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禍亂宮廷(20)
20、禍亂宮廷(20)
“住手!”
蕭藏擡起頭,看到走進巷子來的宴岚,神色微微一變,“二皇子。”
“你是要活活打死他嗎?”宴岚還沒有見過蕭藏這個模樣,心頭一凜的同時,更生出幾分寒意來。
“奴才不敢。”
一衆家奴見蕭藏都這樣說,看着進來的宴岚,都往後避讓開。
跟在宴岚身後的楚星河蹲下身,去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還活着。”話音剛落,那人嘔了一口血出來,然後便頭一歪,不省人事。
“他是做了什麽,讓你下如此重手?”宴岚面上罕見的有了幾分怒意。
蕭藏維持着剛才行禮之後颔首的動作,一句話也沒有回應。
“去找大夫來。”宴岚對楚星河道。
楚星河點點頭,便起身走了。
蕭藏見宴岚來了,知道不好再動手,就道了聲‘奴才告退’,領着一衆家奴往巷子外走去。他還沒有走到巷子口,宴岚叫住了他,“蕭藏——”
蕭藏停下腳步,“二皇子還有何吩咐?”
“你現在……為何如此狠毒?”在他印象中,蕭藏還是個受太子欺辱的伴讀,他生了對弱者的愛憐之心,才對他有多方照拂。
蕭藏聽到他這一句,輕笑出聲。
宴岚聽這一聲笑,神色更是沉痛。
Advertisement
“二皇子說錯了,我一直都是如此。”說完,就大步走出了小巷。
……
蕭藏回宮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蕭雲跟前複命,蕭雲也不問他辦的如何,只說是辛苦他了。蕭藏将路上遇到宴岚的事告訴給了蕭雲,蕭雲聽罷有些詫異,“藏兒與二皇子相識?”
“也算不上相識,只是從前陪宴凜讀書,見過幾面罷了。”蕭藏道。
蕭雲摩挲着茶盞,思量片刻道,“二皇子雖無争帝的野心,但蘇楚二家,卻是朝中重臣,連三皇子都不敢招惹的,我們還是小心些行事。”
“知道了,爹。”
三日之後,科舉如期舉行,一切都好似沒什麽異動,但到放榜當日,書生們在放榜的城門口鬧做了一團,正在宮外的宴岚聽到動靜,帶着蘇楚二人過去查看,見百來位書生,圍在城門口,義憤填膺的叫罵着什麽,走得近的,宴岚聽見一個書生奮起撕了牆上張貼的榜,一面撕一面罵,“想我寒窗苦讀數十年,想以一腔熱血報國,最後——卻連那徐鄉紳家的纨绔子都不如,這書讀的那麽多,有什麽用!”
“朝政叫那蕭雲把持,天下學子哪有出頭的時機!”
“都說大學士孫秀剛正不阿,卻也與那禍國的奸臣同流合污!”
宴岚聽到這裏,忍不住上前,拉住那貶低孫秀的書生,道,“孫大人清正廉明,你怎可如此诋毀他?”
那書生也是紅了眼,一把甩開他的手,“诋毀?這科舉考試,孫秀是主考官,他若清正廉明,怎麽會讓那一衆纨绔子弟高中!”
宴岚看了一眼牆上還沒被撕掉的皇榜,自狀元以下,确實都是一些官員的兒子。
“那劉志遠,是個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傻子,他這樣的人,居然都能高中!”
宴岚臉色越來越沉。
“二公子。”蘇雲翳叫了他一聲。
宴岚卻沒理會他,只聽着四周痛罵那主考官孫秀受奸臣賄賂,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憤而甩袖離開。宴岚離開後,徑自去了孫秀的府上,他本要質問于他,卻不想一進府邸,就看着一衆女眷哭成了一團,家奴領着幾個大夫匆匆往房間裏走。宴岚拉住一個府上的奴才詢問,“孫大人怎麽了?”
那奴才道,“孫大人昨夜上吊了。”
“什麽?!”宴岚一聽,幾步就跟着大夫進了房間裏。孫秀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平日裏都是精神隽爍,現在卻老态盡顯,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一般,宴岚本來要質問他的話,在看到他之後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孫秀擡眼看到他之後,掙紮着要從床上爬起來,“二……二皇子。”
宴岚連忙上前扶住他,“孫大人請起。”
孫秀甫一被他扶起來,就痛哭掩面,“臣,有負二皇子所托,臣,對不起天下學子——臣萬死……”
“孫大人,你當真……”宴岚說不出受賄這樣的話。
孫秀起來之後,又哭了好久,才終于将緣由一五一十的說與宴岚聽——與他一同監考的于書遠,是蕭雲的人,一開始收買他,被他嚴詞拒絕,但之後,那于書遠居然抓走了他的家人,用以脅迫他就範。
宴岚聽完,牙關緊咬,“那于書遠,竟有這麽大的膽子!”
孫秀道,“于書遠只是一介巡撫,他敢做此事,勢必是有人在後面撐腰。”
替他撐腰的人是誰,已經不需要多想。
從孫秀府上出來,宴岚就直接進了宮,他直接去找了三皇子,将此事告訴給他,三皇子卻嘲道,“二哥找我有什麽用?如今說是太後當政,但誰不知道,這權勢都叫他蕭雲把持着。要彈劾他——我勸二哥還是省省吧。”
“那此事就此作罷?”宴岚是何等的憤慨和不甘。
“二哥可以去問問太後,不過,太後見不見你就是另說了。”三皇子剛一說完,宴岚就轉身走了。
宴岚直接去求見從前的德妃,如今的太後,只是太後自垂簾聽政以來,除了攬了群臣遞上來的折子,別的一概不管,宴岚站在宮外,讓宮人去通報,宮人卻道,太後身體抱恙,讓他回去。
這樣的感覺,就好似一股熱火燒在心裏,令他五髒六腑都是一陣灼痛,卻無處宣洩。宴岚正要走的時候,緊閉的宮門忽然打開,他猛地回過頭,卻見蕭藏從裏面走了出來。
蕭藏擡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要離開。宴岚卻叫住他,“你在太後的宮裏做什麽?”
蕭藏是被太後召過來的,那女人對他興致未減,他正想着該如何脫身的時候,蕭雲來了,在裏面幫他周旋,他才得以脫身出來。
宴岚看他不答,走到他面前來。走近了,他才聞到蕭藏身上馥郁的香氣,那香氣甜膩的像是爛熟的果實,戳破了溢流出來的漿汁一般。蕭藏衣領微微有些散亂,是方才被太後壓在榻上扯亂的。他手腕上還有兩枚鮮妍的桃花瓣一樣的紅痕,是被女人細細的指甲掐出來的。
宴岚看他如此情态,不自覺皺起眉來。
蕭藏颔首,“二皇子。”
宴岚聽他聲音,忽然驚醒過來,他又想到方才在宮外的所見所聞,望着蕭藏的目光,也陰沉下來,“此次科舉,是你父子二人從中作梗是不是?”
“奴才不懂二皇子說的是何意。”蕭藏垂着眉眼,恭順的模樣一如當年。
宴岚卻見過他狠毒的模樣,怎會被他現在的表象所蒙蔽,“不懂?蕭雲出不了宮,你這幾日出宮卻頻繁的很——你出宮是做什麽?”
“奴才是幫主子辦事。”宴凜如今已經不能說是太子的,所以蕭藏對外也不叫太子了。
宴岚見他狡辯不認,氣急了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還狡辯!”
蕭藏被他握的手腕生疼,忍不住蹙起眉來。宴岚捉住他的手腕,扯起來,那深色的袖子就垂了下來,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腕——手腕上許多淺淺的掐痕,只是因為那肌膚太白,所以才留下了印子。
宴岚一看便愣住了。
蕭藏将手從宴岚的桎梏中掙脫開,然後将袖子拉了下來,“二皇子,若沒有別的事,奴才就先告退。”
宴岚并非不經人事的幼童,宮中皇子早早便受過風月的教育,自然一看就知道這痕跡是什麽,他忽然恍悟蕭藏為何是從太後的宮裏出來的了,“你與太後……你竟然與太後……”
蕭藏聽出了宴岚語氣中的嫌惡,好似頭一次知道宮中有這樣穢亂的事一般的抵觸。
蕭藏這些年,什麽樣的事沒見過,早已能面不改色,而宴岚這樣激烈的反應,讓他一下起了作弄的心思,擡起眼,與宴岚對視,“我與太後怎麽了,二皇子?”
方才他低着頭,宴岚沒發覺,現在他擡起頭來,那比平日更要豔麗許多的唇和染着薄緋色的眼角,一下叫他宛若看見狐妖豔鬼一樣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
蕭藏翹起唇角,比方才更要生出十倍的豔色。
“我?”
他進一步,宴岚就往後退一步。
“二皇子要說什麽?”
宴岚已經有些亂了心神,但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何等歹毒之輩,在幾步的退讓之後,受不住他咄咄逼人的氣焰,擡手一巴掌打了過去,“你與你爹一樣,是禍國的奸臣!”
“啪——”
蕭藏被打的偏過頭去,指印在他臉頰上浮了出來。
宴岚也沒想到,自己真的會打他。但發麻的掌心和蕭藏臉上的痕跡,又提醒他,他是真的動了手。
偏過臉去的蕭藏,唇角勾起的弧度卻愈發洶湧。這麽些年,除了宴凜以外,這二皇子還是第一個動手打他的人。這一巴掌——他記住了。擡手揉了揉唇瓣,刺眼的紅便印在了指腹上。
蘇雲翳走了過來,低聲和宴岚說了什麽,宴岚一甩衣袖,沒有再看蕭藏一眼,轉身走了。
蕭藏擡起頭,望着他的背影,跟在宴岚身後的蘇雲翳,回頭看了他一眼。蕭藏陰鸷的雙目盯着他,令蘇雲翳不自覺的蹙了一下眉宇,而後收回視線,和宴岚并肩離開了。
宴岚走後不久,蕭雲從寝宮出來了,他見到蕭藏站在宮門口,以為是在等他,目光都溫柔了幾分,“藏兒——”
蕭藏站着不動。
蕭雲有些奇怪,繞到他面前,卻見他一張臉上印着五指的痕跡,蕭雲唇畔的笑意,一下子結了冰。他上前扶住蕭藏的手臂,“藏兒,是誰打的你?”
蕭藏還望着宴岚走的方向,一字一頓的道,“宴岚。”
蕭雲擡手碰了一下他腫起來的面頰,輕的生怕弄痛了他一般,極疼惜,極愛憐,然而他的目光卻仿佛氤氲了黑色的風暴一般,“藏兒,你放心,這一巴掌,爹一定會為你讨回來的。”
“不。”蕭藏的目光終于動了動,然後落在了蕭雲的身上,“我自己讨。”他還未對那宴岚動手,卻已經被他欺辱到了頭上來。既然如此,就別怪他真的歹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