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談判

談判

按照慣例,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減賦三載,普天同慶。

唯獨相府內藺無憂不屑的冷哼嘲諷“當下北方草原人虎視眈眈,軍費消耗巨大,國庫本就入不敷出如今還要減賦,當真是天亡大衡。”

随着李辭瀾一死,相府門可羅雀,他每日裏閑着除了喂魚便是喂魚,魚池裏的魚都撐得翻了肚子。反觀大将軍府那真是熱鬧非凡,門檻都快要被人踢破。

他心內怨怼,算起來李辭瀾總歸是善于籌謀的,比之李辭淵出色一些,且李辭瀾無李辭淵那樣的姐姐與姐夫,極好操控。若登上皇位有自己輔佐,十年內衡國必定海晏河清,自己也可大展宏圖。

可算來算去不曾算到李恒做絕到如此地步,當朝傳位,射殺親子,早就對辭瀾有所防備。

但他究竟是如何盤算的?

若是早就看好李辭淵,又為何不許辭瀾離京。

藺無憂左思右想,猜不透一個死人的心思。

可他猛然間想到,宮變前一日皇帝見過的親人只有李琉風。

是以他立即派人請李琉風到府一敘,本以為李琉風會避之不及,不曾想這位長寧公主倒是來的快。

不過一炷香的光景,公主府的馬車便來至在了相府門前。

他親自出府相迎,初次這樣近的看李琉風,不禁為李琉風的美貌所震驚。好一個媚骨天成,風華絕代的美人。此刻相隔不過三步,看的分外清楚,冰肌玉骨,皓齒紅唇,單單那頸間一道凸起的疤痕來的突兀,顯得這美貌是将仙子的頭安在了凡人之軀上。

饒是老奸巨猾,混跡官場多年,洞若觀火,勘破人心的藺無憂也不由得一時看的失神。

李琉風見此掩唇輕笑“勞煩丞相親自出門迎接,倒教琉風消受不起。”

藺無憂哈哈一笑,揮着手請李琉風入內一敘。

待來至廳堂坐下,藺無憂便問起了侍疾一事。

李琉風也不曾遮遮掩掩,話說的直白“父皇駕崩前一日問我,是覺得三哥好,還是四哥好。我答四哥好,待人親切。”

說完便端起茶杯品了品藺無憂親手泡的極品龍井,茶香沁入喉頭肺腑,回味無窮。

藺無憂的臉色難看至極。

他瞪了李琉風半晌才艱難的吐出話來“你便如此狠毒的推你四哥下火坑?”

能将藺無憂氣成這副模樣,李琉風笑的肆意“三哥四哥總要死一個,四哥給的不如三哥給的多呢。”

她知曉父皇拿不定主意,問她想是聽一聽旁人如何想的。是以她先暗示父皇大姐與三哥是一邊的,若是四哥上位,那要死的便是一雙兒女,父皇的心便得往三哥身上傾一傾,而後她又誇四哥甚好,她心知父皇心裏是看不起自己這個女兒的,是以便會多想可是這位四皇兄用了手段,哄騙自己這般蠢笨之人,果然猜忌之心驟起。她再偷偷告知大姐暗中調兵,以防不測,讓李辭淵沉住氣休要暴露野心。與此同時儲修也受皇命在外埋伏,只等皇帝一聲令下,射殺親子。

至于是哪一個……

不過她如今倒是對藺無憂起了興致,如此心思玲珑的人,怪不得會遭父皇忌憚。

“丞相屈居人臣不覺得不甘麽?”

藺無憂一雙狼眼,琥珀色的眸子裏閃着精光“藺家世世代代忠君愛國,我雖有宏圖大志,卻不想做佞臣,可你父皇太昏庸,我只能挑一個皇子用心培養,可惜如今說什麽也遲了……”

聽完李琉風笑意更甚“丞相大志不會落空,李辭淵雖忌憚于你,可皇姐卻是想拉攏你的,身為女子不能進朝堂與男兒一較高下着實可惜,若丞相能幫扶我姐妹二人入朝堂,那我二人也必定助丞相心願達成。”

自從三百年前女官穢亂宮廷後,便下旨女子不得入朝,自此朝堂再無女子身影。即便是他捧着李琉風與李辭年入朝,那這二人何德何能?有何本事助他得償所願。是以藺無憂很是不信,滿臉懷疑的打量着這位年輕的公主“就憑你與李辭年?”

李琉風不惱反笑“那丞相是想指望李辭瀾還是李辭淵?”

他沒得選。

只得答應了這樁交易。

不過,他要為自己加碼。

他要北境的兵營。

如今是李牧掌管北境的三個兵營,要讓他分出來一個,他定是不願的,李琉風思忖片刻後答“可給你,只是眼下不行,待明年元夜前,北境東風營許你。”

藺無憂一聲冷笑“公主又說笑,屆時你不給又該如何?公主既是要入朝,臣不信公主對兵權無心。”

李琉風摩挲着茶杯,許久不言語,只是突然起身作勢離去,教藺無憂猝不及防。

“公主……”

李琉風頭也不回,只是冷聲道“丞相所言有理,本公主卻還只是那句話,丞相可以不信,但又能指望誰?至于兵權,本公主眼下不想要,也要不起。”

藺無憂無言以對,只得躬身“恭送殿下。”

回府時,李琉風疲憊的揉着眉心,眼閉上,竟在馬車上睡熟。

再睜眼,見已到府前的長街,她頓時打起了精神。

儲修不在,想必是與李辭淵在皇宮治喪,暗中籌備登基大典。如此她只需應對一個戈娅。

果然,一進書房戈娅便質問她“為何違背姐姐的意思,姐姐分明是要你扶持李辭瀾上位的。”

李琉風面容憔悴,甚是疲憊。

“我已在父皇面前盡力說了四哥的好話,可父皇不選他,他也按耐不住性子,竟然逼宮,偷了丞相的兵符,他急着死我怎能攔得住。”

戈娅卻是反問“自你回來何時與李辭瀾有過來往,這便是你的扶持?我看你對姐姐是陽奉陰違。”

對,你說的對。

李琉風心下贊同。

可面上卻是困苦“我能與他有何來往?反倒是李辭年步步緊逼,替李辭淵籌謀,我只能讓儲修與儲家站在李辭瀾那一邊,但他如此行徑再多的勢力也無法施展……怪只怪父皇一心看中三哥!”

戈娅不是乞顏赤納,看不出李琉風的裝模作樣。她只得道“我已禀報姐姐,待姐姐有答複我在告知你。”

而後便離去了。

這也怪不得戈娅,倘若此刻乞顏赤納站在這裏,怕是也需費一番力去分辨李琉風話裏的真真假假。

兩年的光景,她親自教出的牡丹已悄然長成了曼陀羅。或許是衡國水土不好,在這裏只有曼陀羅才能開放,牡丹是活不過天明的。

書房裏只剩下李琉風一人,夜幕降臨,她點燃了桌案上的明燈,心底一陣陣的泛着酸澀。

她不愛儲修。

愛的只有乞顏赤納。

愛她的高潔,疏冷,愛她的志在天下。

自己原本是想與她一起共築大業的。

可她恨她說的要找郎君,恨她說的那樣凜然卻又強占了自己的身子,恨她分明是想将自己當做眼線……

乞顏赤納,我不是傻子。

在派戈娅與自己一道回來時,她就知曉了她的用心。

名為保護,實則窺探。

這一刻,她恨意驟起。

原乞顏赤納對她當真無一絲情意,有的不過是利用。

那她便好好的與她的這位額真下這一盤棋。

鹿死誰手,未嘗可知。

也不知那位新徒弟有何等本事。

星星……

好用心的名字……

額真,你真當只有一個徒弟麽?

那我便讓你知曉知曉,你最出色的徒弟是誰!

此刻天牢內李辭年與一如松如竹的女子隔着鐵欄相望。

李辭年問她“如今你所圖的皆成虛妄,你可否好好看看我?”

易歸遷長睫微顫,垂眸道“公主貴重之身,莫踏賤地,盡早回去的好。罪臣身無長物,并無甚值得公主探望。”

“你待我當真無半分真心?”李辭年話音發顫,渾身血液僵住一般的難受,她用盡勇氣放下顏面問出此言,此刻軀殼內已成空白。

她甚至不敢再看易歸遷一眼。

垂眸望着肮髒遍布血跡的地面,只聽得那薄涼的嗓音。

“并無,公主也已嫁與李呈,李家家風甚好,公主安心與驸馬修好才是正事。”

好好好……

空白被一錘打破,緊而是血液迅速奔流,李辭年似乎脫胎換骨。

“好,我自會與驸馬恩愛不疑,易将軍就眼看着易府下地獄罷。”

由愛固生恨,由愛固生怖。

既然不能兩情相悅,那便互相折磨罷。

華麗貴重的身影離去,亦帶走了盡數光彩,黑暗腐臭的牢獄裏只剩下易歸遷頹靡的身影。

李辭淵本想易家滿門抄斬。

李辭年卻勸他“留着易歸遷,倘若北方戎狄來犯,且算一員猛将。”

是以,李辭淵留下了易歸遷,順便留下了易府上下的性命,只将他們發配莊園為奴日夜勞作,獨獨将易歸遷囚禁天牢,不許人探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