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粉絲
粉絲
在廣州和香港出差的這三天行程不算很趕。
莊銳白天閑下來會給溫衍發發微信，晚上因為顧及到和同事共處一間，只能低聲打電話。
最後一天在香港晚上，同事們都出去了逛街，莊銳獨自留在酒店房間裏給溫衍打了視頻。
溫衍剛剛洗完澡，劉海和鬓發有些濕，luo露的皮膚上散發着潮濕的蒸氣，表面毛孔沁出一層細密的水珠。
他身上穿着夏季寬松睡衣，是莊銳給他買的，上面印了個可愛兔腦袋，和他此刻一樣雙頰紅彤彤的，整個人看起來萌萌噠，像個青春的學生。
聽到莊銳說同事出門逛街了，溫衍很驚訝，還替他憤憤不平：“他們難道沒有邀你一起去嗎？”
“有啊，不過我想跟你視頻聊天，所以就留下來了，”莊銳笑眯眯地問，“兩天沒見，不是說想見我嗎？”
“可是這是你第一次去香港……”溫衍在床上盤腿而坐，急忙又道，“沒關系，等你放假，我們一起去。”
“是呀，就一個晚上能逛什麽。而且我是來這裏出差、工作，以後還是旅游的時候來這邊放開來玩比較暢快，”莊銳很高興溫衍沒有糾結這些，“而且我下午也算是逛過了吧。早上還吃過了早茶。”
“這邊的店家感覺沒有大陸的熱情，價格也比廣州要貴蠻多，”莊銳想起來就忍不住笑起來，“不過大陸香港的年輕人之間的流行文化都是互通的。你知道網上很火的那個癞疙寶嗎？就葫蘆娃裏頭的那個青蛙妖怪，salute！我下午的時候看到街上有癞疙寶賣青蛙寶寶哈哈哈。”
溫衍被莊銳敬禮的樣子逗得也笑起來。
莊銳随即把話題轉到了溫衍身上：“對了，你之前有來過香港嗎？”
溫衍點點頭，随着詢問細節的莊銳的引導，講了點自己之前來香港的經歷。
以前，莊銳也經常和常昱麒視頻通話。
因為兩人學習和工作分別兩地，線下見面機會不多，莊銳和常昱麒在線上的視頻聊天尤其頻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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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感情溫度白熱化的那段時間，甚至有過一段時間，每天晚上微信視頻陪伴，你搞學業，我工作加班，就這麽靜靜陪伴彼此。
那時，莊銳為了在加班時有個視頻聊天的私人空間，每天把工作筆電帶回家加班，就為了做這麽一件傻事。
只是莊銳時不時有工作電話打進來，如此堅持一段時間後，常昱麒也覺得沒意思就不了了之。
有過不止一段戀愛經歷的人，難免會在下一段戀情中和新人做舊事時的幾個時刻，突然感覺到一種走流程般的疲憊。
莊銳避免将這些在溫衍面前體現出來，畢竟溫衍從沒體驗過，對溫衍不公平。
小朱回來以後，兩人意猶未盡地關閉了視頻聊天。
“跟男朋友聊天呢？”小朱笑嘻嘻地問，一邊遞給莊銳一只小蛋糕，“給你帶的，港式糕點，我們都覺得很好吃。”
莊銳莞爾：“謝謝。”
“你男票長得好帥啊，”小朱想起莊銳朋友圈背景照片裏的那個站在莊銳身邊的Alpha，忍不住又誇贊了一遍，“真想不到會是個網文寫手。我以為網文寫手都是那種胖胖的、戴着粗框眼鏡的死宅。沒想到還有顏值這麽高的。高高瘦瘦，他靠臉也能吃飯啊。”
“如果出來搞直播的話，能秒殺一片網紅明星呢，”小朱越想越覺得莊銳真是好命，被小K撬走一個帥哥男友，新交的又是大帥哥，而且更好看。不過莊銳自己長得也不差。
“你們高中同學照片我也見過啊，都不記得有這麽帥的，是長開了嗎？”小朱八卦地湊到莊銳床邊撒嬌，“你下次再帶來給我們看一下呗！我瞅瞅到底是哪個。”
莊銳真怕越說越細，把溫衍扒了出來。
到時候老板指不定讓他找溫衍給公司打廣告帶貨。
而且這互聯網什麽閑人都有，萬一把自己扒個底朝天，随便挑一個情況出來都能捅了網友的炸點。
“照片上看不出來的。就很普通一人。但是你沒看那家夥還化了妝嗎？”莊銳點開自己朋友圈的照片放大了溫衍的臉給小朱看，故意說道，“不僅上了粉底，連眼線都畫了。別看人內向又社恐，特臭美一家夥，在家裏經常化妝。你回家給你男朋友捯饬捯饬，化個妝，也完全變成另一人。更何況這照片我還P過了。”
倒也不是臭美，主要是自卑。莊銳倒沒覺得自己樣貌多出衆，可溫衍就是總自我感覺配不上。
“哦~亞洲三大邪術之一用了倆，那難怪了，”小朱平衡了。
莊銳松了口氣，結果小朱兩只眼睛布靈布靈地又湊上來：“那咱哥夫的筆名是啥呀？在哪寫小說啊？說說呗！”他還指天發誓，“我保證不說出去！”
信你就有鬼了。
“去去去！”莊銳嫌棄地揮揮手。
這頭莊銳應付着小朱，那頭溫衍結束了視頻通話後，呆呆地坐了一會。
随即飛快起身把床頭靠板上同自家的一個花色的布套拆下來，又把被子的被套拆了，折疊打包進行李包。
莊銳明天上午回H市的飛機，所以他要抓緊趕在莊銳前頭搭乘前一架夜間航班飛機離開，等到了H市，他還要去給莊銳接機。
戴上口罩和粗框眼鏡，再戴上鴨舌帽子，背着行李包就去辦理了退房手續，然後打了個的士直奔飛機場。
他自認還挺聰明的，到時候上了飛機就戴眼罩蒙上毯子睡覺，全程不和任何外人交流——他來的時候就是這麽幹的。
正繃着臉在人潮裏走着，就突然被一個人攥住了胳膊，他驚疑地回頭一看。
居然是兩個Omega，一男一女。
“是雲笙哥嗎？”那Omega眼底裏湧動着無法遮掩按捺的癡狂與興奮。
溫衍對這種眼神太熟悉了，他雖然沒聽說過什麽雲笙哥，但心知這八成是認錯了人。
眼眸往更遠處一眺，更多年輕的Omega和Beta少男少女因為看到夥伴拽住了他而眼帶期待地開始挪動腳步，要往這邊來。
溫衍低聲道：“真的認錯人了。”
他把兜裏的飛機票掏出來，把名字信息給這兩個Omega看：“我姓溫。”
“溫衍……”其中那個男Omega嘴裏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之後，再定睛一看眼前這位又是口罩又是帽子又是粗框眼鏡，形跡可疑得仿佛下一秒要去搞暗殺一般的Alpha。
“你是，是見手青老師對嗎？！”他興奮得沒壓抑住聲音，高聲問道。
再仔細一回想，似乎連聲音也很像！
“我，我特別喜歡你的小說，當然電影也拍得很好，我是看電影之後去看書的，我特別喜歡你和張末！”Omega男攥着他的手更緊了，滔滔不絕地傾訴着自己對見手青的喜愛。
一旁的女Omega一聽這名字，也兩眼冒光：“您是蘑菇大大啊？”手裏的手機就要對準溫衍拍照。
溫衍對Omega男的這種語氣和眼神也不陌生，這一看就是他和張末的CP粉，是他最厭煩的一個粉絲群體，怎麽辟謠都不聽！
不反駁吧，就等于默認。反駁了呢，就說明你是欲蓋彌彰，急了急了。
“我，我不認識，放開！”溫衍這下是真急了，用了力氣掙開這個男Omega，鑽入人群。
“見手青老師！”兩個Omega舉着手機在後面追，後面不少路人都聞聲注意到了，開始跟着追逐。
“見手青？”“見手青是誰？”“卧槽見手青？哪裏哪裏？真的假的？”“快追！”
溫衍鑽進人群以後就摘掉了帽子口罩和眼鏡，把行李背包和外套一脫裹住這些東西一并搭在手上，順便遮住拎着的行李包，在經過拐角處就迅速轉身往回走。
追逐的粉絲們也直接與他相錯而過。
身上只穿着短T，夜間機場的冷氣吹得他luo露在外的皮膚汗毛直立，雞皮疙瘩盡起。
可更讓溫衍從內而外手腳發冷的是，他跟蹤行為即将要暴露的可能性。
如今的網絡時代，人人都是攝像頭，人人都是自媒體記者，一個視頻一分鐘不到就能傳上網，噱頭标題迅速虹吸流量，再加上大數據，精準推送到當事人眼前只是時間早晚。
那兩個追星的Omega高高舉着手機，手機後的笑臉逐漸扭曲，怪異恐怖。
他來時得意的嘴臉，自以為是的猖狂模樣，化變成滑稽的白臉奸佞醜角。
溫衍摟緊了手裏的外套和行李。這些原本是他自作聰明的遮掩道具，此刻每一件都将成為他的罪證，無聲地嘲諷他的愚蠢和醜陋。
他恨不得此時此刻原地就把這些直接扔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心髒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着，大腦飛快地運轉着。
可每一個以莊銳厭惡地分手的結局畫面都簇擁着，擠在他的腦子裏，讓他無法正常思考，光是呼吸喘氣都已經費勁全身力氣。
要被發現了……要被發現了……
今夜早些時候還在借助這些瞞天過海地和莊銳甜甜蜜蜜地聊天。
白天他跟蹤偷窺莊銳的那些美好瞬間，都化作一根根鋼針狠狠刺穿了他，無數個洞漏着冷風鑽進去，嘲諷着他的僥幸得意和自作聰明。
——“……你的原則問題是什麽呢？”
——“嗯……首先最重要的一點，不可以欺騙我，包括有重要的事情瞞着我。”
可，要坦白嗎？
像個跟蹤狂一樣跟蹤偷窺，真惡心。
說了不讓來還要偷偷跟過來，說了不準騙人也依然各種弄虛作假騙人，你這跟常昱麒有什麽區別呢？可笑。
分手吧。
分手吧。
分手吧。
騙子！惡心！滾！
溫衍站在街頭十字路口的街頭，無神地看向忙碌的車水馬龍，仿佛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對不起。
巨大的紅色感嘆號鋪天蓋日地囊括了整個天地，朝他倒壓下來。
扣扣發消息變成紅色感嘆號是什麽意思？
要麽信號不好沒發出去，要麽被拉黑了呗。
網吧的信號不好嗎？
過往化作洪流裹挾着無數人窸窸窣窣的喧嚣從溫衍身上沖湧穿梭而過。
他慢慢拿起手機，撥打了莊銳的電話。
“嘟——”
現在已經半夜一點鐘了。
這個點打過去擾人清夢，只會給之後的怒火堆起高高的柴火。
“嘟——”
他不能等到明早，也不能去賭一個今夜的照片視頻拍得模糊、沒有被人曝光在網上的可能。
“嘟——”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