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死 【生
第39章 生死 【生。】
“祁三儀的焦屍, 今早不見?了!”
魔修此?話一出,衛停吟的困意瞬間一掃而空。
他?一時懷疑自己是?睡得太迷糊才聽錯了,一臉茫然:“你說什麽?”
魔修還真重複了一遍:“祁三儀的焦屍不見?了呀!”
衛停吟這下是?徹底清醒了, 剛才還因為困意而發軟的一身骨頭立馬繃直。他?看了眼江恣,江恣顯然也清醒了, 臉上已沒了方才的困頓。
那只血眸變得清明, 衛停吟看見?裏面閃過一絲猜測。
江恣深深地看了眼衛停吟, 拉了一下臉上的眼罩,才回過頭:“說清楚點,你怎麽發現不見?的?我不是?叫你随便扔了就算了嗎。”
此?話一出,衛停吟才想起來, 江恣昨晚的确是?這樣說的。
他?昨晚是?從魔修人群裏随手點了兩個人,讓他?倆把祁三儀那具焦屍随便扔出生死城去?的。
生死城外,這魔界就是?一片杳無人煙的死城, 地上屍橫遍野, 都算得上是?一城的亂葬崗了, 也不缺這一具焦屍。
魔修慌張道:“禀尊主, 昨日?尊主雖是?那樣說的, 可摧明修者畢竟是?管了這魔界許多年的事。昨晚帶那焦屍走的兩位前輩便不忍看修者暴屍荒野,便為修者挖了個墳,立了個碑,埋在了地下。可今早過去?一看……墳被掘開,石碑碎了,土裏已什麽都沒了!”
衛停吟和江恣對視了一眼。
*
魔界的天剛剛微亮。
既然墳被挖了, 那就要?出門去?看看情況。衛停吟便穿好一身白衣,跟着來報的魔修走出了生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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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仍然陰沉發暗,烏雲厚重如墜。有黑色的冰塵從那些?陰雲之中飄飄而落, 落在地上,化作點點黑水,又堆成一片片黑堆,就像雪花。
出了門口兩步,衛停吟伸出手,那黑色粉塵落進他?掌心中,化成一片黑水。
“這是?雪。”
好像一直在看他?似的,見?到衛停吟對着掌心裏這片黑水面露好奇疑惑,江恣就在他?身後說了這麽一句。
衛停吟轉過頭,見?江恣擡頭望向天上。
“這裏的雪不會白了,天地之間魔氣滿盈,靈氣皆受影響,雪雨落時,就會露血紅或黑氣。”
他?說着,跟着走出來兩步,也伸出手。黑雪落在他?手心裏,同樣化作一灘黑水。
他?仰天呼出一口白氣,又低下頭來,看向衛停吟。
“人世?間遲早也會如此?,”他?說,“雖說還沒到魔界這個地步,但魔氣在侵蝕這天下。若師兄不回來,天地就會被魔氣吃幹抹淨,最後徹底爛掉。”
衛停吟幹笑了聲?:“同我回不回來有什麽關系。”
江恣也朝他?笑了笑,沒回答這個問題。他?轉頭問帶路出來、也是?剛剛來禀報的那魔修:“埋哪兒了?”
領路的魔修站在兩人前面些?的地方。
他?忙躬身:“尊主這邊請。”
衛停吟跟江恣随他?在生死城外走了片刻,左拐右拐兩下,到了一處略顯偏僻但安靜的地界,這裏地上的屍骸沒那麽多。
許多身着一身黑衣的魔修站在同一處地方,把那處圍得水洩不通,都窸窸窣窣地交頭接耳着說着些?什麽。
“尊主來了!”
帶路來的小魔修喊了一嗓子,那處人群一頓,人人都回頭望來,随後各自退後到左右兩邊,讓出了一條寬闊的路。
“尊主。”
他?們?恭敬地彎身行禮。
江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旁人,他?走上前,看見?那墳墓的模樣,眉頭一皺。
衛停吟跟在他?身後走過去?,在他?身後看清眼前光景後,同樣神色一緊。
這墳墓的确被掘開了,從上往下挖了七尺多,土下空空如也,旁的地面上倒是?亂糟糟地堆着挖出來的土。
滿地的狼藉。
衛停吟又往上面看看,不遠處的土堆裏,也的确掩埋着幾?塊碎裂的大石頭。
他?們?給祁三儀立的碑,是?真的碎了。
“那屍骨你們?埋這麽深?”江恣冷聲?。
旁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了他?的意思,忙說:“回尊主,不是?那麽回事。是?有人一大早來說摧明修者的屍骨好像沒了,我們?過來一瞧,原本的土堆上竟然被刨出來一個洞。從洞眼往裏瞧,還真是?看不見?屍骨了。”
“洞不大,所以沒法?确定?修者是?不是?真不見?了。為了查明,我等才把墳全都挖開來看。怕有什麽遺漏,還往下挖長了幾?尺……”
衛停吟望着那五尺多的坑——這約莫快有兩米左右了,真是?個很深的坑。
思索着,他?開口問:“問問昨晚來埋的人吧,當時是?挖了多深的墓坑?”
無人應答。
江恣望着衛停吟。站在衛停吟身後的人不知是?如何的,但衛停吟分明看見?江恣身後的那些?人,都不同程度的露出了輕蔑不屑厭惡的眼神。
很顯然,衛停吟的話在魔界不太好使。
他?也不太受歡迎。
江恣回頭望去?,掃了他?們?一眼:“問你們?話呢。”
他?一回頭,後面那些人立刻面露恭敬。
有個魔修立刻走出人群,作揖行禮後說:“回尊主,昨日?是?在下與劉前輩有幸受尊主之命,埋葬了摧明修者。昨晚時候不早,我們?二人只挖了兩尺,就将修者埋葬了。”
才兩尺。
昨晚挖的,根本沒這麽深。
江恣回頭瞅了眼空空如也的土坑,神色意味深長。
他?又看向衛停吟:“師兄怎麽看?”
“師兄站着看。”衛停吟說。
江恣失笑一聲?:“師兄別說笑呀。”
“我知道啊,可你師兄真看不出來什麽。”衛停吟說,“人跑都跑了,挖的這麽深還什麽都沒發現,我能看出來什麽。”
“他?活着從墳裏爬出來,沒回到生死城中,就是?離開了魔界。墳中一點兒線索都沒留下,若是?想知道什麽,不如回到生死城中,看看他?房中有什麽?”
他?說得有理,江恣點頭:“也好。”
他?這話一出,立馬有人毛遂自薦:“尊主,那麽就由我……”
“用不着你們?這些?廢物。”江恣道,“我自己去?看。至于你們?,把這裏的土都埋回去?。”
“沒把這坑埋好之前,誰也不許走。”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衆人一時面面相觑。
衛停吟摸了摸下巴,嘴角含笑,饒有趣味又頗感欣慰地看着江恣。
天上飄黑雪,地上的一群魔修樸實?無華地揮着鏟子,把土鏟得嘩嘩響。
江恣站在一邊,盯着這群魔修把土都埋了回去?。
有魔修給江恣搬來一把搖椅,但江恣沒坐。
他?讓衛停吟坐上去?了。
衛停吟坐在搖椅上,一旁是?個為他?撐着一把打傘,擋着黑雪的小魔修。
他?很巴适地搖晃着自己,留江恣站在一邊盯着這群魔修。
不多時,土坑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土堆,土裏掩埋的石碑也被挑了出來,在地上拼湊成了一塊石碑。
江恣掃了一眼這群魔修的成果。
留出來的東西沒什麽大問題,他?收回了目光,又一眼刀橫向人群:“今早誰挖的墳?”
衆人一同看向某位魔修。
迫于被萬衆矚目了的無奈,那人只好站了出來。
看了他?一眼以後,江恣又看向人群:“昨晚埋人的那倆也出來。”
昨晚領命處置了焦屍的兩人也出來了。
三人站在人群跟前,滿臉不明所以,一看就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點名出來。
江恣從懷裏摸出一把煙槍。
他?沒急着說什麽,還捏了個法?術點燃了煙槍,槍頭那兒肉眼可見?地飄起了煙氣兒。
江恣慢條斯理地把煙槍送進嘴裏,吸了一口。
煙槍放下,他?仰起頭,朝天呼出一口混着寒氣的白煙。
他?氣息綿長,吞雲吐霧的這一會兒的氣音都是?沙啞的。
站在人群前面的三個人更懵了。
他?們?不太明白江恣這是?鬧的哪一出——為何把人叫出來了,又不說話,還沒事人似的抽起煙了?
“給我拿把椅子來。”
江恣又對一個小魔修這樣說。
那小魔修應下聲?,慌忙跑去?生死城中。但生死城離這兒有些?距離,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才抱來一把椅子,恭恭敬敬地放到江恣身後。
江恣一撩外衣,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
這一炷香的時間裏,江恣一直沒對他?們?三個說話,只是?站在他?們?面前吞雲吐霧,時不時地掃過去?一眼。
但那三人卻?已經面露驚恐,臉色慘白——被這樣晾得太久,就算不知是?怎麽了,他?們?也明白,自己今天是?難以全身而退了。
江恣投來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那裏面的殺意越來越重了。
坐到了椅子上,江恣最後吐出一圈白煙。
他?一手擱在膝蓋上,一手捏着煙槍,前傾着身,臉色冷然,表情像塊冰。
“自己很會做主啊,”江恣說,“我說直接扔到外面,居然還那麽好心地給人家埋起來,還立個碑?”
這句話一出來,那昨晚給祁三儀埋葬起來的兩個人的冷汗蹭地竄了全身。
“怎麽沒寫點碑文?”江恣朝着地上那被拼湊起來的破碎石碑揚揚腦袋,面無表情地問道,“那麽有主見?,這種事兒也用不着我同意啊,給這死人寫一句功德無量,多好。”
那兩人吓得渾身顫抖。
“尊主……”
其中一人低低出聲?,還想辯解兩句。
江恣又掃過去?一眼,他?立馬不敢出聲?了。
江恣又偏眸,看向後面那群噤如寒蟬不敢吭聲?的魔修。
他?又沉默了很久。
他?不說話,下面沒人敢吭聲?。一群人站得筆直,腦袋卻?低得都要?從脖子上掉下來了。
空氣如冰般凝固,魔修們?坐立難安,個個連口水都不敢咽下去?。
江恣掃了一遍他?們?每個人。
“祁三儀死不死,我說了算。”他?說,“你們?是?死是?活,也是?我說了算。”
“從前是?懶得管你們?,但不意味着我管不了。”
“我讓你們?扔出去?,你們?倒好,好生給他?埋起來了,還埋在我的地盤門口,立了個碑?”江恣笑了聲?,“是?想讓他?死了之後也踩在我臉上,是?嗎?”
沒人敢回答,不過衛停吟看見?昨晚埋人的那倆又猛地一哆嗦。
完咯,活不了咯。
“我知道你們?對我不滿,向着姓祁的。”江恣道,“畢竟這幾?年,我對你們?不管不問,門一關就當個死瘋子。是?這姓祁的忙前忙後,同你們?有商有量的,打理這座魔城。”
“但你們?真是?在我手底下好日?子過多了,都忘了。”
“都忘了,祁三儀能管你們?的事,能處置魔界的事,是?因為有我同意。”
“我若不同意——”
他?說到這裏,放緩了聲?音。
沒等江恣說出下文,忽聽一聲?咔吧聲?響,像是?骨頭斷裂。
衛停吟眼睜睜看着站在人群面前的那仨人的脖子齊齊一扭,脖頸上忽然多出一圈血痕。
血痕處噴出鮮血,三人的腦袋齊齊飛起,接二連三地撲通通地掉落在地。
三個無頭屍軟綿綿地七扭八歪地倒了下去?。
一群魔修吓得跪倒一片,對他?俯首低頭,頭磕大地。
江恣站了起來。
“我若不同意,你們?就都是?祁三儀。”
他?放下最後一句,最後揚手一道雷擊碎那個土堆,把它打成一片雷炸過的焦土坑後,轉身把衛停吟從搖椅上拉起來,拉着他?回了生死城。
留下一群魔修仍然不敢擡頭地跪在地上。
*
回到生死城裏,回到頂樓的屋子,江恣才松開了衛停吟。
他?轉過頭,又是?一張忐忑小心的臉,那只血眸甚至有些?害怕地望着衛停吟:“師兄吓着了沒?”
“沒,”衛停吟坦然道,“我又不是?沒見?過,這場面我見?過的都比這輩子吃過的鹽都多了。”
“那就好……我是?說,師兄不覺得我,我做這事兒……令人……”
江恣找不到詞來說,磕磕巴巴幾?次後,就眼巴巴地望着衛停吟。
衛停吟這才明白,他?是?怕自己在衛停吟跟前做這種事,會讓他?覺得江恣性情大變,真是?個畜生。
“沒有,沒想,你這幫人早就該吓一吓了,”衛停吟說,“沒你的準許,敢私自給人入墳立碑,眼裏壓根就沒有你這個主子。”
他?這樣說,江恣才松了口氣,又笑起來:“師兄明白我就好……”
“比起這個,你趕緊去?探一探,這魔界裏還有沒有祁三儀的氣息。”衛停吟正色道,“你那幫人問題很大。帶焦屍出去?的是?他?們?,一大早起說找不到了的也是?他?們?。”
“你我都沒看見?他?們?真的把人埋進去?了。雖說确實?有可能是?祁三儀的焦屍真的消失了,但也有可能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把人埋進去?,而是?就藏在這魔界某處。”
“也不知道拿那具焦屍幹什麽用。”衛停吟說,“再往壞處想一想,也很有可能祁三儀根本就沒死,他?是?自己假死脫身了。”
“昨晚他?去?我那屋子裏,就是?故意的,他?已經事先做好了假死脫身的法?術,想借此?機會從生死城中離開。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自投羅網要?找我來送一次死,但仔細想一想,這事情很古怪。”
“能做你的二把手,還能在前代魔尊手裏活這麽多年,定?然是?老?謀深算的,不會這麽輕易地就死……是?我昨晚想當然了。”
“雖說還不明白他?為何要?假死脫身離開,但總要?先确認他?還在不在這裏。如果還是?一具焦屍,你那些?手下就沒法?藏得太遠,這才一個晚上都不到,定?然還在這魔界中。你動?作快一些?,去?放一縷氣息查探,若是?晚了,變數就很多了。”
衛停吟神色緊張嚴肅,江恣點頭應了聲?好,轉身咳嗽了幾?聲?,低身離開了。
他?咳嗽得有些?厲害。
衛停吟擔憂地望着他?的背影,心想江恣這身子的确不好。
江恣推門離開了。
“404。”
【随時為您服務。】
系統應聲?飄了出來。
“能不能查祁三儀死了沒有。”
【需要?一定?時間調查,但可以确認。】
“去?調查。”
【好的。】
系統開始運作了,沒過一會兒它便回來,說已經往上提交了調查申請,等着上面返還調查結果的通知信件就行,大概需要?三小時。
衛停吟點了頭,又臉色難看道:“昨晚我跟祁三儀對峙,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晚上零點後已進入系統維護時間,并未聽到,抱歉,宿主。】系統說,【宿主得到什麽情報了嗎?】
“得到了,非常、非常、非常有力的情報。”衛停吟一字一頓,語氣平淡,“有力得能把我們?穿書局一拳打死的情報。”
【……】
“你知道嗎?”衛停吟說,“要?阻止天下魔氣蔓延,讓這個世?界恢複正常,我們?就要?去?關閉雷淵。”
【那關閉啊。】
“但是?江恣是?從雷淵裏出來的,他?被雷淵打上标記了。”衛停吟面無表情,“雷淵一關,他?也會被關回去?,并被雷淵殺死。”
【…………】
“是?不是?很有力?”
【…………………………】
系統好像被他?幹燒了,只會冒出省略號。
衛停吟笑了,他?也只能笑了,畢竟處境太絕望。人如果面對了太大的絕望,真的會笑出聲?來。
前六個世?界裏,衛停吟好幾?次在被殘害之前都笑了。
“怎麽辦?主角死了,世?界毀滅,現在還不能倒帶重來了,存的檔都被消了。”衛停吟笑着問,“怎麽辦?”
【……我去?報告。】系統說,【這是?前所未有的重大事件,光憑你和我是?沒有權限處理并做出決斷的,必須報告上級,由上級來做出決定?,我們?再進行執行。】
衛停吟早知道它會這麽說,揮了揮手:“報告去?吧。”
系統又去?寫報告了。
衛停吟在屋子裏晃悠了一下,最後又躺在江恣的搖椅裏,晃悠着自己,捋了一下亂七八糟的思緒。
江恣現在狀況不太好。身體不好暫且不提,這世?上人人都恨他?,他?實?在是?八面來敵四面楚歌。
就連魔界裏,也多的是?人不服他?。
祁三儀的屍體還不見?了……他?若是?假死脫身的話,自己一個人假死遁地跑了還好,可若是?這件事裏,這魔界中所有人都有份的話,那可就麻煩多了。
若是?所有人都效忠于這些?年對魔界盡心盡力的祁三儀,看不慣江恣這個瘋子,那麽幫他?假死脫身,日?後好刺殺江恣的話……
若是?他?們?已經有了一套完整的刺殺江恣的計劃,祁三儀的假死只是?計劃的一環……
衛停吟越想,心裏越咯噔。
江恣好久都沒有回來,系統也好久都沒吭聲?。
衛停吟去?燒了壺熱水,泡了一壺熱茶。
直到日?上三竿,系統才回來。
【報告已經提交,後續需要?等待上級決定?。】系統說。
“是?嗎,”衛停吟應了一聲?。
衛停吟正要?再說些?什麽,門吱呀一聲?開了。
門外傳來咳嗽聲?。衛停吟看過去?,是?江恣回來了。
衛停吟從椅子上坐起來,站起身,給他?倒了杯熱茶,邊端給他?邊問:“怎麽樣?”
【宿主,】系統突然說,【祁三儀的生死情況調查完畢了。】
衛停吟掃了眼面板上的文字,用心聲?也問它:【怎麽樣?】
江恣拿過他?端來的茶,喝了半杯,嘆了一聲?,對他?道了聲?多謝。
“聽師兄的話,我去?魔界裏探了一圈。”江恣說。
【祁三儀的生死情況為——】
“魔界沒有他?的氣息。”
【生。】
生。
他?活着。
*
衛停吟臉黑了。
他?看了眼江恣,眼中陰沉,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了。”
他?對江恣說,然後轉身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了一條縫,看着窗外,神色晦暗。
江恣站在後面,臉色怔愣,有些?無措。衛停吟只留給他?一個背影,他?身上的白衣随着窗外吹進來的風微微晃着。江恣對着他?的背影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他?低下頭,指腹不安地搓着茶杯凹凸不平的杯壁。
過了很久,他?才怯怯地擠出一聲?:“師兄……”
衛停吟回過頭。
“我做錯了嗎?”江恣低聲?問他?,“師兄不高?興了?”
“……沒有,”衛停吟無可奈何,“我是?發愁那個死人,怎麽你動?不動?就擔驚受怕的。”
“我怕師兄走。”江恣說,“這次我要?做什麽,師兄才能留?”
“用不着多做什麽,別再讓天下這麽亂就好了,我只希望你別再給自己徒增罪孽了。”衛停吟說,“還有別這麽動?不動?就害怕,好像我一個不高?興就要?去?死似的。”
江恣沒有說話,他?只點了兩下頭。
“我會做的,”他?說,“那……我做什麽,師兄才會走?”
“我不走啊。”衛停吟笑起來,“我不會走,你別自己吓自己。”
江恣再次張了張嘴,他?好像還想說什麽。但他?的話又止在嘴邊了,沒有說出來。
他?只點了點頭,應聲?說好。
衛停吟回過身來。他?手撐着窗框,靠在框上,面向江恣。
他?剛要?說什麽,江恣就立刻瞳孔一縮。
他?那張本就青白的臉變得更加慘白了,冷汗肉眼可見?地淌了下來。
好像看見?了什麽怪物似的。
于是?衛停吟一哽,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怎麽了?”衛停吟問他?。
“……過來,”江恣氣息紊亂,話都磕磕巴巴,“師兄,師兄,你快過來……你別,別靠在那兒。”
身後寒風魚貫而入,吹得人脊背冷得發麻。
衛停吟擡了擡手,回身望去?。見?自己身後只有窗框,窗外毫無倚仗,往後仰下半個身去?就會掉下去?時,他?恍然一瞬,明白了什麽。
窗外高?處不勝寒,往下望去?,地面遙遙。若是?摔下去?,定?然會和江恣天劫那日?一樣,摔個屍骨無存,變成一灘爛泥。
衛停吟起身,關上窗戶,朝江恣走了過去?。
江恣抓住他?的胳膊,又抱住他?。他?又抱得很用力,緊緊貼着衛停吟,呼吸急促,仿佛劫後餘生一般。
“師兄別吓我,”他?說,“師兄別吓我……”
衛停吟沉默無言。
他?拍了拍江恣,順着他?的後背一下一下拍着,安撫着他?。
“別怕,”衛停吟說,“我不走。”
江恣沒說話。
良久,他?松開了衛停吟。他?低着眼簾,眸中一片紅,好似很是?委屈後怕。
衛停吟笑了聲?,擡手又拍拍他?的肩膀。
“不怕了,”他?說,“我不走,也不去?死。”
江恣這才擡起眼睛望他?。那只血紅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疲憊又哀求,無言地向他?訴說一切。
看着這只眼睛,衛停吟突然有些?心痛。
“阿恣啊,”衛停吟說,“真不要?怕,師兄就是?在想你那死二把手跑哪兒去?了。放着他?不管,哪天來殺你了,師兄可怎麽辦吶。”
“師兄是?憂心你,再說了,我也沒有三番五次弄死自己的興趣。”
他?說了這番話,江恣神情才好了些?。
江恣拉起他?的手,緊拉着他?的手腕。
“我會去?把雷淵堵上的。”他?說。
一說這個,衛停吟就神色一緊。
“堵了你不就死了嗎,”衛停吟湊近他?,很嚴肅地瞪了眼他?的眼睛,“我都說了我會幫你想辦法?的。我肯定?有辦法?,你等些?時日?再去?。”
江恣笑了聲?:“師兄當真想得到辦法??”
“廢話,好幾?次你要?死的時候都是?老?子想的辦法?!”衛停吟低聲?斥他?,“從前你下山去?降妖、殺魔,在秘境裏中幻術迷路,跟前魔尊鬥法?,哪次不是?你走投無路四面楚歌的時候,我給你找到了辦法??”
“是?,次次都是?師兄想了辦法?。”江恣笑着應下,“師兄真厲害啊,每次眼瞅着只有死路一條的時候,師兄都想得到辦法?……”
“既然那麽多死路我都想過辦法?了,自然這次也想得到的!”衛停吟說,“不過是?個雷淵,你等我些?日?子,我肯定?想得到法?子的!”
江恣點着頭:“那……我就等等師兄。”
衛停吟松了口氣。
他?說:“我定?能保你不死。”
“那我等等師兄。”江恣說,“那,我一會兒帶師兄去?祁三儀的屋子看看?師兄不是?憂心他?的事麽。”
“那自然好。”
衛停吟答應了下來。他?已經知道祁三儀沒死,當然得盡可能四處轉轉,找找有無什麽線索。
祁三儀看起來就不是?什麽善茬。他?已經假死脫身,肯定?在着手準備什麽了。
衛停吟不能等死。
“我倒覺得師兄無需擔心什麽。祁三儀那程度的魔修,随随便便一只手都能弄死。”江恣坦然道,“就算是?假死跑了,也不過是?無用的掙紮。”
“話別說太滿,謹慎些?總是?好的。”衛停吟說。
江恣低斂眼眉,神色乖乖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