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鐘予歡想幹什麽?她想跟朗錦之告狀?
她是小孩兒嗎!這個年紀了還告狀!
徐玉姍咬着牙想, 該死的, 鐘予歡的年紀,還真是個小孩兒。
鐘予歡的視線慢吞吞地從徐玉姍身上轉過,正準備接着往下說, 但那頭的朗錦之就已經先開了口:“徐芸惠母女又欺負你了?”
鐘予歡将到了嗓子眼兒的話咽了回去,“唔”了一聲。
這一聲“唔”得實在沒有什麽技術含量, 但少女的嗓音,通過電話傳遞到那一頭,低低弱弱, 就顯得像是真受了委屈後的反應。
朗錦之立刻開口:“我讓程秘書過來。”
但說完,他又改了口:“還是我過來一趟吧。如果鐘馳在家裏的話,那正好。”
鐘予歡這才起身, 慢吞吞地說:“表哥你不用過來……”
那頭徐玉姍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她是對朗錦之有點意思, 也想見到朗錦之,但可不是想在這樣的時候見到!
“鐘予歡……”徐玉姍的聲線都有點飄了。
而鐘予歡卻徑直越過她,走上了樓。
不給一點顏色看看, 徐玉姍還真以為, 只要在鐘馳看不見的地方, 就能沖她撒威了。
鐘予歡打電話找朗錦之沒錯, 但最終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恐吓徐玉姍, 這只是個捎帶的而已。
鐘予歡走上了三樓, 趴在欄杆邊上, 低低地和那頭的朗錦之說:“表哥你真的不用來, 就算你過來, 吓住了徐芸惠母女,但那也只是一時的。人在大量的財富面前,是願意豁出去性命的。只要我存在一天,我就是她們母女如鲠在喉的刺。”
朗錦之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其實她說的沒錯。
他就算再為她出頭,但那也只是一時的。而他的身份,也注定他沒辦法頻頻出手去整治徐芸惠母女。他代表的不是丁家,是朗家。
“那你的意思……”
“以後總是要靠自己的,但是我想在我成長起來之前,先給鐘馳埋一顆雷。”
對于鐘予歡直接稱呼鐘馳的名字,朗錦之沒有感覺到意外,他淡淡道:“你想怎麽埋?”
他想,如果她想得不夠完善,那他可以幫她完善。
“鐘馳享受操控別人命運的滋味,卻沒想過,被他掌握在手裏的徐芸惠母女,是否真願意做那個随時會被丢棄的對象。以前徐芸惠是小三,她不可能失去更多的東西了,所以她可以全心全意地服侍鐘馳。但現在她換了個身份,她內心已經埋下了敏感多疑的種子。只要讓她感覺到,她和徐玉姍随時都可能被鐘馳抛棄。她就會有所動作了。”鐘予歡語調緩慢又柔軟地說。
不知道的,只會當她這時候是在同電話那一頭的人撒嬌。
鐘予歡頓了頓,接着往下說:“徐芸惠能跟着鐘馳,一忍就是二十多年,最後還成功上位了。她表面上不說,但內心是自得于自己的成就的。如果她突然發現,她辛辛苦苦謀劃二十多年,最後卻會變成一場空。她會發瘋的。她就會另謀他路,想辦法從鐘馳的口袋裏謀東西。”
朗錦之聽完了她說的這一長串話,沒有表露出半點的不耐。直到這一刻,朗錦之才真正确定,這個表妹真的變了,從心性到手段,全都變了。更難能可貴的是,她哪怕是這樣的時候,也依舊清醒理智,沒有被仇恨和憎惡蒙蔽雙眼,她還懂得為自己計劃将來更好的人生。
朗錦之淡淡接聲道:“她就會先想辦法說動鐘馳認下兒子,等到時機到了,就可以讓鐘馳去死了。那時候她的兒子就會成為鐘氏的合法繼承人。”
鐘予歡笑了笑,少女的嬌俏笑聲從電話傳遞到了那一頭,鑽入人的耳朵裏,帶來一股微微的酥麻感,讓人本能地心底跟着放軟下去。
鐘予歡:“是啊,到時候我還會出國,特地把充足的時間留給她們。她們會趁我回國之前,迅速辦好這一切。她們又哪裏知道,我究竟什麽時候回去呢。”
朗錦之攥緊了手機,走進了辦公室坐下:“她們的膽子有那麽大嗎?”
“二十多年忍過來了,一旦坐上鐘太太的位置,她的容忍度相反會變得越來越低。為了得到這些年謀劃的回報,她的膽子會大起來的。只要徐芸惠一開口,徐玉姍一定也會答應。”鐘予歡說。
因為貪婪,所以徐芸惠甘願給人做情人,哪怕直到對方結婚,也都不肯放手,生下一雙兒女,沒名沒分,也不肯放手,氣死了人家原配,被打被罵,還是不肯放手……
所以因為貪婪,最後她們對鐘家的家産,也是絕不會放手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朗錦之說。
“那需要我和表哥說,具體怎麽做嗎?”鐘予歡問。
朗錦之頓了頓。
如果是以前,他也許會聽。但現在……
朗錦之的目光垂落,又瞥見了桌上放着的那支鋼筆。
他低聲說:“不用說,這樣的事,有人會做。交給他們就可以了。”
鐘予歡立刻褪去了剛才成熟理智的味道,語調重新輕快起來:“要收多少錢呢?”
“留着你的錢吧。”朗錦之說。
鐘予歡吐了吐舌頭:“那怎麽報表哥的這份恩情呢?”
朗錦之怔住了,他很少收禮,更沒有過問人索要禮物的經歷,這時候話在嘴裏打了個轉兒,最後變成了:“鋼筆沒有墨了。”
“好的,我明天放學就去給表哥買墨水!”鐘予歡的語調更輕快。
“嗯。”
鐘予歡低聲問:“表哥什麽時候有空?”
“嗯?”
“去岄藍別墅和外公一起吃飯。我想帶上霍承鳴和黎今遠,他們也應該叫一聲外公的。”
鐘予歡想要加強霍承鳴二人對“家”的認同感。
要讓他們了解到,她是真的真的,已經和他們綁在一塊兒,絕對不會分開了。所以她要帶他們去見她的親人。
朗錦之在那頭頓了頓,大概是在翻看行程。
“下周日晚上,行嗎?”
“行的!”
鐘予歡又說了兩句類似于“表哥保重身體”的話,然後才挂斷了電話。
反正好話誰不會說呢?
多說兩句也就浪費一點口水而已。
打完電話,鐘予歡才扭頭進了門。
而樓下的徐玉姍臉色微微發白,還在忐忑不安地想,朗錦之……朗錦之什麽時候會來?
以前鐘予歡的表哥、外家明明是不摻合這些事兒的,怎麽突然就……
徐玉姍又想到了徐芸惠說的話。
鐘予歡的背後有人指點……會是誰?徐玉姍想破了腦袋,也沒能想出來會是誰。
等徐芸惠回來的時候,反倒被她過分蒼白的臉色吓了一跳。
第二天,鐘予歡就把要帶霍承鳴二人,去岄藍別墅吃飯的事,告知了他們。
“見外公?”霍承鳴大概是第一次念到這個稱呼,所以顯得咬字都有些生澀。
“……我們能去見嗎?”黎今遠抿了抿唇,面上也展露出了一絲遲疑。
他們不想再給她增添麻煩。
這麽些天下來,他們慢慢也明白了,鐘家是什麽樣的人家,鐘予歡的外家丁家是什麽樣的人家。
他們當然也明白……這樣的人家,并不會喜歡他們。
“嗯,當然可以去見啊。”鐘予歡扭頭看他們:“你們害怕嗎?”
“不怕。”霍承鳴飛快地說。
黎今遠落後半拍,說:“怕,怕給歡歡帶來麻煩。”
霍承鳴:“……”
鐘予歡笑了笑:“沒有什麽麻煩能難倒我呀。除非……”
“除非?”霍承鳴看着她。
“除非你們哪一天出了事,那就真的是天大的麻煩了。”
兩個小少年閉上了嘴,不說話了。
但兩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臉紅,尤其霍承鳴,手指攥成拳,攥得死緊。
“好了,走吧,上學了。”
“嗯。”
徐玉姍怕朗錦之找上門,只好天天都往外跑。這麽躲了一周,也沒見朗錦之上門。徐玉姍才松了口氣。
“什麽啊,原來根本沒說動朗錦之過來啊。”徐玉姍咬了咬牙,心底對鐘予歡的憎惡又拔上了一個臺階。
而剛好這天也到了周日。
鐘予歡三人,上完了補課班和擊劍班,換了身衣服,就打車往岄藍別墅去了。
這一次鐘予歡也帶了禮物。
給丁外公的是泡茶的茶杯,給朗錦之的是裝鋼筆的墨水。
等車在岄藍別墅外停下,鐘予歡就見到了朗錦之來接人的車。
“表哥。”鐘予歡擡手沖他揮了揮。
朗錦之關上車門,朝他們走來,打量了一眼霍承鳴和黎今遠。
兩個小少年卻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朗錦之。
“上車吧,我載你們過去。”朗錦之收起目光,拉開了車門。
鐘予歡當然坐進了副駕駛座,然後讓霍承鳴二人坐上了後排座位。不然她要是也坐後排的話,那不就是拿朗錦之當司機了。
車很快開到了丁家別墅外。
這一次丁外公早有準備,早早地迎了出來。
鐘予歡下了車,先上前和丁外公擁抱了一下。
“歡歡又長高了。”丁外公輕撫了撫她的頭頂。
鐘予歡笑了笑:“是啊,最近情緒好多了,吃飯吃得也多了,所以也就長高了。”
“學習累不累?”丁外公幹巴巴地問。
他以前沒有關心過女兒的學業,更沒有關心過外孫女的課業,直到這時候才開始慢慢學着,像一個家長一樣去關心小輩。
“不累。”鐘予歡說着,轉身沖霍承鳴和黎今遠招了招手。
兩個小少年立馬走了上前。
丁外公的面容威嚴,慢慢地打量着他們,半晌才出聲說:“好!兩個都很好!汝雪如果在世,應該也會喜歡這兩個兒子……”
鐘予歡一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低聲道:“快進去吧外公,我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