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隊長誇我了

第22章 隊長誇我了

第二十二章

宣月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 電腦開着,桌上攤着一疊資料。她一向辦事效率高,但不包括今天下午。

從資料室和宏立城談完心歸來, 她看了大半天資料,頻頻走神,腦子裏有的沒的反複回響起兩個念頭——

林長野換床了, 雙人床。

衣櫃裏藏了條女人的裙子,藍色棉布長裙。

……

思緒回到了一年前, 那時候她太累了,昏昏沉沉翻個身, 險些掉下床,是林長野一把撈住她, 說:“小心。”

“床太小了。”

那時候, 她是這樣嬌氣埋怨的。

“下次換張大的。”

宣月至今回想起這一段, 似乎還能聽見他的聲音。她記得很清楚, 是暗啞的, 低沉的,像是有人彈起大提琴, 卻沒能按緊弦。

事隔經年,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換了張床。

是因為她嗎?

腦子裏難免自作多情那麽一下, 但随即又一耳光扇醒自己。

呸,怎麽可能!

宣月否定了這個猜測。

他要真這麽在意她,也不會把她一個人扔在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鬼地方了!

那裙子呢?

那天他明明譏諷她:“你放心,裙子我當晚就扔了。”

結果扔哪了?

——衣櫃裏。

宣月坐在椅子上, 忍不住扭了扭身子,總覺得心裏有些異樣,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啧, 有些人就是喜歡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辦公室裏靜悄悄的。李敬忽然出聲,從隔壁抛來一只黃橙橙的橘子。

“宣月,吃點水果。”

橘子在半空劃出一道優雅的抛物線,被宣月接住了。她有些遲疑,問了句:“上班時間,可以吃橘子?”

李敬撲哧一聲笑出來,“你以為是坐牢嗎,一下午釘在這兒,眼都不帶眨一下的。你看看其他人,都出去放風了,就你還在埋頭苦幹。”

宣月看資料看得入神,後來走神又走得專注,竟然沒注意到辦公室只剩下她和李敬。

此刻四下一看,才發現——

“都出去放風了?!”

“老張跑現場,把大眼帶走了。宏立城不知道縮在哪個角落長蘑菇呢,不等隊長來把他揍清醒,他估計還要萎靡不振個一兩天。老王十分鐘前送資料去市局了,哎,這個家夥,只要能出去放風,跑腿他比誰都積極。”

宣月哦了一聲,一邊剝橘子,一邊沒忍住問:“天王師兄,問你個問題……”

“什麽問題?”

“那個,就比如,你要是有天認識了一個妹子,她不小心留了點東西在你家,你會不會把東西留下來,舍不得扔……?”

“留了點東西?什麽東西?”

“就比如,比如一雙鞋,再比如一條連衣裙之類的……”

本來是想和蘇青沅探讨這個問題,但想一想,林長野的思維方式,同為刑警的直男們應該會更了解。

李敬沉思片刻,眨眨眼,“能給我一個先決條件嗎?這是發生了什麽,她才會留下這中東西在我家?”

宣月:“……”

李敬的下一個問題是,“裙子都留我家了,那她怎麽走的?裸|奔嗎?”

宣月:“……”

宣月擡手掩住一陣咳嗽:“咳,反正,反正就假設她把裙子留你家了,你出于什麽理由,才會把裙子收藏起來,一年都沒丢?”

李敬搔了搔後腦勺,不确定地說:“集郵?”

“……”

“我想了下,一般有這中怪癖的,就只能是渣男集郵了。收集不同的妹子,一夜春風,然後留點紀念品,老來回憶,好顯得自己年輕時候特牛逼?”

宣月心頭那點騷動剎那間灰飛煙滅。

果然,全世界都覺得他是渣男。

吃了一瓣橘子,又苦又酸,宣月沒忍住蹙起眉,倒吸一口涼氣。

默默放下橘子,她埋頭繼續看文件,只是沒過一會兒,又擡起頭來悄悄問了句:“天王師兄,咱們隊長是單身吧?”

“是呀,方圓百裏出名的萬年單身狗,怎麽了?”

“他條件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麽單身?”

“眼高于頂吧。怎麽,你對他感興趣?”李敬看宣月瘋狂擺手的樣子,嘿嘿一笑,“不過我聽說,他好像有個白月光。”

“什麽白月光?”

“不知道啊,他那麽悶騷,怎麽會跟我們談心。”

“對哦。”

“我是聽宏立城說的啦。好像說他之前在婚禮上遇見個妹子,一見傾心的那中,當時狂喜外露了,還跟宏立城說漏了嘴,說自己馬上就不是單身漢了,好事将近。”

“後來呢?”

“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掰了吧。沒想到他也有今天,哈哈哈。”稍微幸災樂禍了一下,李敬清清嗓子,掩飾住那點小心思,“不過隊長挺上心的,那之後臉都黑了好長一段時間,以前也沒見他帶着情緒工作過。”

宣月愣了下,心道,果然有個白月光。

她很确定,自己和林長野初次相遇,是在滄縣的一條巷子裏。

那天她在抽煙,巷口突然拐進來一個男人,一摸褲兜,發現沒帶煙,一臉煩躁地罵了句。

宣月也是偷偷跑出來抽煙的,看他那樣子,笑着問了句:“找這個?”

她借了支煙給他,這就是兩人的初次見面。

渣男,都有白月光了,還跟她睡覺。

宣月當場在心裏發了個誓:重複一遍,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滅絕了,只剩他一個,她也絕對,不會,跟他湊合過!

——

下午三點過,太陽還挂在樹梢上。

林長野忽然推門而入。

“資料看完了嗎?”

宣月從桌後擡起頭來,“在看第三遍。”

“……”林長野确認了一次,“第三遍?”

在宣月認真的點頭節奏中,他微微停頓:“面試的時候,你好像沒說過你有閱讀障礙?”

“……我是想認真一點,不要遺漏什麽!”

林長野囑咐李敬:“叫上a組所有人,到會議室來,案子有新進展。”

然後看了眼宣月:“你也來。”

宣月看了一天的資料。

資料顯示,在上個月中旬,平城某區加油站的便利店遭到搶劫。店內現金不多,損失在三萬元左右,而嫌疑人大概嫌錢少,幹脆把店裏的煙草也洗劫一空。

這中搶劫案并不算大案子,本來用不着動用這麽多警力。

但警方調出監控後,發現嫌疑人逼迫收銀員打開收納櫃取錢時,手裏揮舞着一個“疑似槍支”的東西。

這就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視。

在這之後,隊裏抽出一組人員,專門負責“槍支案”。

大家分析了各中資料,包括視頻裏嫌疑人戴的頭套,穿的衣服,身高與外形特征。

宣月手裏的那摞資料還包括這一年來平城發生的大小案件,但凡涉及槍支,都被找了出來。

會議室裏,人員都到齊了,林長野囑咐:“關燈。”

門口的老張把燈一關,室內驟暗。

大屏幕上出現了當天加油站的監控視頻片段,以0.25倍速慢放着。

衆人全神貫注望着屏幕,林長野也不例外。

幽暗的室內,光影晃動,伴随着他沉靜有力的敘述。

“10月17日晚上九點三十二分,平城羅安區南湖大道加油站發生一宗搶劫事件,初步确定嫌疑人為中國籍男子,口音是平城本地人。”

“身高普通,中等身材,因為戴着頭套與帽子的緣故,從外形來看很難有參考性。”

“根據等比例分析,該名犯罪嫌疑人的身高約在165上下,年齡為25至40歲的男性。而從視頻來看,他走路一瘸一拐,下肢可能存在殘疾。”

“照着上述線索,我們進行了排查,将平城,乃至附近口音與平城相近的三個省份,數千名基本符合條件的人員,都進行了一一比對,可惜一無所獲。”

林長野停下來,回頭望着大家。

“有什麽想法?”

衆人沉默了一瞬。

老張問:“是不是他不在附近三個省份,也不是平城人?”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但根據視頻裏他說話的聲音,語言專家判斷他是外地人的概率極小。”

李敬說:“那就是年齡出錯了?也許不在25到40歲之間?”

大家都展開了頭腦風暴,試圖找到問題所在。

大數據時代,每個人的身份信息都在電腦庫裏,只要條件是對的,就一定能縮小範圍。

沒道理找不到這麽個人。

林長野的目光落在兩位新人身上,他倆資歷尚淺,還有點不敢開口。

“袁立,有什麽想法?”

袁立臉上一紅,好在燈光昏暗,看不出來,開口就能聽出有點緊張,但還在極力克制。

“我,我沒有什麽想法,只是覺得,他走路的樣子有點奇怪……”

“殘疾人嘛,一瘸一拐的,和普通人一比自然奇怪。”老張俨然把他當徒弟了,想為徒弟撐撐場面。

袁立欲言又止。

林長野望着他:“有什麽想法,大膽說出來。”

袁立深呼吸,鼓足勇氣說:“我舅舅當年出車禍,腳跛了。我看他這麽多年,不能說對腳上有殘疾的人多了解,但視頻裏這個人,我總覺得他動作很刻意。”

衆人一怔。

林長野眼神一動:“繼續說。”

袁立點頭,信心足了些,聲音也穩了很多,不再發抖。

“他走進便利店的時候,左腳好像跛得很嚴重,但是拿槍威脅人的時候,注意力全在人質身上,行動就像個正常人,過了一會兒才又繼續一瘸一拐,就好像,好像後來才想起來自己是個瘸子。”

林長野立馬把視頻調回去,停在袁立描述的幾個點,以更慢的速度播放。

袁立又看了一遍,很肯定地說:“你看他的站姿,站着不動時像個正常人,雙腳都是一樣的着力點。真正的殘疾人不是這樣的,就算是站定了不動,也能看出雙腳的區別。”

“你确定嗎?”

袁立遲疑了,本想說不敢完全确定,但對上林長野的視線,不知為何像是受到了鼓舞,想了想,挺胸道:“我确定。”

“所以——”林長野的眼神亮得可怕,也冷得驚人,“他在演戲,演給我們看。”

所有人都震驚了。

“他不是殘疾人?”

“卧槽,這一手……有點高啊!”

“現在的罪犯,反偵察能力有這麽強了?!”

“所以現在我們要擴大排查範圍,不能再在殘疾人裏去排查了?”

在所有人七嘴八舌議論時,宣月出神地望着定格在某一幀的大屏幕,神情凝重。

林長野掃視一圈,注意到了,目光突然投向她。

“宣月。”

“哈?”宣月一驚,迅速回過神來,脊背都繃直了,“到!”

“有什麽想法嗎?”隊長定定地看着她。

倒不是故意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只是這一屋子男人,就她一個女性,衆星捧月般坐在那裏,看着大屏幕時神情凝重,好像在沉思什麽。

她大概不知道,她思考的時候,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專注度之高,仿佛有一束光凝在眼底。

有些東西藏在其中。

有些東西呼之欲出。

宣月望着大屏幕說:“他穿的衣服——”

停頓了一下,她飛快拿出已經靜音的手機,“不好意思,我查個東西。”

所有人都在等待,會議室裏無比安靜,連根針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

宣月舉起手機,朝着大屏幕咔嚓一下,拍了張照。

李敬坐在她身邊,小聲提醒她:“咳,會議資料不能随便拍照——”

“讓她拍。”林長野出言阻止。

他們都在這裏,她就是拍了,一會兒也得删掉。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宣月點頭,低頭輸入照片,快速搜索一陣,最後拿起手機,把屏幕展示給大家。

“他身上的衣服,是最近很流行的一件衛衣。”

“既然他連瘸子都能裝,我猜他為了掩飾身份,也在衣服上煞費苦心。選一件短視頻平臺上到處都有人穿的衛衣,一是網購就能獲得,二是穿的人多,更方便他隐藏身份。”

“但是我想,就算賣這件衣服的商家很多,源頭廠商大概只有那麽幾家,或者是獨家。”

發光的手機屏幕上,淘寶搜索同款的結果顯示,的确有無數家店鋪在售賣同款衛衣。

但發貨地點,清一色在廣州。

宣月擡眼望着林長野,輕聲問:“如果找到源頭廠商,查到這幾個月衣服的發貨記錄,看看有沒有發到平城的,甚至可以精确到羅安區,是不是可以縮小調查範圍?”

林長野注視着她,片刻後,打開了頭頂的燈。

習慣了黑暗的眼,被剎那間亮起的燈光刺得微微一眯。

但這一室燈光,都還不及坐在眼前的人明亮奪目。

他看看袁立,看看宣月,唇角浮現出一抹難得的笑意,雖然也只是昙花一現,但不妨礙衆人察覺出,隊長心情很好。

他笑笑,聲音輕快:“good job.”

大家也笑起來,七嘴八舌的,老張拍拍袁立的肩膀,說:“小夥子不錯啊,挺細心的,觀察能力很強。”

李敬啧啧稱奇:“後生可畏,好好打造一下,咱們隊又有兩張王牌了。”

宏立城還是幽幽地坐在角落裏,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心道要不是朱迪和他分手,他打不起精神來,能有這兩個新兵蛋子什麽事。

氣氛熱鬧不已。

……

宣月望着最前方的男人,臉上忽然有點發熱。

明明剛才在辦公室時,她還在吐槽他渣,可他就這麽漫不經心誇獎了一句,她就心花怒放了。

心髒像是充盈的氫氣球,只剩下一根線還在手裏握着,心早就飛的很高很高。

宣月不自在地收回視線,心想,真沒出息。

不就誇你一句,人家客套一下,你怎麽這麽飄?

可側頭看向身邊的袁立時,才發現——

袁立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嘴角咧得老高,一臉“我好高興,就是地球毀滅也阻止不了我一蹦三尺高”的樣子。

宣月撲哧一聲笑出來。

人比人,她突然感到心理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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