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殿廷争鋒(8)

8、殿廷争鋒(8)

在東宮住了兩天,蕭藏後腦的傷口也結痂了,太子對他的态度,一時好一時壞,但就是最壞的時候,也沒有再像從前那樣動不動就打罵他了。蕭藏也從太子态度的轉變中,了解從前飽受太子欺淩的症結——太子身旁不缺伺候的奴才,從前蕭藏把姿态放的很低,太子自然就輕賤他,把他當個奴才使,現在他這個奴才不再如以前那樣低眉順眼,太子就有些不知道如何待他了。

知道了症結所在之後,蕭藏心裏也就有了主意。他不再像從前那樣事事順遂太子,而是從旁給太子一些建議——比如太子抛下太傅布置的課業,跑出去玩樂,蕭藏就在一旁勸他,開始太子不聽,後來說的多了,太子聽進去了一些,有時候雖然臉色難看,但也還是在書案前坐了下來。比如三皇子幾次三番挑釁太子,太子忍無可忍,蕭藏就适時的出來,從中斡旋,明面上保住太子的顏面,暗地裏又回敬了生事的三皇子。這樣的次數多了,太子也就不能再把蕭藏只當個奴才看待了。

蕭藏才華不輸二皇子身旁的蘇雲翳,又繼承其父的狡黠,從前醫不對藥,引來太子厭煩,現在找到症結,太子對他的态度自然是一日好過一日。這樣的變化,東宮的奴才都看在眼裏,蕭大人給了他們好處,現在看到蕭大人的獨子在太子這邊過得好,他們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光陰荏苒,轉眼間便由初夏到了深秋,太子待蕭藏的變化,說是翻天覆地也不為過。前幾日蕭藏家中有事,回去了幾天,太子心裏便一直空落落的,今天看到蕭藏回來,心裏也就忽然有了着落一般。

蕭藏自然察覺的出,但面上并沒有顯露出什麽,只從袖子裏摸出一柄華貴精致的彎刀,遞給太子。

“這是?”

蕭藏道,“我回去幾日,正好見到有個胡商在賣這匕首,我覺得太子會喜歡,就買了下來。”胡商賣的刀哪有這麽精致?這刀是蕭藏揣度太子的喜好,特命能工巧匠趕制而成,刀刃鋒利無匹,刀鞘上用以裝飾的寶石,也顆顆價值連城。

太子聽他所說,拔出刀鞘細細看了一會,然後反手去劈面前的桌子,紅花梨的桌子,被那彎刀一劈,從中裂成兩半。太子的目光當即亮了起來,“好鋒利的刀!”

蕭藏在他旁邊,淡笑,“太子喜歡就好。”

太子不過也就是個十三四歲的孩童,早年便喪母,又被皇上捧上了儲君之位,身份尊崇,身旁伺候的奴才莫不誠惶誠恐,但他這個年紀,又哪有什麽是非,那些奴才擺出的姿态越低微,他欺負就越狠。現在蕭藏于他,已經更像是個朋友。

“難得你出宮還念着我,本太子自然不能虧待你。”

蕭藏眉尾一挑,見面前的太子忽然拍掌道,“來人啊——”

宮門外的奴才躬身進來了。

“去把父皇賞賜我的朱金狼毫筆取來。”

蕭藏聽太子這句話,詫異了一瞬,那朱金狼毫筆他也見過,象牙筆杆不提,但說那狼毫,用的是頭狼身上的,毫尖帶一絲久經殺戮的血色,得名朱金。太子不喜筆墨,所以一直收在東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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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捧着一方玉匣進來了,打開之後,裏面正是那支蕭藏見過一次的朱金狼毫筆。太子合上玉匣,将其遞給他,“你送我彎刀,我還你一支筆。”

蕭藏跪了下來,“奴才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太子正把玩着蕭藏送的彎刀,他喜歡刀槍棍棒,但他父皇,卻總是賜他書籍筆墨一類,實在是令他不喜,難得蕭藏懂他心意,送了一個他喜歡的物什,“本太子賞給你的,你就收着。”

蕭藏雙手将玉匣接了過來,“奴才多謝太子賞賜。”

太子将那柄彎刀把玩了半天,才看夠了挂在腰上,“說了幾回了,沒有旁人的時候,叫我宴凜就是。”

“奴才不敢。”蕭藏起先也這麽叫過幾回,但是回去之後問了蕭雲,蕭雲對他說,直呼主子名諱,會亂了身份,上位者要享有淩駕一切的優越感,之後蕭藏就不那麽叫了。

太子糾正了他幾次,見他還是這麽固執,就沒有再說了。

“啊,這刀可真漂亮。”太子對蕭藏獻上的這柄彎刀,可以說是愛不釋手。

蕭藏看他這麽喜歡,就知道投其所好投對了。他前些日子出宮,也是得了他爹的教誨,太子尚且年幼,能讓他早早察覺到對他的依賴感,是最好的。

“蕭藏。”太子握着挂在腰上的彎刀,看向蕭藏,“陪我出去走走,順便和我講講,你在宮外頭的見聞。”

“是。”蕭藏對太子的心性,已經拿捏有九分,畢竟年紀輕,容易看破,等再長大一些,像皇上這樣城府深沉,就不好掌控了。

太子帶蕭藏去了禦花園裏,因為深秋的緣故,許多花枝上的花都落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橫生出來,太子剛得了彎刀,喜歡的不得了,拿出來劈砍了幾下,将禦花園中的花枝砍落了一地。

蕭藏跟在他身旁,和他講自己在宮外的趣事,當然,大多是杜撰出來的,但太子就愛聽這樣的,聽着笑個不停。

“奴才還在宮外遇見個算命的老頭,那老頭說,我身上沾了龍氣,當時我在想,我都幾個月沒見皇上了,哪有什麽龍氣,但轉念一想,我出宮的時候,太子不正好碰了下我的衣袖嗎。我就把那衣袖給老頭一看,太子猜那算命的老頭怎麽樣了?”

太子被他逗的正好奇,順着他的話問下去,“怎麽樣了?”

“那算命的老頭當即跪了下來,直問我是不是天上的龍君,我就和他說,我不是龍君,我是伺候龍君的。”近來和太子相處,蕭藏愈發能言善辯起來。

果然,他話音一落,太子便大笑起來,“那算命的,看來還有幾分本事。”

“奴才也是這麽覺得。”

兩人正說說笑笑的時候,迎面二皇子與蘇雲翳走了過來。二皇子走近了,見太子臉上帶笑,問道,“皇兄,我隔着老遠都聽見你在笑,可是有什麽趣事?”

太子有分寸,不會把這樣的話外傳,只看了一眼身旁的蕭藏,“蕭藏講樂子給我聽呢。”

“哦?”二皇子含笑的目光看過來,“能惹到皇兄開懷,那我也要聽一聽了。”

蕭藏向二皇子颔首行禮,和第一次見面時候的落魄不同,他已經能和二皇子身旁的蘇雲翳,得到一樣的對待了。

本來二人出行,因為二皇子的出現,變成了四個人在禦花園裏散步,蕭藏挑了幾件有意思的事講,二皇子也聽的直笑。

太子道,“你說這蕭藏,是不是有意思的很?”

“是,皇兄身旁有這麽個妙人,皇弟羨慕的很吶。”

蕭藏可不覺得,自己能憑幾句讨巧的話,讓二皇子這樣青睐。但二皇子對他的态度,确實是個謎,早前他在二皇子宮裏,因為救墜馬的太子而受傷,二皇子後來還送了上好的療傷藥去他府上,事後在尚書房遇到了幾回,二皇子還上前詢問他的傷處康複的如何。這一殷勤的行為,實在令蕭藏有些疑惑。

“皇兄腰上這柄彎刀——”二皇子終于注意到了挂在太子腰上的彎刀。

太子将彎刀解下來,遞給二皇子看,“皇弟看我這新得的刀如何?”

“削鐵如泥,做工精妙,實在是一柄難得的寶刀。”二皇子看完,就将彎刀歸還給了太子。

太子客氣道,“若皇弟喜歡,我這把就贈與皇弟了。”

二皇子也不是不識趣的人,“君子不奪人所愛,此等好刀,只有皇兄能與之相配。”

跟在兩人身後的蕭藏,腳步頓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身後有道目光看着他,但回過頭,除了神色冷漠看向他處的蘇雲翳,哪還有他人。

……

離了太子身旁幾天,太子對他的态度,果然又更近一層,從前太子進尚書房念書,都是讓他等在外面的,這一次卻準許他進書房裏,和他一起聽課。

尚書房裏都是鳳子龍孫,要麽就是蘇雲翳,楚星河這一類皇子的伴讀,他們見過蕭藏,也見過幾月前他被太子打罵的慘狀,看見他和太子一同進尚書房,都有些詫異。

太子将身旁的位置空出來,對蕭藏說,“你就坐這裏,坐我旁邊。”

“多謝太子。”蕭藏才不管那些鳳子龍孫怎麽看他,比起他一開始不知變通,受太子欺辱,如今他這已經算是翻了身了。

太子旁邊,坐的就是二皇子,二皇子旁邊,坐的就是他的兩個伴讀,二皇子後面,就是三皇子四公主,這些日子,三皇子已經知道了蕭藏的厲害,對他可是恨得牙癢癢。

“你還是第一回進來念書,有什麽不懂的,就問本太子。”太子道。

“是。”

太傅還沒有來,旁邊的二皇子同他打招呼,“蕭藏,你也進來念書?”

蕭藏轉過頭沖他颔首,“是。”

“真好。”二皇子很是替他開心的樣子。

蕭藏分不清這二皇子說的是好話還是壞話,只微微一笑。同時,他也看清了坐在二皇子旁邊的兩個伴讀,氣質溫潤些的,是見面多次的蘇雲翳,另一個面容冷峻的,是他只見過幾回的楚星河。從前他只能在尚書房外面等候,今日進來,與他們地位相當的坐在一起,蕭藏心中生出幾分暢快感來。

太子以後會做皇上,他會和太子一起扶搖直上,而這些見過他最落魄模樣的家夥,在那個時候只能好好的仰望着他。想到此,蕭藏心中的信念更堅定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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