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霍晏竟然生出一種自己的存在是多餘的怪異感覺，鮮少有的事情，但是遇到宋思宜時，一切又變得合理。
夜裏轉涼，換了個環境，宋思宜沒怎麽睡好，一仰頭便能看見天邊高懸的月亮，比樂都城裏看到的更亮更圓，但卻沒有平日看到滿月時的圓滿幸福感，反而襯得這裏的夜更加孤寂凄涼。
天剛蒙蒙亮宋思宜就起來了，她很少起這麽早，走到院子裏，遇上了同樣起得很早的霍大叔。
一見宋思宜，霍大叔很是熱情，立刻就猜到了她是擇床，不适應這裏的環境。
“沒睡好嗎？”
宋思宜本想搖頭，但看到霍大叔真誠質樸的模樣，便坦誠道：“是有一點。”
“才來這裏的人，不習慣是正常的。”
“缺水幹旱，你看我這個臉，都是常年風吹日曬，黑不溜秋的，糙得很，你們這些小姑娘肯定是待不下的。”
宋思宜笑了：“我看雲昭的臉還挺白淨的。”
“她在這裏長大的，習慣了這種氣候，而且，你別看她說話直來直去，大大咧咧的，其實可在意她的那張臉了，常要我弄些什麽美容養顏的方子給她喝。”
“是嗎，還真沒看出來。”
兩人閑話家常，說了幾句，霍大叔突然将話題轉到了霍晏身上。
“你跟霍晏是在樂都認識的？”
“嗯。”
“他在那裏過得怎麽樣，昨晚我問他，他只說好，讓我不要操心，但是我知道他的性子，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而且以他平日那種做派，肯定是要招人嫉恨的，一點不知道收斂，在栎陽這種小地方，出不了什麽大錯，但樂都不一樣，到處都是大人物，一個不小心得罪人了，那可不是小事。”
宋思宜想了想，還是沒有把霍晏在樂都裏的那些事講給霍大叔。
“挺好的，他打了勝仗，受了封賞，樂都城人人都稱贊他是個大英雄，可風光了。”
“真的嗎？”
“當然了，我騙您做什麽。”
“他這個人啊，本性不壞，就是一點不會說話，同樣的話，明明意思都是一樣，但是從他嘴裏說出來有時候就是讓人不高興。”
“熟悉他的人呢，知道他沒有惡意，但是不了解他的人，對他印象就差了，久而久之，壞名聲也就傳出去了，偏偏他又心高氣傲的，從來不願意解釋。”
宋思宜心想，心高氣傲這一點，倒是真沒說錯。
“他啊，真的是個心地善良正直的好孩子，你可別被其他人說的話影響了。”
宋思宜沒看出霍晏的善良，只是不願意掃了霍大叔的興，跟着點了點頭。
說着說着，霍大叔突然瞥見了宋思宜脖子上的東西，有些意外，但還是保持着鎮靜。
“您在看什麽？”
“你脖子上戴的什麽東西？”
宋思宜摸到自己領口裏的平安扣，這是當年裴淮璟送給她的，原本是一對，他們一人一個。
“您說這個嗎？”宋思宜将平安扣從脖子裏拉出來，“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
“只有這一個？”
“不是，本來是一對的，但是”
“但是什麽？”
“另一個平安扣的主人……已經不在了，所以如今也只剩下這一個了。”
霍大叔的臉色變了變：“不在了是什麽意思？”
“他已經離世了。”
“這樣嗎……瞧我，真是不會說話，讓你想起傷心事了。”
宋思宜摸着心口處的平安扣，又想起了裴淮璟，卻聽見霍大叔沒頭沒腦地又問了一句。
“你跟霍晏是在樂都才第一次見面吧，以前沒見過？”
宋思宜有些費解：“是啊。”
“他不是一直在栎陽長大，我以前也沒有離開過樂都，從沒見過。”
“您怎麽這麽問？”
“沒，沒什麽，随口問問。”
雲昭進院子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她爹和宋思宜。
“你們說什麽呢？”
雲昭的一聲打破了沉默，霍大叔有些慌亂地看向雲昭。
“喊什麽呢，姑娘家也不知文靜點。”
“你這麽心虛幹什麽？”
“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麽。”
“霍晏呢？”
“昨晚刮大風，對門吳老爹的屋頂漏了，他去幫忙補去了。”
“我要去煎藥，反正你也沒事，跟過來幫忙。”
“我不去，我過來幫他找梯子的。”
“梯子我讓人給送過去，你來幫我。”霍大叔拉着雲昭往屋裏走，一邊還數落着她，“瞧你懶成什麽樣了，我讓你幫我做點事都這麽不情不願的。”
等進屋以後，霍大叔關上了門，又朝屋外看了一眼，這才轉身看着雲昭。
雲昭對他這麽偷偷摸摸的行為表示費解：“你幹什麽啊，鬼鬼祟祟的，做賊了？”
雲昭的腦袋被狠狠敲了一下，她立刻揉着頭喊疼。
“爹，你幹嘛打我？”
“下手也太狠了，我的頭是不是起包了？”
“別大呼小叫了，我手上有準。”
雲昭見裝可憐沒用，一臉埋怨地看着他：“你拉我進來到底要幹什麽，我還要去找霍晏呢。”
“我有點事要問你。”
“什麽啊？”
“那個姑娘跟霍晏怎麽認識的？才認識嗎？”
“對啊，他們兩個都說認識不久。”
“有沒有可能以前就認識？”
“你糊塗了，霍晏這幾年不是一直在栎陽嗎，她可是樂都城裏大人物的女兒，怎麽可能認識呢。”
霍大叔壓低聲音：“你忘了，我當時就回霍晏的時候，他根本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也許他就是從樂都來的。”
霍大叔的話提醒了雲昭。
确實如此，在他們遇到霍晏之前，霍晏已經生活了十幾年，這十幾年不可能是完全空白的，他對過去一點記憶都沒有，但他萬一有家人找來了呢。
“你是說，她有可能是以前就認識霍晏，現在找上門來了？”
“不是沒這個可能。”
說罷，雲昭又搖頭：“不可能！”
“要真是霍晏的家人，早在樂都就相認了，怎麽可能跟到這裏來，再說了，我們可是救了霍晏，即便她真是家裏人，還應該感謝我們呢。”
“而且我也問過了，她看上去好像很瞧不上霍晏，根本不像以前就認識的。”
“我看是你私心作祟。”
雲昭也不怕承認：“是啊，我才不要霍晏走，哪怕真是他的家人，只要我們不承認，反正他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也不會跟她走。”
“再說了，我看她對霍晏态度可冷淡了，肯定不是以前就認識，根本沒什麽感情。”
霍大叔還是猶豫：“你記得當時把他救回來的時候，他都快死了，手裏一直還攥着的那個玉環嗎？”
“記得，我收起來了。”
“他後來醒了也沒問過這件事，肯定不記得了，所以我就一直收着了。”
“那姑娘身上有個一模一樣的。”
雲昭這才大驚：“你看清楚了嗎？這種東西都長得差不多，是不是看錯了？”
“你爹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年紀，肯定是一模一樣的，沒看錯，而且她還說她身上那個本來是一對的。”
雲昭喃喃道：“不可能，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
“這事先不要跟霍晏說。”
“這……”
“爹，求你了，先別告訴他，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而且她待不了多長時間，很快就走了。”
“就當是為了我的幸福，更何況，如果真的是家裏人，宋思宜怎麽可能認不出霍晏來，霍晏失憶了，她可沒有，就算過去了幾年霍晏相貌有變化，她也不可能認不出來的。”
“說不定他們根本就不認識，只是碰巧那個玉環是一樣的，這種事，雖然少見，但也有可能發生啊。”
“算了，依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