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露營的第二天就下起了雪。

瑪利亞興奮地說:“附近有個滑雪點,再等兩天, 湖面還能結冰!就能上去玩兒了。”

但鐘予歡已經凍得不想滑雪, 也不想滑冰了。

她把外套還給了黎今遠二人, 自己裹着毯子,從腦袋裹到腳, 鑽出了帳篷。

有個法國少年,看見鐘予歡裹着毯子出來, 興奮地朝她走了過來。但還沒等走近, 就又看見黎今遠走了出來。

法國少年識趣地腳下一頓, 當場拐了個彎兒,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鐘予歡有點兒納悶,她忍不住回了個頭:“我這樣看起來特別醜嗎?”

醜嗎?

黎今遠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頭發還沒有紮起來,攏着毯子,幾乎把整個人都罩在了裏頭,臉頰邊的發絲微微淩亂。

看上去是那麽的小只。

好像張開手指,輕輕一圈,就能夠将她整個人都圈起來。

不僅不醜。

還格外的好看。

整個人都是漂亮而柔軟的, 讓人恨不得好好捧在掌心。

“不醜。”黎今遠低聲說。

鐘予歡更納悶了:“那他見了我跑什麽?”

“凍壞腦子了吧。”黎今遠随口說。

“你們不去玩兒嗎?”鐘予歡指了指其他人的方向, 他們自己帶了滑雪用具, 準備往山腰走了。

黎今遠皺了下眉:“山上更冷,如果再降溫的話, 不一定能順利下山。”

鐘予歡想想也是, 她扭頭看向帳篷內, 霍承鳴靠在小桌子前, 單手撐着,背躬着,累得又睡着了。

“那你們還玩兒嗎?”鐘予歡問。

黎今遠搖搖頭:“不用了。”

他們來這兒,本來就不是奔着來玩兒的。

“那收拾一下,我們提前回家吧。”鐘予歡說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霍承鳴的方向。既然這麽累了,沒有必要,一定要陪她來露營啊。

“嗯。好。”黎今遠笑了笑:“回家。”

黎今遠返身進去收拾東西,鐘予歡則到了霍承鳴的身邊,把人叫醒了。

霍承鳴按了按太陽穴,低聲道:“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一會兒上車睡吧。”

霍承鳴繃緊的五官,這才放松了下來。

鐘予歡看得忍不住皺眉。

黎今遠走過來,說:“我已經給衛哥打了電話了,司機一會兒就來接我們。”

霍承鳴看向了鐘予歡:“準備回去了?歡歡不玩兒了?”

鐘予歡搖搖頭:“露營又沒什麽新鮮的,何況看着好像要降溫了,早點回去吧。沒幾天又要開學了。”

霍承鳴點了頭。

他來這裏,也只是想看看蘭登是誰,約瑟夫又是誰,瑪利亞等等等都分別是誰……人都看過了,當然也沒什麽留在這兒的必要。他也不是過去的霍承鳴了。露營、玩游戲、滑雪、溜冰,對于他來說,都已經不再是什麽新鮮玩意兒了。當然也留不住他的興致。

三人一塊兒收拾好了東西,将行李箱和背包都挪到了帳篷外。

瑪利亞正好來叫他們。

“不去滑雪了嗎?”瑪利亞面露遺憾之色。

“不去了,好冷呀。”鐘予歡說着,把身上的小毯子裹得更緊了。她覺得這個東西,比霍承鳴他們的衣服還好用。

瑪利亞對上鐘予歡的小臉,鐘予歡的面頰微微泛白,瑪利亞滿眼心疼,于是其它的話也都說不出來了。

“好吧,那下次一起去農場附近。等夏天的時候,帶你去摘水果、擠牛奶。”瑪利亞無奈地道。

“好,你們去滑雪吧,拜拜。”鐘予歡沖她彎了彎手指,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瑪利亞卻是對她飛了個飛吻,然後才轉身離開。

黎今遠和霍承鳴的臉色當時就有了變化。

尤其是霍承鳴,臉色立刻就黑了。

在鐘家的時候,他們是希望能和鐘予歡一塊兒出國,單單只過三個人的生活的。從此真正地相依為命。但等到了現在,他們突然覺得回到國內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至少在國內,就不會有這麽多奔放而熱情,不分場合、時間對着鐘予歡展露好感的人了。

露營地的人慢慢就減少了,他們都朝山上去了。

周圍很快歸于寧靜,只有風吹過樹葉沙沙的聲音。

鐘予歡歪頭看了看黎今遠,又看了看霍承鳴,她低聲說:“你們是不是特別怕我不高興啊?”

黎今遠和霍承鳴同時一怔,誰都沒有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

霍承鳴沒出聲。

黎今遠先看了看鐘予歡的臉色,然後才出聲說:“當然是希望你能一直開心啊,在剛到鐘家的時候,就這樣想了。”

“其實如果你們很累的話,是不用特地陪我去做某件事的。我不會因此而不高興。”鐘予歡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好。”黎今遠微微一笑:“我記住了。”

黎今遠的笑容實在太具有欺騙性,鐘予歡也分不清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記住了。

鐘予歡只好看向了霍承鳴,但霍承鳴還是沒出聲。

恰好這時候車到了。

司機将車停穩,下車幫着拿了行李。等将行李放好後,大家就準備上車返程了。

鐘予歡先鑽上了車,坐到了第三排的位置上。黎今遠和霍承鳴陸續上車,坐在了第二排。黎今遠和司機簡單地打過招呼後,車子就發動了。

鐘予歡裹着小毯子,溫度合适,閉上眼又睡了一會兒。

等她醒來的時候,車才行駛了半個鐘頭。黎今遠倚靠在位置上睡着了,但霍承鳴卻沒有睡。他低着頭,在用手機回複什麽消息。

鐘予歡慢慢地坐起來,伸出手指頭捅了捅霍承鳴的背。霍承鳴僵了下,立刻扭過了頭:“醒了?”他的嗓音壓得很低,有一絲別樣的迷人味道。

鐘予歡點了下頭,扒拉在他的靠背上,悄聲問:“承鳴哥哥,你剛才為什麽不說話啊?”

霍承鳴低着頭:“說什麽?”

鐘予歡沒好氣地又戳了戳他的背:“你怎麽這麽悶啊?”

霍承鳴頓了頓,反問:“悶嗎?”

鐘予歡看了看他的神色,怕打擊到他,低聲說:“也就那麽一點點吧。但這個不是問題,問題是……你今天沒有說話。”

霍承鳴關了手機,微微側過頭,他低聲道:“我高興這樣做。”

“嗯?”鐘予歡愣了一下。

“陪你做任何事都好,我高興這麽做。”霍承鳴沉聲道,帶着點兒我行我素的意味。

鐘予歡愣在了那裏。

霍承鳴卻突然反問:“我和黎今遠管你戀愛的事,你生氣嗎?”

鐘予歡愣愣地搖了搖頭:“不會生氣啊。之前就和你們說過,我是真的拿你們當家人。所以,這應該算是家人的特權吧。你是哥哥,你當然會關心我,會管束我。”

霍承鳴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霍承鳴也思考過這個問題。

早在拆賀卡的時候。

不,甚至是更早。在他們來到鐘家後不久,知道她母親在的時候,曾經給她和另外一個男孩兒,口頭上定過婚約。當那個所謂的南小少爺出現的時候,他的心底就生出了很強烈的不快,甚至是占有欲。

霍承鳴也不希望這樣,但他控制不了這樣的想法。

過去在福利院的時候,霍承鳴就懂得一個道理。

你需要的東西,一定得靠自己去搶,去握住。不管是穿的也好,吃的也好,又或者是被領養的機會也好。把握不住,是沒有人會來同情可憐你的。因為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可憐,誰又能分出那點憐憫之心,分給別人呢?

他能握在手裏的東西太少了。

但至少他想要牢牢抓住鐘予歡。

那種占有欲幾乎刻入了他的骨子裏,刻入他的本能裏。

哪怕是随着時間的變化,掌握在手裏的東西越來越多。

他依舊只想要,好好将她護在自己的圈子裏。這會讓他感覺到極大的滿足和安心。

霍承鳴收起思緒,回過頭,低聲問:“還睡嗎?”

鐘予歡搖搖頭:“睡太多了,睡不着了。你多睡一會兒吧,你太累了。”

“我不累。”霍承鳴重新打開手機:“我陪你玩會兒游戲。”

鐘予歡從座位上滑下來,半蹲在霍承鳴的座椅後,她擡手捂住了他的雙眼:“好了,現在開始,霍同學只能閉着眼,不能再睜眼了。”

說完,她扯下了自己的小毯子,甩到了霍承鳴的身上:“我把它暫時租借給你,好好裹着。”

霍承鳴無奈地自己動手裹好了毯子:“眼睛閉上了,你把手收回去。”

這個姿勢也怪別扭的,鐘予歡從善如流地收回了手。

“睡吧。”

“嗯。”

車內重新歸于寧靜。

鐘予歡這才又重新仰倒在沙發上,拿着手機自己開始玩單機游戲。

第二排靠左的位置上,黎今遠慢吞吞地睜開了眼,但他睜眼只看了一眼車頂,就又閉上了。

他也想知道,他和霍承鳴管她戀愛的事,她會生氣嗎?

但他沒有問。

他的性格讓他習慣了,将一切的疑問和真實的回答藏在心底。

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怎麽敢說出來呢?

過去的黎今遠,是一無所有的黎今遠。

但從離開福利院之後的黎今遠,是重新擁有了依托的黎今遠。所以之後才會變得更加的小心翼翼。

他想對她好,也是想要用這點兒微不足道的好,将她綁得更長久一點。至于多長久?他也不知道。

黎今遠心下有一絲茫然。

但至少,至少讓家能夠維持得更久一點,而不會有任何人妄圖來搶走鐘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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