着她幾乎察覺不到的力量慢慢靠過去,過了幾分鐘低聲道:“謝謝。”

謝謝你寬厚的包容,謝謝你不刨根問底。

“嗯,心情不好的話……”泉大概想了想第二天的工作安排,“明天下班後一起去橄榄軒吃漢堡排和肉丸子怎麽樣?她家的豬排飯也是一絕。”

七海建人在小林泉腹間靠了一會兒就坐直身體:“讓你見笑了,最近我有更換工作的打算,你怎麽看?”

因為妻子,他再次意識到了咒術師存在的必要性。哪怕救助的人一百個裏有九十九個混蛋,難道一個“小林泉”還不足以拼盡全力嗎?想要保護她,想要讓她生活在安全的環境裏……他不敢去假設萬一哪天聽說她被詛咒傷害,屆時大概會自責到崩潰。

泉只當七海建人因為工作的事難以啓齒,啊,會想到要換個工作肯定是眼下的工作環境讓他痛苦不堪。那家金融機構的風評一向不怎麽樣,若非如此Port Mafia無論如何也不會盯上他們洗稅單。他想離開那裏是件好事,将來動起手黑吃黑大可不必顧慮,自己後勤幹部的馬甲也更加安全幾分。

“當然是做想做的事呀,”泉笑着将手壓在丈夫肩頭,推着他支撐:“或者幹脆辭職休息一段時間,工作的事不着急。”

“不,還是有點着急,”得到妻子的支持,七海建人如釋重負:“我打算考個教師資格證,回母校當高中老師。”

這麽說,聽上去應該不可疑吧?

教師資格證的審核科目裏當然不包含戰鬥技巧,但一所學校內不可以同時容納兩位“教學監督”五條先生懶得考證,所以他只能以教學監督的名義待在學校給學生上上咒術常識之類的課程。

小林泉對于他的選擇既感到驚訝又覺得理所當然,這個人的責任心很強,比起金融分析師确實還是教師的職位更适合他。

“好呀,學術方面的東西我懂得不多,不過我可以幫你問教育省的熟人要些複習資料。加油哦!”她笑眯眯的推着他的肩膀搖了兩下:“七海老師?”

七海建人:“……”

默默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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