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坦白
坦白
陸錦岚的意識好像一艘小船在大海裏漂泊。
無際的大海波濤洶湧，小船被浪花裹挾着停靠在了一座小島。
眼前的世界是光怪陸離。
彩色的光點在她面前一直飄啊飄啊。
夢境又把她拉進了7歲那年的夏天。
陽光透過窗戶打在碎花布樣的床單上。刺目的顏色讓人擡不起頭。
母親在只隔着一扇窗戶的小院子裏低聲抽泣，男人和女人的争吵聲若隐若現。
小時候的陸錦岚坐在地上，手裏拿着幾個娃娃，自己和自己玩過家家。很快，小小的她就覺得無趣，先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媽媽，陪我玩過家家。”跑到母親身邊，她的身高只能夠到媽媽的衣角，上下搖動着，表達着自己的訴求。
争吵中的兩人一下噤了聲，男人漲紅的臉上是被強行打斷的憋悶。林靜蹲下身來，勉強地對女兒扯出一個笑容:
“小岚，爸爸媽媽現在要處理一些事情，不能陪你玩了。你先自己出去玩好嗎？”
小錦岚歡快地應了聲，就跑出了家門，被房門阻隔的，還有幾句殘破的話語。
“你瘋了嗎？在女兒面前那麽說！”
“我又不知道她在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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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窄的街道在小孩子眼中也變得寬廣。
她抱着娃娃站在一戶人家的牆角，一時有些迷茫。
該往哪裏去呢？
“噗通！”
石子濺起水花的聲音。
“過來一起玩吧！”
小錦岚回頭，陽光照耀的地方，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在沖她招手。
*
下課後被搖醒。
陸錦岚還是昏昏沉沉的，睜眼的那一刻一時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怎麽樣，現在感覺還好嗎？”
範殊和她的距離很近，陸錦岚暈乎乎地看過去，夢境裏最後出現的那張臉好像和眼前這個人重疊在了一起。
“看你的臉好紅，趕快去醫院。”
段欣桐上來摸了下她的額頭，被涼意侵襲，陸錦岚清醒了一些，支離破碎的夢境片段散去。
她稍微打起精神，聲音因發燒而變得軟綿綿:“一定要去醫院嗎？”說完晃了晃閨蜜的胳膊，撒嬌道。
“撒嬌也得去。”段欣桐裝作面無表情，一臉冷酷地看着她。
範殊在旁邊看着這一幕，覺得自己快嫉妒瘋了。
可惡。
如果她撒嬌的對象是他就好了。
陸錦岚見對着段欣桐行不通，側過身來看向範殊:“不能不去醫院嗎？我讨厭看病。”她眨了眨眼睛。
“……”範殊的心髒好像突然被人揪住了一塊。
原來對着他撒嬌是這種感覺。
這也太……
太可愛了吧！
原諒他在陸錦岚生病的時候還想些有的沒的。範殊心頭一悸，面上仍然做出游刃有餘的樣子:“真的要去。”
被他們兩個冷酷的态度打擊到，陸錦岚垂頭喪氣，因生病而發熱的臉顯得更紅了。
還是有些不忍，範殊放軟聲線:“去醫院會好得更快，這樣你也能舒服一點。”
陸錦岚已經默默接受了他們的安排。
“我們怎麽走，打車吧？”範殊問。
“我們？”段欣桐詫異地看着他，“什麽時候加上的你？”
陸錦岚也跟着看過去，她現在的思緒還像打結一樣纏在一起。
“別說這麽多了，多一個人多份力量嘛。”範殊避開了她們的眼神。
段欣桐對他的小心思洞若觀火，但眼下陸錦岚需要盡快去醫院，懶得顧及這麽多，背上包就準備走，卻沒想到出門正好撞到人。
“哎呦，怎麽也不看路！”陳逸吃痛地揉了揉肩膀，再一擡頭，一臉驚訝，“你們三個人怎麽湊到一起的？”
陳逸原本已經走出教室了，又返回拿東西，誰曾想正好碰見他的前女友和他的好兄弟正走在一起，還有說有笑。
他的表情頓時變得很難看。
範殊沒說話，段欣桐也懶得搭理他，而平時唯一有可能給他些許回應的陸錦岚此時喉嚨嘶啞，根本不能說太多話。
一時之間氣氛冷了下來。
範殊倒是不想管陳逸說的什麽，但陳逸正堵在門口，用吃人一樣的眼神瞪着他。
“那天你說是誤會，我才相信的。我把你當好兄弟，你居然背地裏撬我牆角？”陳逸憤怒的眼神如有實質對準了範殊。
範殊瞳孔放大，心裏覺得自己還挺無辜的。
什麽叫撬牆角？如果說是在他們談戀愛的時候，那還算得上。現在可不算撬牆角，他分明是光明正大。
“不是，他只是想送我去醫院。”陸錦岚看不過去，忍着喉嚨的幹癢，替範殊說話。
“你居然還替他說話？”陳逸用噴火的眼神看着他們倆。
陸錦岚整個人熱到快能煮熟一個雞蛋了，思考的時候也尤為緩慢。
這種情況下，她居然還能見縫插針地想到當時分手說的話。
‘你居然還和我兄弟有關系？’
誰能想到，現在居然還真被陳逸給逮到證據了。
段欣桐忍不住開口說了句公道話:“陳逸，你是不是有自我認知障礙，你們倆已經分手了，別說是你的好兄弟，就是和你的親兄弟在一起，你也管不着呀。”
話糙理不糙。
陸錦岚還是挺認同段欣桐的觀點的，陳逸一個前男友憑什麽來管她？
範殊臉上維持着被人指責的委屈巴巴，又因為陸錦岚的維護而暗自得意。
有一點陳逸沒說錯，他當然想撬牆腳，還是很早之前就想撬牆角。
被陳逸知道沒什麽，他又不會在乎，但現在最重要的是陸錦岚的病，陳逸非要在這種時候發難，那就別怪他了。
範殊表現得十分坦蕩，對陳逸露出一個不跟他計較的眼神:“別吵了，先送陸錦岚去醫院。”
陳逸氣得牙癢癢，但此刻他說什麽都顯得不占理，幹脆跟在他們身後。
叫到出租車，陳逸眼疾手快搶先坐在了前排，段欣桐翻了個白眼:“怎麽，你還想跟着我們到哪？”
“不就是去醫院嗎，我來關心一下我前女友不行嗎？”
“……”陸錦岚被他的厚臉皮無語到，一時說不出話。
看着坐三個人會很擁擠的後座，範殊猶豫了半天:“我跟他坐這輛車，你們再打一輛吧。”
段欣桐只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坐上車後，她情不自禁抱怨:“現在連車都分兩輛，這兩個男的為什麽非要跟來。”
“誰知道呢。”陸錦岚聳了聳肩，心裏想着:
是誰說的發燒一定要上醫院的？
他們幾個的情況已經亂成一鍋粥了。說不定讓她一個人待會兒還能好得更快。
*
範殊和陳逸所在的車內很沉默。
一起相處了三年的室友在這一刻居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單獨面對陳逸，範殊終于對自己的好兄弟、好舍友有了那麽一丁點的愧疚。
對于觊觎別人女朋友這件事，他自認為自己是個混蛋，沒什麽好解釋的。
但他又沒在他們交往期間做什麽。
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男未婚女未嫁，各憑本事。
“你喜歡她？”陳逸開口，都是男人，範殊的眼神他看得明明白白。
“嗯。”範殊也很坦蕩，直接承認。
“什麽時候？”
“早在你們交往之前。”範殊神色自若，帶着些不管不顧，這些話早就埋藏在心底太久了。
“行啊。”陳逸的牙關咯咯作響，面部肌肉幾不可查地抽動，“沒想到你還是個這麽有本事的人。”
司機師傅用餘光偷偷瞥着他們，旁觀這場吃瓜大戲。
“我早該在她說喝醉的那天晚上就察覺的，卻沒想到你藏得這麽深。”陳逸恨恨地說着，臉色顯得有點陰沉。
“這一點我确實有問題。”範殊坦率地應下了他的指責，“不該背着你去找她，畢竟你們還是男女朋友。”
陳逸卻被他平靜的态度刺激，他口不擇言:“什麽意思，你是不是很享受觊觎別人女朋友的感覺啊，對我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是吧？”
“那倒也沒有，”範殊蹙了下眉，“我對你沒話說了吧？”
他們談戀愛這三年，他可什麽都沒做，不僅如此，他還經常做陳逸的感情指導，如果沒有他，他們早散了八百回了。
早知道最後還是要結束，那還不如早點呢，這樣他也能早點開始追人。
“相處這麽多年，我還以為兄弟如手足，現在看來，合着我把你當兄弟，天天和你分享，你卻想分享我女朋友？”
範殊對他的用詞有些反感，“分享”，說得就好像陸錦岚是個什麽物件，被讓來讓去。
他皺着眉頭，平時笑意盎然的面孔不見了，說話間也帶上幾分犀利:“說以前有什麽意思，你們現在又沒在一起，各憑本事罷了。”
陳逸冷笑:“她至少愛過我，你和我比有什麽勝算？”
“只要我低聲下氣去哄她，她很快就能原諒我，這幾年來都是如此，這次又會有什麽不同？”
陳逸的話沒有刺痛到他，範殊內心毫無波瀾，眼中不帶一絲溫度:“你太自信了，再說曾經那也是過去式，我不認為她是會回頭的人。”
該說是旁觀者清嗎？陸錦岚很顯然已經積累了足夠的失望。
而在她提出分手的那一刻，所有的失望彙聚成洪流，頃刻決堤。
“如果你想挽回，現在估計是不可能，”範殊頓了一下，居然露出了一個笑容，“或許穿越到過去見效更快，還能把你幹過的混蛋事一筆勾銷。”
“就是不知道你上哪去找時空穿梭機，”他裝作認真思考了一下，“或者像小說電影裏寫的那樣，找輛車一頭撞死？”
“你！”陳逸氣得說不出話。
眼看着兩人言辭越來越激烈，默默聽着熱鬧的司機師傅很怕他們真在自己車裏打起來，出口勸架:“哎，行了行了，你們小年輕，生活還挺豐富的。”
“不就是談個戀愛嗎？誰沒有過喜歡的女孩呀。”
“都別吵了，大家和和氣氣的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