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第6章 chapter6
意識到自己再看下去就有種莫名的窺伺感的黎恺臻給自己補救,在音樂的尾聲中裝作才回家的樣子,“你洗衣服啊?”
楚欲聽到這話,手裏面拿着正打算晾的最後一件衣服和黎恺臻大眼瞪小眼。
嗯,挺好的,和在火車上采訪乘客有沒有買到車票有異曲同工之妙。
晚上吃飯的時候,黎恺臻放着電視當背景音,一邊聽電視裏面的新聞報道,一邊夾着菜,十分心不在焉。
她明天就得返校了。
黎恺臻夾着的青菜從筷子上面滑落,又掉回碗裏面,她自己沒注意,視線一轉,看到楚欲放在桌子一角的向日葵。
楚欲還是偶爾會拿花回家,大多數時候都是玫瑰。
這支向日葵也快要蔫了,花瓣已經開始呈現失去水分而枯萎的趨勢,估計再過兩天就得徹底報廢。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黎恺臻盯着那向日葵,莫名就想起從前家中客廳的地板花紋,也是如這向日葵花芯一樣的顏色,棕調又帶着一點金黃。而頂上的吊燈光線明亮又華麗。要是楚欲踩着那地磚跳舞肯定很漂亮。
黎恺臻幾乎能想象得到楚欲穿着高跟鞋,鞋跟敲擊地面的節奏,一下接着一下地落在她的耳廓。
楚欲拎着裙擺,裙邊如花一般綻開。
“發什麽呆呢?吃飯不好好吃?”楚欲已經吃完了,放下碗筷見黎恺臻還擡着半碗飯出神,不由得出聲提醒她。
黎恺臻,“……”
她趕忙往自己的嘴裏面扒拉了幾口飯。
楚欲莫名其妙地掃了她一眼,然後開始清洗流理臺。
黎恺臻放下扒飯的速度,盯着楚欲的背影看。真奇怪,她以前對于楚欲一直都是抱着一種如果不是她長得漂亮,是根本不可能和自己老爹在一起的心思的。這是人性很常見的通病,黎恺臻避免不了的也會這樣想。
但是仔細想想,楚欲雖然只是讀到了高中,可是她會畫畫,雖然不是十分專業的水平,但也足夠讓黎恺臻這個業餘的刮目相看了。
而且她還會跳舞。
好吧,這個不算,畢竟楚欲也只是随便轉了轉。
可是看着就是好看啊。
黎恺臻不得不承認,她在對楚欲抱有偏見的情況下,也依舊得打心底地認為這個女人是随便扭一扭腰肢就好看到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地步。
楚欲清理好了一回頭,黎恺臻又開始發呆。
楚欲順着黎恺臻發呆的視線一瞥,“都要枯了,你還沒有看夠,這麽喜歡向日葵嗎?”
黎恺臻回過神來,她知道楚欲誤會了,于是只好順着楚欲的話往下說,“沒有哪個女生不喜歡花,我只是格外喜歡這個罷了。”
楚欲小聲地念了一句,“怪不得。”
怪不得一晚上都在盯着看。
楚欲進房間前交代了一句,“吃完把碗給洗了。”
什麽嘛?
黎恺臻撇撇嘴,楚欲根本一點都不好看。
當晚,黎恺臻收拾好之後,回到房間,枕着淅淅瀝瀝的雨聲,看見那小風扇的扇葉在眼底轉動着,接着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她做了個夢,夢裏面回到了當年第一次見到楚欲的時候。
黎恺臻看見楚欲穿着黑色的絲絨長裙站在高大的門庭前,接着拎着裙擺微微屈膝,那是個禮貌邀請人的姿勢。
她看見自己将手放在楚欲的手裏,由着這個女人牽着自己,一路到達前廳,接着在悠揚的舞曲裏面,旋轉、展臂……
黎恺臻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自己估計是瘋了。
她摸出手機一看,不過才淩晨兩點。
睡不着了。
黎恺臻無聊地翻着朋友圈,确實無聊。
以前認識的人,發的東西在以往的她看來都是稀松平常的,但現在卻是黎恺臻如何也夠不到的紙醉金迷。
可即使是這樣,也還是無聊。
刷着刷着,鬼使神差的,黎恺臻找到了楚欲的頭像,然後翻進了楚欲的朋友圈。
楚欲的朋友圈和她這個人大相徑庭,不過就是寥寥幾條,基本上算得上空白,而且也全部都是發的一些風景照,甚至都懶得配文,都是發一些小表情。
真不像她。
黎恺臻覺得有些反差。
看着她的第一條朋友圈,黎恺臻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楚欲當時在南錦的別墅後院花圃裏面畫的鈴蘭。
……黎恺臻又想起楚欲那條紅色的裙子以及塗着同色指甲油的腳趾。
本來已經漸漸襲來的那點困意消失得一幹二淨,黎恺臻想得出神,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給點了個贊。
黎恺臻,“……”
朋友圈點贊了取消對方還能收到提示嗎?
算了,糾結了十多分鐘,黎恺臻選擇放棄,她不想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是大半夜翻人朋友圈還給點了個贊,這事情怎麽說也不合理吧?
黎恺臻覺得自己要不然還是不告訴楚欲,直接去學校算了,也免得尴尬。
于是黎恺臻在她能想到的一百種補救方法中,終于朦胧睡了過去。
·
上午十點半,黎恺臻醒過來,頭有些發疼,應該是淩晨那會兒不睡覺導致的。
黎恺臻躺在床上一邊緩着,思索這會兒楚欲應該已經離開去上班了。
這樣也好,她去學校的事情發消息說一聲就行了。
早上吃着楚欲準備的早餐的時候,黎恺臻給楚欲發了自己要去學校的消息,楚欲回了她一個,【好。】
真冷淡。
吃完收拾好,黎恺臻翻出行李箱,其實她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可以帶,這次去學校也就待個十多天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也不是去看望黎源的地方,她可以拿着正當的理由離開久安,去往徽封,但黎恺臻就是高興不起來。
她登上高鐵,破天荒地打開了班級的交流群之後,才總算是知道自己心裏面那股煩躁是因為什麽了。
開學要繳學費。
雖然也不過就是幾千塊錢而已。
幾千……
是啊,就幾千,但是這幾千對于現在的她而言,可能是她一個多月的工資,可能供她和楚欲在久安這裏生活好幾個月。
因為黎源的緣故,法院強制執行每個月必須給受害人家屬提供一定金額的補償,如果這筆錢拿不出來,那麽将有可能算上之前連帶責任制的關系直接變成失信執行人。
光是每個月打錢給對方就已經讓黎恺臻頭疼了,黎恺臻現如今完全沒有任何多餘的錢。
下了高鐵,黎恺臻拎着行李箱擠在擁擠的人潮中出了站。
她站在高鐵站偌大的廣場中,看着不遠處的繁華都市,第一次産生了一點悵然。
黎恺臻曾以為自己不過只是待在久安暫時得以安身,她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那個小地方,總有一天會擁有再次踏足這片土地的勇氣。
可是現在,她深感懷疑。
甚至于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立刻提着行李箱踏上返程的路。
可是她又從來都不認為自己屬于久安。
原來是這樣……
黎恺臻瞧着那高聳的電視塔亮起來的燈光,才算是明白了,此時此刻,她沒有任何歸屬。
·
黎恺臻是最後一個到寝室的,寝室是四人間,其中一個還要考研,回來得更早。
大四忙着實習,室友們也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并沒有多少時間在一起,甚至有時候吃飯都是各吃各的。
黎恺臻打了聲招呼将床鋪收拾好就躺在床上開始發呆了。
學費她湊一湊倒是拿得出來,可是接下來的生活費還包括之後出去找工作的花銷,什麽都是需要錢。
她越發煩躁,一下子坐起身來,眼睛不經意間瞥見了對面室友挂在床沿欄杆上的包。
包?
黎恺臻想起來了。
她對于這些名牌包并不是太感興趣,但在黎家還如日中天的時候,她過生日黎源有個做生意的夥伴送了她一個包。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就算是二手的,應該也能賣點錢。
不感興趣不代表不知道行價。
那時候的黎恺臻相比較包,她更喜歡買各式各樣的口紅。
現在想起來,她又多少覺得有些後悔。
當時身邊有不過僅僅只是幾面之緣的人,談及愛好,最喜歡的就是收藏名表。用那人的話說,就算是有一天家道中落,哪怕是賣表也能足夠生活了。
只可惜當時的黎恺臻只是聽過就算了,遠遠沒有這個意識。
當然,現在想這些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只是……那個包現在在別人的手裏。
黎恺臻記得她為了湊學分參加了學校的攝影社,被同社的一個姑娘借走了,黎恺臻當時那般身家,自然不在意這些。再到後來家裏面出了事情,被擾得自顧不暇,這件事也理所當然地被抛到了腦後。
黎恺臻恍若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翻找聯系人。
這手機也用了挺久了的,出了事之後,出了新款她也沒有換。
也幸好是這樣。
黎恺臻同那借包的女生并沒有過多的交流,以至于聊天記錄都是一直停留在上次借包的消息。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那包就是她的,她要回也是屬于理所應當。
但這個時候,黎恺臻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種十分尴尬的窘境。
她深呼了一口氣,終于打出:【你好。】
然而黎恺臻收到的只有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她被對方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