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相

真相

車子停了下來，林照野沒有熄火，也沒有下車，方時晏坐在副駕駛也沒有動，好幾分鐘之後，林照野推開車門下了車，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咬了根點燃靠在車身上猛吸了兩口。

他現在想起來當時聽見方時晏說的那些話，依舊是很難過，他以為自己忘記了，心裏被捅出來的窟窿長好了，他就可以坦然的面對方時晏了，可事實是，方時晏說想讓他在他的世界消失的話，依舊如根刺般紮在他的心裏。

方時晏把車熄火，然後下車走到林照野身邊，問：“想起來了嗎？”

林照野吐出煙圈，有些生氣的道：“沒有。”

方時晏道：“林照野，你以後少喝酒，不然喝完酒做的事會忘記。”

“那你呢？”林照野彈了彈煙灰，側目看向方時晏，眼裏帶着怒氣，問道：“方總說過的話也忘了嗎？”

方時晏覺得林照野莫名其妙：“那晚我說過的話不會忘，林照野，是你忘記了，你居然還好意思生氣？”

“不是那晚。”林照野掐掉還剩半截的香煙，然後站到了方時晏的對面，時隔十年，當時他逃了，如今時過境遷，他總該要問一問方時晏，為自己那個時候一腔的愛意畫一個句號。

“是第二天早上，在那個酒店的安全通道裏，你在和誰打電話，說：我不喜歡同性，他的追求讓我感到惡心厭惡，......讓他在我的世界裏消失，從此以後不要再出現我面前，但不要做太過。”

“方時晏，我記得清楚，一字不差，我有沒有冤枉你？”林照野突然笑了一聲，又道：“你看我多識相，不用你動手，我就主動消失在你的世界裏了，你現在又找上我是什麽意思？是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了嗎？”

方時晏一向從容淡定的臉像是破碎了一般，他有些恍惚的看着林照野，他想過很多原因，為什麽林照野會給他發那條消息，說不再喜歡他，然後把他拉黑，之後拒絕一切他的聯系，最後在高考成績出來之後毫不猶豫的填報了南城的大學。

原來是因為這個，原來僅僅是因為這個，就讓他們分開了十年，方時晏突然覺得好笑，林照野只因為一句沒有主語的話，就質疑他的人品，放棄了對他的喜歡。

“林照野，你的喜歡也不過如此。”方時晏說完又自嘲的笑道：“我的喜歡也不過如此，我們都不夠愛對方，林照野。”

林照野以為方時晏會反駁或者解釋，沒有想到方時晏說的是他倆不過如此的喜歡，他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啞聲問道：“你說什麽？”

方時晏不打算解釋，他道：“既然你想不起來那晚發生了什麽，就算了吧，林照野，我們都有錯。”

方時晏說完轉身往別墅走去，一邊走一邊扯領帶，然後解開了西裝扣，脫掉了西裝，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換鞋，而是去了地下室的健身房。

林照野直到方時晏的背影消失，才眨了一下酸澀的眼睛，他高中語文還不錯，所以剛剛方時晏說的那句話的意思是，方時晏當年也是喜歡他嗎？如果是真的，那麽方時晏說的那些話就不是在說他。

“林照野，你當時為什麽不推門進去問啊。”林照野猛的踢了一下旁邊的車子，原本對方時晏的怨恨突然就轉到了自己身上，原來他誤會方時晏了，以至于兩個人分開了十年。

可......正如方時晏說的他們都有錯，也正如方時晏說的，他們或許真的不夠愛對方，如果夠愛的話，怎麽會分開十年呢？方時晏五年前回國，林照野是知道的，可是他沒有主動去找方時晏，方時晏也沒有主動來找他，兩個人在同一個城市裏生活了五年，沒有刻意的去見，原來真的可以一直不見，如果不是這次項目和陸氏合作，如果不是梁晚提出了這麽一個荒唐的要求，他們還要分開多少年呢？真的可以一直忍下去不再見面嗎？然後有一天，各自找一個人結婚嗎？

十一月的夜裏已經很冷了，林照野站在前院門口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風，最後他坐進了自己的車裏，啓動車子離開了朝夕路188號。

淩晨十二點半，一身酒氣的林照野出現在了梁晚的房子裏，梁晚聽見開門聲吓了一跳，直到她通過客廳監控發現是林照野的時候，立馬披着外套走了出來。

“小野。”梁晚走近才聞到林照野身上的酒味，她扶着林照野坐到了沙發上，然後給他倒了杯熱水，等林照野喝掉之後，她才詢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林照野躺到了梁晚的腿上，伸手環住了梁晚的腰，啞聲道：“媽，我好難過。”

梁晚輕柔的撫摸着林照野的腦袋，溫聲道：“媽看出來了，能和媽媽說說嗎？”

“媽，我好像誤會方時晏了。”林照野低聲的說道，又停頓了很久，才繼續道：“高考結束第二天早上，我聽他在和誰打電話，說不喜歡被同性追求，說要讓對方從他的世界裏消失，我理所當然的就以為他說的是我，我當時好難過，心髒好像被他那句話砸出了一個血窟窿。可十年後我發現，他口中那個想要對方消失的人并不是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傻逼一樣，我當時為什麽沒有問他呢？”

“小野，年少時的眼界、能力和心智到底還是不如十年後的自己，你說對不對？你以你現在的眼光去判斷當年的錯誤，好像不太公平。人生就是這樣，你覺得你當時該怎麽做，但其實重來一次的話，你還是會像當初那樣做。”

梁晚搬開林照野的腦袋，起身去了林照野的卧室，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本美國大學申請手冊，她把手冊放到林照野的面前，道：“你當年出門旅行的當天，我下班回來在樓下看到了方時晏，你知道我下班很晚的，那天我記得已經十點多了，他還在樓下等着，他見到我之後，把這個交給我，讓我轉交給你，然後得知你不在家什麽都沒有說就離開了。”

“你旅行回來之後，我把手冊給你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打開看過，我猜是沒有。”梁晚重新坐到了林照野的身邊，又道：“國慶那幾天我在家休息，聽樓下有收紙板的，我想着你那些高中的書籍堆在那裏很久了，該賣掉了，于是我就收拾了一下，拿起這本手冊的時候，裏面一張紙條掉了出來，這也是為什麽當陸氏找我合作這個環保項目的時候，我向方時晏提了在你們看來都很荒唐的要求，我也覺得荒唐，但我不想我兒子以後遺憾。”

林照野拿起那張夾在手冊裏已經泛黃的紙條，方時晏好看的字已經有些褪色了，但不妨礙他認出來方時晏寫的是什麽。

方時晏寫道：林照野，我得知道你突然說不喜歡的原因，有誤會就要解決，所以看到之後聯系我，我們當面說清楚，我不同意分手。以及填報志願之前，你考慮一下要不要和我出國，當然，我沒有非要你和我一起去美國，即便你留在國內，我也保證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林照野的視線模糊了，他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淚憋回去，然而卻徒勞，一滴眼淚順着他的眼角落了下來，然後是兩滴三滴，很多，林照野記憶中，就沒有那麽哭過，即便是當時聽到方時晏說的那些話，他再心痛難過都沒有。

梁晚抱着林照野，低聲道：“兒子，誤會要解開，幸福呢也要自己去争取，你不是那種畏縮的性格，你一向都很勇敢的，如果還喜歡對方，對方也還喜歡你，就不要再錯過了。”

林照野把眼淚全部蹭到了梁晚的衣服上，梁晚嫌棄的推開他，起身道：“我去睡覺了，你也去洗洗睡吧，明天上午去遲一點，我給你請假。”

林照野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直到酒勁散了大半才起身去洗了澡，然後捧着那本夾着方時晏最後給他解釋機會的紙條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從方時晏寫的紙條上可以判斷出，方時晏已經答應和林照野在一起了，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那晚喝醉酒之後，他倆确定了關系，結果第二天一早起床，林照野因為醉酒忘記了晚上發生的事情，如果他沒有忘記的話，是不是當時就會毫不猶豫的推開門去問方時晏了。

林照野哀嚎了兩聲，他初戀是怎麽開始的居然被他忘了，最讓他悔恨不已的是，初戀僅僅存活了兩天，就被他親手殺掉了，難怪方時晏會生氣，會指責自己說話不算話，會用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這是林照野活該，他以為方時晏那些話是在說他，所以這麽些年以來，他有時候會想，自己當初是不是真的不該那麽肆無忌憚的追求方時晏，才會讓方時晏厭惡到想讓自己在對方的世界消失。現在知道方時晏說的不是他，并且方時晏早就在他喝醉的那個晚上就答應和他在一起了，而他居然親手放棄了這段他渴望已久的愛戀。

難過悔恨纏繞着林照野，就連夢裏都在折磨着他，林照野早上被夢吓醒的時候，七點剛過，他才睡了四五個小時，卻怎麽也睡不着了，他起床洗漱跑步，然後出門上班，比梁晚去的還要早。

林照野怕等會上班困，路上給自己買了杯美式，他停好車拿着咖啡下車的時候正好碰見了趙川。

趙川盯着林照野的臉看了又看，道：“林哥，你一臉縱欲過度啊。”

“滾。”林照野喝了一杯咖啡，苦的他只皺眉頭，還不如茶水間裏的速溶好喝呢。

“不過林哥，你沒睡好吧，中午要午休一下。”

“嗯。”林照野應了一聲，道：“下周要去一趟隴省，你和宋萱跟着一起去，我已經把你倆報上去了，你告訴宋萱一聲。”

“哥，你是我親哥！”趙川開心的抱了一下林照野，梁院長這個項目點名讓林照野當特助，所以其他人就沒有機會了，但林照野能帶着他和宋萱一起去，對他倆以後晉升有很大的幫助。

“別黏糊。”林照野推開趙川，擡腳往研究院大樓走去，趙川和宋萱不僅僅是第一個跟着他的研究生，還是他的直系學弟學妹，也是他的實驗室裏最早參與晉升的研究員，他肯定要幫他倆。

林照野和趙川進了研究院大樓，他先去了辦公室，擰着眉把剩下的半杯美式喝光，然後坐在辦公桌前打開了手機，從昨晚到現在沒有方時晏的任何信息，他想主動，又不知道要給方時晏發什麽，好像高中時期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照野已經不複存在了，他現在實在害怕方時晏以後都不搭理他了。

林照野一個上午都心不在焉，中午吃飯的時候實在憋不住了，他給方時晏發了條信息，問：【周嘉嶼送過去的衣服你試了嗎？】

結果一頓飯吃完，方時晏也沒有給他回信息。

宋萱道：“林師哥，你在等誰的信息呢，飯都要涼掉了。”

“你吃你的。”林照野放下手機，哪裏還能吃得下飯。

“林師哥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啊？和對方吵架了？”宋萱好奇，她雖然喜歡林照野，但怎麽說呢，她也知道林照野不喜歡她，或者說林照野心裏早有人了，所以她的追求很随意，沒指望林照野答應她，全然是自己圖個追求時候的開心。

“沒。”林照野不是談戀愛，他是結婚了，然而昨晚發現十年前的事情是誤會之後，有可能馬上就要離婚了，方時晏那個脾氣，估計不會原諒他了吧，。

傍晚快下班的時候，林照野本來已經打算去食堂吃個晚飯然後回來繼續加班了，結果收到了白赫的信息。

【林先生，你的衣服我已經送到方時晏這裏了，你什麽時候下班？我等着給你試衣服。】

【不用了吧，我回家自己試就行。】

【要的，不合适的話，我今晚就送回去修改，明天晚宴之前能趕出來。】

林照野想了想，問：【方時晏在家嗎？】

白赫立馬回道：【他剛剛和我一起回來的哦。】

林照野果斷的抛棄了同事，換掉白大褂下班，走之前良心發現，給今晚加班的每個人都點了一份水果撈。

林照野驅車回到朝夕路188號，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他熄火，卻沒有立刻下車，正在組織語言等會見到方時晏該說些什麽，然而還沒等他組織好，白赫就來敲他的車門了。

“林先生。”

林照野立馬下車，笑道：“白赫，你以後不要叫我林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白赫開心道：“好啊，林照野，我們進去試衣服吧。”

林照野推開別墅的門并沒有看到送過來的衣服，也沒有看到方時晏，白赫忙道：“在樓上，方時晏房間的衣帽間裏，方時晏在書房。”

“哦。”林照野于是先跟着白赫去了方時晏的房間，當他看到挂在衣架上的西裝---不，正确來說，不是西裝，單純的晚宴服，其他地方不适合穿。

“為什麽不是西裝？”林照野問。

“有啊，我給你定了六套，三套正裝，三套晚宴服。”白赫拿過衣架上一套米白色的晚宴服套裝遞給林照野，道：“去試一下吧，我覺得明天你穿晚宴服可以豔壓全場。”

林照野哭笑不得：“我為什麽要豔壓全場啊，我又不是Omega。”

白赫有些激動道：“明天你作為方時晏的配偶第一次亮相，肯定要閃瞎那群人的狗眼啊，所以我要把你打扮的帥帥的。”

“好吧。”林照野不明白白赫為何熱衷于這件事，他不想掃興，便開始脫衣服準備換上。

白赫立馬轉身捂住臉，道：“我雖然是beta，但我可是三性戀，什麽性別都能接受的，你別當着我面脫衣服。”

“抱歉，我不知道。”林照野停下脫衣服的動作，道：“那你出去？”

白赫其實想欣賞一下林照野的身材，但想到方時晏那個家夥如果知道他看了林照野的身體，一定會生氣的，所以還是乖乖走出衣帽間。

林照野脫光了衣服，只留下內褲，然後小心翼翼的把晚宴服穿了上去，等他站到穿衣鏡前，他感覺自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人靠衣裝果然一點也不假，他平時多穿休閑服和運動服，如今穿上高檔的晚宴服，真的有種要去和別人比美的架勢。

“穿好了嗎？”白赫在外面問道。

“好了。”

白赫推門走了進來：“哇哇哇！林照野，太好看了吧，我眼光真他媽的好。”

林照野笑了一聲，扯了扯v字領口，道：“這領口是不是太低了。”

“不低，讓胸肌若隐若現正好。”白赫擡手幫林照野調整了一下，正當他的手想滑過林照野胸肌的時候，方時晏推開了衣帽間的門。

林照野看向方時晏，方時晏卻沒有在看他，而是對白赫道：“我記得這套衣服搭了一條同色系的長款絲巾，系上。”

“好吧。”白赫撇撇嘴，心道這麽怕別人看你老婆的胸嗎？真是小氣呢。

白赫從衣櫃裏拿出絲巾系在了林照的脖子上，絲巾很長，一直垂到了胸口以下，正好把胸口擋住了。

“這套大小正好，再試試另外兩套。”

半個小時之後，林照野把剩下的兩套晚宴服和三套西裝都試了，得益于他每天堅持鍛煉，幾年前的數值沒有變，所以衣服都能穿，不需要改動。

“你明天下午早點下班，我五點在這裏等你，給你收拾一下，一定要帥炸天。”

林照野笑道：“我天生麗質，哪裏還用收拾。”

“要的要的，要等我哦。”

“還不走？”方時晏站在邊上催促道。

“走了。”白赫白了方時晏一眼，道：“都不留我吃晚飯。”

“你還沒吃嗎？”林照野叫住白赫，道：“那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

“你又不會做，阿姨廚師都下班了。”方時晏再次攆人：“快走吧，路上随便吃點。”

“沒良心。”白赫嘆道：“總裁都不把助理當人哦，使喚完就攆人家走，好了，我知道你嫌棄我電燈泡，我走就是了。”

方時晏冷着臉拉開門把白赫推了出去，然後啪的一聲關上了門，并且落了鎖。

“......”林照野看着門外可憐巴巴的白赫，道：“方時晏，這樣不好吧。”

方時晏沒搭理他，轉身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