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次相處

再次相處

往後回想起來,被大雪封住的這段日子,真的,很幸福。

有紗是離不開水的那種時刻需要清新自然之風的人,老房子裏本來就接着泉水的,但有紗還是嫌不夠,居然想辦法造出了個活水噴泉。

而且是常态的溫溫涼的活水噴泉,一點也不冰寒。

很神奇吧,他人都是用火取暖,有紗是用水。

有紗說,她發現了一座火山,溫溫的泉水就來自那裏。

有紗不在時,不管我怎麽收拾打掃老房子,老房子都會像一個吃灰塵的妖怪一樣。可有紗一回來,老房子立刻重獲生命力,不但時時清潔如洗,還彌漫着生機的芬芳和輝光。

有時,我看着毛茸茸的有紗在院子裏掃地,我以為是她,結果仔細一看,卻是只真的熊。然後,我會醒過來,但繼而就會迷惑,我是真的做了個夢,還是真的看見了……

今天太陽的顏色格外得淺,眼睛要被晃成碎花點了。

我被陽光晃得不得不起來,可我還沒睡夠。

有紗不與我在一起睡,我們一人一個房間。沒正式在一起時,我倒是可以常常賴在有紗被窩裏。然而,等好不容易真的在一起了,有紗卻也真的跟我泾渭分明了。

我想趁着沒睡醒的迷糊勁兒,再次鑽進有紗被窩裏。可惜,有紗已經醒了。

有紗平日裏不是練習搏鬥技,就是練字。

我看到她練字的厚厚的本子,其中英文也占了相當一部分。有紗的字超級可愛靈動文秀潇灑清朗,仿佛散發着冰冰甜的氣味、淺淺淡的陽光。擁有着泉水般的氣質,和潇灑狂野的氣勢。說白了,她這個人,就是「正」。氣質還是氣場還是氣勢,就是「正」。

大雪阻隔天與地,有紗在這樣的「野境」中,愈發顯得冰肌玉骨。愈發不像人。

有紗看見我愣在門邊,冷冽清澈溫柔的雙眸,靜靜地深深地看了看我後,笑着提筆寫了一句話。她把這句話送給我:明眸皓齒,仙姿玉質,金枝玉葉,大小姐。

近距離地感受着有紗的氣息,她又不是那麽不像人了,綿軟而溫熱。我抱緊她,她看着被我随手丢在了一邊的字,有點懊惱。好像不明白,我為什麽那麽不在意她對我的贊美或者是恭維。

我當然不在意,我只要她。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我在意的是,為什麽,她始終,對我客客氣氣……

茹夢哼唱: "I'm a lonely girl, so lonely girl!"

旁白:她只是在向有紗撒嬌,她并不lonely。別擔心。

有紗筆記:最好的關系,應該就像親密的好朋友一樣吧,你陪伴着我,我陪伴着你,我們再也不會孤獨,再也不會孤立無援,沒有男女情仇愛恨糾葛利益計較那些惡心東西。

旁白:她們兩個,其實從剛一見面,就開始彼此依賴了。

有紗筆記:我會一直一直地藏起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有紗筆記:我在夢裏長途跋涉而來,在夢裏,在淺色明亮日光中,看見過往中的人事物,看見它們的變化,看見我自己的模樣,與和它們的交互。挺有趣。

安陶然剛出現時,因為對茹夢虎視眈眈,有紗有些心有餘悸,于是記下:性感會讓人很快膩煩。比人想象的快。因為性太容易讓人膩煩。追逐着性跑的人,只會是空虛至極的可悲家夥。就像吵死人的宴會一樣,極易讓人膩煩。我只需要我的燈塔和海浪。

有紗曾擔心,茹夢會像厭惡安陶然一樣,厭煩她。

安陶然的一切舉動,在有紗眼裏無所遁形,被一覽無餘。就像絕世高手看別人過招像在看慢動作拆解一樣。就像小孩在大人眼裏,也無所遁形。真的嗎?不。如果是這樣,那一切都逃不過商人的方法論。那一切都在被颠倒。

有紗只是「真」。因此看得清一切僞。

多年以後,在意大利,有超級大美男國寶追求茹夢,她腦子裏卻想着傻乎乎的叫花子一樣的笨女孩,還邊想邊被逗笑,不停噗嗤噗嗤,搞得那個國寶級大帥哥一頭霧水。然而,那樣的茹夢,卻格外動人。

茹夢纏着有紗給她講她學生時代的故事。

有紗:“偶爾會想起一個畫面,初高中是花季少女時代,很多女孩都精致美麗墊腳努力夠着成熟,校服穿得有個性,也會化妝。然後那些同類型的男孩呢,也是又時尚又酷又高又飒。有一次,學校組織春游,我家那地方是公交車始發站,我就往那兒走,在車站看見幾個那類型的風雲男生,包包也背得很酷,正在等車。然後他們看見我,眼神立刻不對了。那個時候的女生,即使沒那麽精致也是婉約沉靜神秘的。而我,沒背包,兩只手一手一個塑料袋大麻袋那種袋子,裝着吃的喝的。校服穿得很潦草,頭發也很潦草,渾身上下都是極致的潦草。我拎着大袋子,佝偻着跟他們打招呼,老陽光了,笑得老自來熟了……然後,就沒然後了,我就被全世界悄咪咪孤立了,沒人搭理我了……”

茹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白:有紗,傻乎乎的,但是蠻好玩的~

茹夢抱緊有紗:“做得好!我那時候就覺得那些男生很讨厭了!”

有紗筆記:從傻帽的學生時代開始,就會遇見将你上下打量并擺出嫌棄嘴臉的男生,而你只是呆站在那裏,像是惶恐不安自己會被如此嫌棄。其實這些騙局非常容易破解,轉變凝視主體。一旦身份地位在你自己心裏堅如磐石地轉化過來,一切迎刃而解。從此開始有意識地練習,那些人,也包括大姑小婆們,站在你面前,你去将他們物化凝視他們,從上到下從下到上盡興打量。像看什麽最可笑惡心的劣質品一樣。并盡興擺出最嫌惡的神情。從此,只有你是凝視他人的主體大BOSS,其他都是臭狗屎。你就解脫了。能看清無數真相了。并因此接近讓你舒服的本就天然屬于你的資源。

有紗筆記:之所以會罵,媽的,奶奶的,也許不是對女人的厭惡,而是對讓我誕生于此的母體的世界的宇宙的問責。是一種愛而不得,一種撒嬌,一種渴求,一種示弱,一種難過,一種為什麽你不肯抱我一下的絕望與迷茫。而他爹的,爺爺的,就純粹是罵髒話了。

有紗筆記:被随地吐痰者污染的大地與風與空氣與自然與風景,想讨回來。

茹夢筆記:跟看起來不一樣,有紗神經其實極其纖細,密密匝匝。手腕上珠串珠珠碰在一起的聲音,都會讓她神經起跳。這樣的神經卻生長自那樣的環境,真是活地獄。

所以有紗絕對受不了鈴铛。至于環佩叮咚那種可以安撫心靈的不吵鬧不刺激的聲音,也許可以接受。

所以,不在一起睡就不在一起睡吧。若是逼着有紗忍受,我們恐怕就難以長久。為了永遠在一起,我願意用心栽種每一朝一夕。

我喜歡有紗輕輕敲響我房門的聲音,你可以感受到她全力地呵護與全心的在意。

這就讓我無法不回想起小時候不得不忍受的……

敲門為什麽一定要像惡鬼讨債那樣,就不能平和安靜地敲嗎?都有什麽仇什麽怨啊……我曾本能地認為,仇與恨是天生的天然的存在。

後來我才明白,是我生長的環境錯了。

我父母不允許我恨,即使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演繹着恨。發現我恨,便會懲罰我,虐待我。直到我變得麻木不仁。失去自我。

而如今,我要說,我就是恨啊,為什麽不能恨。

他們那樣對待我,卻不許我恨,哪有那種道理。

從有紗出現那一刻開始,綠塔鎮的模樣在我心裏越來越清晰。

屎坑裏的小小花園中,有三個阿姨,穿着花花的裙子,少女一般擠坐在一起,中間的阿姨舉起手機,讓攝像頭對準她們,三人齊齊開心地擺好姿勢……這幅畫面,讓我想起來,就毛骨悚然。

我開始學着有紗的模樣,長時間地看着天空。我看到,琉璃透明馬蹄蕩開了銀河,銀河圓圈樣蕩漾開……

茹夢筆記:其實,系統不革新,繞道而行之,就可以了。如果要做革命踢館人,也可以充分利用女性的天然的和後天的靈動性,避免對自己的一絲一點的傷害。

每一個貪官,好像都是千年大人(就是小孩大人的那個大人的意思)。腐朽而不死。姥子們要瓦解它。

旁白:男性假借醉酒進行殘暴行為,不再被赦免,而是被虐與屠戮。

茹夢:我開始改變,有什麽說什麽,想吼就吼,酣暢淋漓。卻又嬉皮笑臉的。有人問我在幹什麽,我會讓他滾開。我在這兒曬太陽呢。喬治娅·歐姬芙曾說:應對人生,光善良是不夠的。你得有膽量。

挾恩圖報,往往沒有恩只有糞。

我記得,我是從父母讓我“表演一下”,開始失去自我的。

我本來是一個天然自然的孩子,如果不讓我“表演一下”,我會自然而然地展示我自己,會皆大歡喜。可是他們讓我“表演一下”,我就因厭惡他們而叛逆而緊張而恐慌而茫然而無助而僵硬而害怕而不停逃跑,只為保護「自我」。如果他們本身讓人喜愛,又為何偏要讓人“表演一下”?我不解,便知其中肯定有詐,逃跑遠離隔絕就對了。

而時間也會證明,我的确是對的。

有紗做冰淇淋越來越厲害,自從認識有紗後,我總是時不時地就想吃黏黏甜甜糕點。有紗有時候叫我,會直接叫她給我起的外號:雪糕。

有紗也會做土耳其冰淇淋,但我每次想吃土耳其冰淇淋時,都會鬧一次笑話,因為不管我如何準備、聚精會神,還是無法預防有紗的動作,還是抓不到冰淇淋。越是準備,越是遇到意外情況。有紗就像變魔術的。我一次都沒能直接抓到過冰淇淋。每當我以為我肯定要抓住了,有紗雙手一轉,冰淇淋會以絕對讓人意外的方式逃脫。倒是很娛樂大衆。雖然這裏只有我們兩個。有紗會笑個沒完,然後我也會笑個沒完。

有紗筆記:純血種的難以路長,還是讓雜種來吧。

茹夢恢複得越來越好,像是老房子裏生長的一株花樹。有紗常常會靜靜看着她,不知在想什麽。

多年以後,有紗問茹夢,我真的贏過每一個男人了嗎?你真的願意跟我在一起了嗎?

時過境遷多少年,茹夢在每一次有紗那麽虔誠深刻地問她,要不要跟她走時,她總是無法給出答案。

而如今,她真是感激一切感激所有,讓她還能聽到那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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