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唐心語在電梯內,借着電梯反光的鏡面牆整理了自己的儀容。
事情正在向她所期望的方向發展,一切順利。
“叮咚——一樓到了。”
電梯門徐徐打開,唐心語剛跨出去的腳步就差點撞上了一個人。
“啧,這可是剛買的阿瑪尼,你……心心?”急忙掏出紙巾擦着單肩包的楊思雨頓時停住了動作,略感意外。
唐心語腳轉了一個方向,先跨出電梯,轉身打了聲招呼:“思雨。”
楊思雨一臉自然地把紙巾攥在掌心裏,語氣恢複大家閨秀該有的氣度:“心心,你這個時候來這裏……不會是為了墨少吧?”
楊思雨八卦欲望強烈地朝唐心語擠了擠眼睛。
唐心語提了提随身包,十分客氣:“來這裏有點事。你忙吧,我先走了。”話說完,稍稍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
楊思雨望着唐心語的漸行漸遠的背影,悻悻地按了電梯按鍵:“哼,高傲個什麽勁,還不是因為投胎投得好?”
電梯門打開,一見到電梯內有人,楊思雨立即切換到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模式,挺着背脊,優雅地踩着高跟鞋,目不斜視地走進電梯,猶如一只驕傲的孔雀。
唐心語走到停車場,想了想還是從包裏掏出手機,給墨一帆打了一個電話:“剛我出墨氏的時候,碰到楊思雨了。你幫我打聽一下,她被安排在哪一個部門,直系領導是誰?最好是同部門內有你的人在。”
墨一帆透過落地窗,往樓下望,看向停車場內的一輛烈焰紅卡宴。
墨一帆戲虐道:“不好吧,我一個婚約在身的男人去四處打聽一個單身女性同志,傳出去多不好聽。”
唐心語聽到“單身女性同志”時,懵了一下,這是什麽古早味詞語。
唐心語提醒道:“友誼的小船要翻掉了!”
墨一帆:“翻吧,我無所畏懼。”心裏默默補充後半句:友誼的小船不翻,我怎麽能和你一起墜入愛河呢?
當然,這句話唐心語并沒有感應到。
唐心語不放心地再一次強調:“離她遠一點。”
墨一帆望着停車場停着不動的卡宴:“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
唐心語一嗆:“你說什麽……”
墨一帆:“好好開車,專心看路。”随即結束了通話。
唐心語盯着已經息屏的手機,有些氣悶地把手機扔回副駕駛座的包裏:“簽了份協議而已,長能耐了,敢先挂我電話!”
啓動車子,開了出去。
墨一帆望着停車場那輛烈焰紅卡宴駛離後,才調轉輪椅看向不請自來的楊思雨,冷淡道:“你是?”
楊思雨一愣,沒有料到墨一帆開口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與剛才對着手機溫柔叮囑判若兩人。楊思雨心裏有些惱意,但是一想到對方只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而已,才稍稍感到平衡。
楊思雨聲音如黃莺出谷,嬌俏可人:“墨少,林彤阿姨沒有提前跟你說過嗎?我是今天入職墨氏的楊思雨。”
墨一帆當沒聽見一樣,用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人資部的內線。
“墨總。”
“我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人資部已經搬到我的辦公室來了?”
人資部的經理一臉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而站在辦公桌前的楊思雨更是一下子面色漲得通紅。
墨一帆:“你們來一個人把新員工領走。”
人資部經理立即跳了起來,火急火燎地乘電梯趕到頂層,看到楊思雨這才明白過來。有人想靠着人情關系在墨氏高層面前混個臉熟,沒想到要死不死就踢到了最硬的那塊鋼板。
雖然墨一帆養身體好幾個月了,墨氏他們這些人放飛了好久,但時不時還會回想起被墨一帆氣壓支配下的恐懼。現在,這種恐懼真真實實地重新回來了。
人資部經理心裏埋怨楊思雨不懂禮數,臉上滿是歉意,火速帶着楊思雨退出頂樓,直到進了電梯才輕微松了一口氣。
楊思雨有些古怪地看了人資部經理一眼,墨一帆一個雙腿殘疾的人而已,早就剔除墨氏繼承人候選名單了,有什麽好忌憚的?如果不是因為剛在樓下碰見了唐心語,她根本不會想到通過姐夫這個途經來套墨家人的近乎。
她心裏在暗自嘲笑唐心語傻:墨一帆除了一張臉長得好看些,其他哪裏比得上能掌握實權的墨家公子哥。唐心語真是一個膚淺的女人。
人資部經理通過電梯內的鏡面牆倒映,觀察着走後門進來的關系戶,胸口在不停打鼓,希望這是一個不愛惹事的主,否則未來的日子可以預見地難過起來了。
唐心語開着車轉了半個小時,最後把車停到一個岔口,緩緩降下車窗看着馬路對面何碧蓮兩夫妻開的運輸公司,這個用林彤的錢和唐瑞峰的私下支持建立起來的公司,眼底蒙上一層淡淡的陰霾。
唐心語默默地坐在車裏,不急不躁,像一位極有耐心的捕食者。
坐在公司核算賬目的老楊擡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經快到中午飯點。每個禮拜三何碧蓮都要去上瑜伽課,所以禮拜三午餐,老楊都會選擇在公司附近的餐廳簡單解決。
今天的他與往常別無二致,走近一家淮揚菜系的餐廳,點了幾道自己愛吃的菜,然後望着窗外的車流打發等菜上桌的無聊時間。
“哐當——”
忽然發出一聲清脆的瓷器碰撞聲,老楊回頭一看,自己放在桌邊的茶壺不知怎麽地打翻在地,濺了一個姑娘一腳。
老楊條件反射地起身道歉。
唐心語嘴角一勾,很是意外的樣子:“楊叔叔,你怎麽在這裏?”
老楊這才認出唐心語,詫異道:“唐小姐,你怎麽在這裏?”
唐心語“噗嗤”一聲笑了:“楊叔叔,我們怎麽問到一塊兒去了。我在這兒坐會兒,不介意吧?”
老楊忙不疊應聲:“坐吧,要不要一起吃?我再叫服務員拿菜單過來。”
唐心語:“不用了,我約了朋友,她待會兒會到。楊叔叔一個人躲在這裏吃大餐,好惬意啊。”
老楊憨厚地一笑,沒有應下也沒有解釋。
唐心語抽出紙巾擦了擦濺在手上的茶水:“楊叔叔,茶水灑了,沒辦法像其他東西一樣重新完好地拾起來,只能這樣用紙擦幹淨。“覆水難收”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吧。”
老楊笑意微斂,看着對面坐着的女孩,眼底有輕微的波動。
唐心語笑顏不變,話鋒突轉:“可是我覺得“覆水難收”這個詞不太有道理。茶已經不是原來那壺茶了,反正茶壺也還沒有壞,重新泡一杯不就好了。多簡單的事呀,楊叔叔覺得呢?”
老楊沉默了,他似乎明白唐心語的意有所指,但男人的自尊心又讓他抗拒承認這一件事。
不可否認,有何碧蓮在身邊的日子确實很舒适。這個舒适不單單指生活中的照顧,還指事業上的幫助。沒有何碧蓮,老楊眼前的安逸生活将會化成泡影,轉眼無蹤。
現在,老楊要做出那個選擇題嗎?
是繼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享手安逸,躲避漂泊?還是……
一想到另一個選項的場景,老楊心裏就在打退堂鼓。過慣了安逸日子,讓他再重新回到從前的辛苦,光想想就不太能接受。
唐心語心中微嘆:命根子軟的男人,骨氣也是軟的麽?
而在同一時刻,墨氏集團頂樓。
墨瀾清徑直推開了墨一帆的辦公室,推開林文森的阻攔,直接闖了進來。
墨一帆揮手示意林文森住手,林文森恭謹地退出去,随手關上了隔音效果頗好的辦公室門。
墨一帆放下手裏的鋼筆,兩手交疊,涼涼的目光如秋風卷落葉般籠罩過來:“瀾清,你的家教扔到哪裏去了?”
墨瀾清兩手撐在辦公桌上,劈頭道:“那我倒是想請教小叔,我的前未婚妻即将被我的親小叔迎娶進門,我該展現什麽樣的家教?”
那天婚宴後,墨瀾清只是心中有猜疑,但不能确定墨一帆和唐心語到了哪一步。他還在心底隐隐抱着唐心語只是一時丢了面子,在耍小姐脾氣,妄圖想利用墨一帆刺激自己的幻想。誰知隔天就聽到墨老爺子同墨大太太在讨論準備婚禮的事。
墨瀾清滿腦子都是唐心語對自己輕蔑和厭惡的眼神,對墨一帆笑靥如花的恬靜。還有婚宴當日,有人打趣墨一帆的領帶顏色與唐心語的長裙是情侶款。
種種哪裏能不讓他火上澆油?
墨一帆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指尖摩挲着袖口處的藏青色袖扣:“你都說了是前未婚妻,那她願意同誰在一起,又跟你有什麽關系?”
“唐心語單身,這樣好的女孩子可以接受任何單身男性的追求。”墨一帆看着墨瀾清焦躁的臉色,“當然也包括我。”
墨瀾清強壓着怒氣:“你不怕被別家人在背後笑話嗎?!”
墨一帆閑适地靠在輪椅椅背上,指尖點了點自己的雙腿:“我都這樣了,還怕別人笑話什麽?”
墨瀾清緊緊盯着墨一帆,有些摸不準墨一帆是真的開始破罐子破摔,還是別有企圖。
墨瀾清磨了磨牙:“那小叔你一回公司來就将幾個和林家合作的項目劃分到自己的手下,你敢說你真的沒有其他心思?”
墨一帆像是在看着什麽笑話一樣,看着墨瀾清。那種嘲弄的目光令墨瀾清渾身如針紮,上下不自在。
墨一帆:“林氏對我不重要,但林氏對唐心語重要,而唐心語對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