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垃圾隊長
第20章 垃圾隊長
第二十章
在林長野眼裏很旖旎的一幕, 其實遠遠沒有看上去那麽美好。
另一邊的宣月靠在吧臺上,已經非常努力地施展魅力了。
那個詞怎麽說的來着?
眼波如水。
她含情脈脈望着耳釘男,努力诠釋着這四個字。
如果眼睛釋放的信號, 能變成彈幕出現在腦門上,那她的天靈蓋上大概已經飄滿了“黑桃a, 黑桃a,快請我喝黑桃a”。
值得一提的是, 宣月的确是個美人, 遺傳了李楠欣女士的姣好容顏。
聽說父親宣元山當年也是遠近聞名的英俊小生, 只可惜宣月對他的印象逐年減淡, 後來就只記得父親是個生意人,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後,就成了大腹便便的模樣。
可惜, 宣月美則美矣,其實并不會搭讪, 也不懂搔首弄姿。畢竟讀書時候, 都是男孩子們找上門來獻殷勤,宣月努力學習, 連早戀都沒有, 又遑論去主動出擊?
好在顏值在線, 即使媚眼抛得生硬了些,也帶着幾分俏皮可愛。
酒保已經先一步淪陷了, 忍不住開口:“阿皓,要不, 開瓶黑桃a?”
原來耳釘男叫阿皓。
他饒有興趣地看着宣月,笑得痞裏痞氣。
宣月原以為他很好拿下,沒想到對方含笑湊過來, 仔細瞧瞧她,開口卻是,“小姐,你的眼睛是不是……”
“嗯?”
“抽筋了?”
“……”
我抽你妹。
宣月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很快調整過來。
“那你到底要不要請我喝?”
是帶點委屈,又有點撒嬌的語氣,強裝鎮定時,表情僵硬得也很有意思。
阿皓邊笑邊左右看看,問:“來這的老板一個比一個有錢,你怎麽會找上我?”
宣月想了想,說:“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世上有那麽多城鎮,城鎮有那麽多的酒館,你卻偏偏走進我的。”
她說的是一部電影的臺詞,沒想到被阿皓一語道破。
“《卡薩布蘭卡》。”
“你也看過?”宣月驚訝地笑起來,這次是真心的。
一個人是真心或虛情假意,有時只要一個眼神就能看出。
阿皓看她片刻,遺憾地說:“如果你剛才的第一個笑是現在這樣,我就是花光錢包裏所有的錢,也會為你開一瓶黑桃a。”
他依然笑得輕佻又痞氣。
“可惜不是。”
“……我的笑怎麽了?”宣月一怔。
“不瞞你說,有點假。”
“……”
宣月跟他對視了一會兒,問:“所以你今天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請我喝黑桃a了?”
阿皓點頭:“可以這麽說。”
“那,那我再努努力呢?”
“親親,這邊建議你換個努力的對象。”
“……”
對方笑得人畜無害,宣告着這次任務要铩羽而歸了。
宣月又掙紮了一會兒,媚眼抛得眼睛都快抽筋,阿皓還是皮笑肉不笑的。
見黑桃a無望,她只能收起笑容,臭着張臉起身。
“小氣鬼,不請就算了。”
變臉速度之快,可以說是生平罕見。
前一刻還媚眼如絲,下一秒立馬拉長臉,白眼翻上天,抽身走人時,一副拔x無情的模樣。
酒保看呆了,阿皓也愣了愣。
就在她翻了個白眼,轉身要走時,阿皓忽然笑起來,一把拉住她的手。
宣月回頭,抽回手的同時一臉警惕:“又幹嘛?”
生氣的樣子倒是比讨酒喝的模樣生動多了,不會眼皮抽筋,也不會一臉假笑,黑漆漆的眼珠像是淬了光,倒映出五光十色的夜。
阿皓笑笑,“你叫什麽名字?”
“想知道?”宣月眼珠子一轉,“開瓶黑桃a,我就告訴你。”
阿皓簡直要大笑出聲了。
“你對黑桃a有什麽執念嗎?”
“沒有。但我朋友說,來酒吧,有人請我喝這個,就會很有排面。”
“你朋友在這?”
“沒在。”
“你一個人來的?”
“對。”
阿皓勾起嘴角,懶洋洋說:“那簡單,我送你一只黑桃a的瓶子,你拿回去跟你朋友炫耀好了。”
宣月:“……”
她仔仔細細回憶了下,林長野布置任務的時候,原話應該是,“給你半小時的時間,給自己編個身份,接近他,讓他給你開一瓶黑桃a,就算完成任務。”
現在他要送她一瓶開過的黑桃a,好像哪裏不對。
這樣應該不算過關吧?
但也只是遲疑了幾秒鐘,宣月很快點頭:“瓶子也行。”
有瓶子,總比空手而歸,啥都沒有的強。
免得那個老陰陽師又嘲諷她。
阿皓沖酒保努了努下巴,“強子,給她拿個黑桃a的空瓶。”
叫強子的酒保嘴角抽了抽,從櫃臺下面掏出一只瓶子來,也不懂故事的發展走向怎麽會到這一步。
看見瓶子,宣月眼睛一亮,正要伸手去接,阿皓卻輕而易舉在半空截胡,拿走了它。
“慢着。瓶子可以給你,但不能白給。”
宣月:“……”
就知道沒這麽容易。
宣月擡眼看他:“怎麽,要收費?”
“收費倒是不用,我請你喝杯酒。”阿皓囑咐強子,“給她來杯小綿羊。”
小綿羊?
他在內涵她?
宣月睜大了眼睛,質問的話都到了嘴邊,目光落在他手裏的酒瓶子上,話又咽了回去。
行,你拿着瓶子,你說了算。
小綿羊就小綿羊,就是給我一杯大灰狼,我也照喝不誤。
強子很快調好一杯酒。
快的原因是,他正準備在美女面前炫技,調酒瓶抛上天,才剛剛接住,就被阿皓叫停了——
“別幹騷操作,有我在,沒人看得上你。”
強子:“……”
強子一臉不高興地停止炫技,快速調好酒,往吧臺上一放,翻着白眼別開臉。
酒杯裏是乳白色的液體,聞着有奶味,酒精的味道反而很淡。
宣月拿起來,先問了句:“不烈吧?”
“放心喝,喝十杯都醉不了。”強子嘀嘀咕咕,“要不怎麽叫小綿羊?”
宣月放下心來,抿了一口,甜甜的,奶味裏帶一點酒精的苦澀,回味悠長。
“剛才不是說讓我換個努力的對象?”她挑眉問阿皓,“這杯酒又是什麽意思?”
阿皓說:“想喝黑桃a,确實要換個對象,但想喝別的,我倒是可以請。”
他把玩着那個空酒瓶,十指很靈活。
“黑桃a不适合你,喝點小綿羊得了。”
看宣月喝了兩口,他笑笑,最後咚的一聲,把瓶子擺在宣月面前。
“那麽回到剛才的問題,你的名字?”
宣月放下杯子,拿起酒瓶,想了想,非常潇灑地伸出手來,“阿皓是吧,你可以叫我moon。”
“沒有中文名?”
“你只說讓我告訴你名字,又沒說必須是中文名。”宣月理直氣壯,“不過,你要是想知道中文名,也不是不行——”
“給你開瓶黑桃a?”阿皓了若指掌。
“嗯哼。”
她抱着空瓶子,一臉“反正瓶子到手,你奈我何”的樣子。
阿皓眯眼看她半天,嗤笑一聲:“洋氣。”
——
才剛剛說自己是一個人來的,也不好拿了瓶子就去找林長野。
宣月拿着酒瓶子,非常鎮定地出了酒吧,一路走進附近的巷子裏,低頭掏出手機,給林長野發了條短信。
【出來。】
沒一會兒,林長野出來了。
兩人在巷子裏碰頭。
宣月老神在在把空瓶子遞過去:“你要的黑桃a。”
林長野垂眸看了眼,“我要的是他請你喝,你要了只瓶子是幾個意思?”
“我仔細一想,你這個任務布置得很奇怪,為什麽不是麥哲倫,不是亨利爵士,偏偏是黑桃a呢?最大的可能是你喜歡黑桃a。”宣月大言不慚,“所以我就替你要了個空瓶,拿回去當紀念品,不用太感謝我。”
林長野面無表情看着她。
宣月頂住壓力盯回去,兩人就這麽你看我,我看你,像是中了石化魔咒,變身雕塑一樣。
良久,林長野問:“任務失敗的原因找到沒?”
“多半是他不喜歡女人。”
“宣月。”很有壓迫感的聲音,提醒她嚴肅一點。
宣月翻了個白眼,悶悶不樂說:“他說我笑得太假。”
“是嗎?”林長野擡眼看她,“你怎麽笑的,笑給我看看。”
“……”
雖然複盤是很有必要的,但他倆站的這條巷子,好巧不巧,又是一年前一起抽煙的那條巷子。
宣月別別扭扭沖他敷衍一笑,“就這麽笑的。”
“你當我是什麽人,打發誰?”林長野眉頭一皺。
宣月無語,任務失敗就算了,還要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叫她又陪一次笑。
幹脆豁出去,咬牙拉住林長野的衣領,“那你低頭。”
林長野微微一頓,低下頭來。
下一秒,宣月笑出兩只彎彎的月牙眼,眨眨眼,湊近他耳邊,輕聲細語問:“請問,你喝的是什麽酒?”
那聲音像是小魚,滑溜溜的,鑽進耳朵眼裏。
若有似無的香氣萦繞鼻端。
伴随着下一句,尾音上揚,極其天真,“好喝嗎?”
她的笑容擴大幾分,帶着試探,和一點漫不經心的挑逗。
很輕很輕,像是小貓伸出爪子,在他心上撓了下。
兩人距離太近,近到他能感知到她近在咫尺的溫熱鼻息,像春夜的霧氣從江上彌漫而來,剎那間遮蓋天地。天地間霧茫茫一片,極容易令人迷失方向。
林長野低頭,恍惚看見了去年那個姑娘。
夜深無人的街頭,她從賽摩上下來,拉住他的手放在她心口,吸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說:“它說想跟你回家。你仔細聽,這樣聽得比較清楚,是真心話。”
往事重現,雖然說的不是同樣的話,但他們的距離都是一樣的近。
巷子裏很安靜,林長野的眼神微微一暗,呼吸都沉重了些。
而宣月呢。
她本來也只是豁出去,心道你要我複盤,那我就複給你看好了。
但面對的不是陌生人,而是林長野,她忽然放開了很多。
莫名其妙的,笑不假了,眼皮也不抽筋了。只可惜兩人距離拉近時,心跳卻忽然慢了一拍。
她說着不過心的話,擡眼望着林長野近在咫尺,輪廓分明的臉,忽然就忘記了下一句該說什麽。
腦子裏好像斷了根弦。
這一刻無限拉長,直到巷子深處傳來吊兒郎當的聲音——
“幹嘛啊,繼續啊,這種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巷子,只适合演三級片,不适合演偶像劇啊!”
林長野倏地擡起頭,宣月也回過神來。
巷子深處站了個醉醺醺的大漢,挺不高興地看着他們,“褲子都脫了,就給我看這個……”
林長野:“……”
驚覺自己失态了,他拉長了臉,二話不說把宣月帶走。
宣月小跑着跟上他,“哎,剛才演的怎麽樣,你還沒點評呢!”
男人腿長,仗着身高優勢,快步往停車場走。
“是不是演的還行?我覺得還挺入戲,你覺得呢?”
“……”
“原來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啊,剛才在酒吧裏我要是有這種表現,肯定不止拿到黑桃a的瓶子!”
她在沾沾自喜。
林長野停在賽摩旁邊,把頭盔往她懷裏一塞,說:“我看未必。”
“什麽意思?”
“你的天賦太挑人,對旁人就是假笑加抽筋,對我就是使盡渾身解數。”林長野嗤笑一聲,“給你一個建議,以後少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
宣月一驚,“什,什麽個人情緒?”
“控制一下對我的愛意,多分一點給你的目标人物。”
這一夜的特訓,是在辯論比賽中拉下帷幕的。
宣月的論點是,“你胡說,我沒有,誰對你有愛意?”
而林長野的論點是,“別解釋,解釋等于掩飾。”
以至于兩人騎着賽摩回警校的一路上,都在激烈辯論。當然,激烈的是宣月,林長野一如既往的死人臉,以不變應萬變。
“哇,我頭一次見到你這麽自戀的人,你以為全天下女人都對你有興趣?”
“全天下女人我不知道,後座的這個确實有。”
“我沒有!”
“是嗎,那一年前是誰抓着我不放,非要我帶她回家?”
“一年前的事你也拿來說——”宣月立馬反應過來,“不是,你明明說好不提以前的事,現在是在打臉?”
“我是在勸誡你,不要對自己的上司有非分之想,我不搞辦公室戀情。”
“……”
宣月氣急敗壞錘他,“放我下車!我要下車!”
吱——
一個急剎車。
賽摩停在路邊。
林長野:“那你下車。”
宣月:“……”
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地鐵站、公交站統統沒有,連行人都少得可憐。
宣月驚了。
“你把我放這?”
“這麽危險的地方你說放就放?”
“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你隊員的安危嗎?”
“哇,林長野你是男人嗎?”
換來林長野不鹹不淡的一瞥。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清楚?”
宣月:“……”
她氣沖沖點頭:“ok,fine。走就走,咱們就在這分道揚镳了,您一路走好。”
宣月大步流星往前走,轉了個彎,沒聽見身後有動靜,悄悄回頭看。
這一看不打緊,林長野他——
居然真的走了!?
馬路上空空如也,只有随風搖曳的樹,和七零八落的樹葉。
偶爾一輛車過,帶起一陣灰塵。
宣月停在路邊,滿心都是excuse me?
他居然說走就走,真的把她扔在這了。
她以為兩人這麽說說氣話,他最後還是會叫她別作了,快上車,那她順着杆子爬下來,分分鐘和好如初,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可惜劇本都寫好了,男主角他擅自改戲。
一種前所未有的凄然襲上心頭,伴随着熊熊怒火。
宣月拿出手機,打車時把屏幕摁得啪啪響,最後心疼的抱住自己,等到了專車司機來接她。
司機好奇地從後視鏡裏看她,問:“大晚上的,姑娘你怎麽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
宣月:“別問,問就是遇見渣男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好不容易消除了偏見,從他腦袋上摘下了“騙炮渣男宏立城”的帽子,但原來摘下的只有宏立城三個字。
她宣布,新一代的騙炮渣男就是林長野本人!
宣月氣呼呼地坐在車裏,卻沒有發現,一輛黑色賽摩隔着不遠不近的車距,一直牢牢跟着他們。
事實上,從她轉角停在路邊起,那輛車就在街角停下,借着樹蔭的掩映,遠遠看着她。
直到她上車,他才發動機車,一路護送。
冬夜來臨,路上行人漸少,又到了深夜犯罪事件高發期。
雖然讓她自己走了,也知道她身手好,但林長野始終不放心,遂遠遠跟着。
其實不吵架就好了。他本不是一個愛争辯的人,為什麽偏偏跟她在路上争執起來?
心底隐隐有一個答案:他不想承認剛才在巷子裏,那一瞬間的失神與失控,除了她的表現過好,還有他入戲太深的原因。
他把人招來隊裏,本就是為了辦案。
他們之間最好保持距離,注意分寸,絕對不能再鬧出去年的事情。
林長野素來公私分明,當初對宣月說,希望她忘了之前的事,公事公辦,一切出于真心,絕不是一時戲言。
她的确是個很有天賦的苗子,手頭懸而未決的案子那麽多,他不想因為避嫌,把她調去其他地方。
——
當晚,宣月氣得睡不着,在被窩裏對着床單踢了又踢,給林長野發了一條短信。
【你放心,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對你有一點意思。大不了人類滅絕,我們一起毀滅!】
沒一會兒,收到垃圾隊長的回複。
【那就好,請你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