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前一秒還老司機架勢十足的唐心語一聽到這個聲音,立馬蔫巴了。

論開車耍酷不過三秒就翻車的心情是如何酸爽,當下看唐心語的表情就可以詳盡地了解。

唐心語幽幽地轉過身來,與坐在輪椅上的墨一帆目光相觸。

墨一帆嘴角噙笑,抱着虛心求學的态度請教:“剛你們在聊什麽?說得這麽開心?”

雲修瑤一向沒臉沒皮慣了,懶洋洋地說:“剛心語在和我比較誰家那……嘶……”

唐心語急忙伸手到背後,掐着雲修瑤的腰窩,指尖一擰。

雲修瑤斜眼瞧了笑得一臉溫柔的唐心語,心中不停抽氣,只能改口:“比較誰家的後花園比較大。”

墨一帆不知道是相信了沒有,饒有興趣地“噢”了一聲,看着唐心語,意味深長:“後花園啊……”

唐心語十分坦然:“是,但自然不能同墨家的後花園比。”

雲修瑤好不容易将自己腰上的肉從唐心語的魔爪下解救出來,立即跳離唐心語的勢力範圍:“我先去找朋友,你們聊。”

捂住被唐心語捏過的地方,雲修瑤默默哀泣:都怪禁足那段時間被我媽養出一圈贅肉了,否則哪裏能讓唐心語那小妮子得手?

雲修瑤看向端着食物,正朝自己走來的男人,忍不住想揍人:“這麽多高熱量的甜點,你想胖死我啊?”

身材高大的男人偏偏長着一雙跟沒斷奶小動物一樣,濕漉漉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端着盤子支吾半天:“嗯……要不……我重新去拿過?”

雲修瑤看他這副模樣,脾氣立馬就煙消雲散了,挽着他的胳膊:“算了,你也餓了,這碟你吃吧。”

墨一帆目光落在雲修瑤身邊的男人身上,若有所思。

唐心語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低聲問道:“你認識?修瑤說不是我們圈子裏的。”

墨一帆挑起嘴角:“是麽?嗯,看起來不眼熟,應該不是我們圈子裏的。”嘴裏漫不經心地應聲,指尖卻在輪椅扶手上輕輕敲着。

“所以,你要看看墨家的後花園嗎?”墨一帆微擡頭,笑着問道,“剛遠遠看着你聊得很開心的樣子。”

好不容易繞過那個坑了,怎麽又繞回來了?!

唐心語推着墨一帆的輪椅,想掌握主動權:“以後吧,有的是時間看。”

墨一帆在前面輕笑:“說的也是,等你嫁進來後,确實有大把的時間陪你逛。”

唐心語一噎,擡頭正巧迎面碰上匆匆找來林天佑,喊道:“小表哥,他欺負我!”

本來林天佑是要跟墨一帆開展一場男人間的對談,誰料墨一帆耍了一個滑頭,把林天佑介紹給不少想與林家攀交情的人,把林天佑絆住脫不了身。

林天佑心中暗罵墨一帆果然是一匹觊觎表妹許久的狼,才一個不留神,就跑來找表妹了。林天佑挽起袖子,一副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架的模樣:“心心,說,想我怎麽收拾他?”

後面追上來的林天佐沒有聽到唐心語之前那句話,按住林天佑的肩膀,阻止蠢弟弟幹傻事,丢臉也就算了,萬一傷害到表妹和墨一帆的感情那就不好了。

林天佐:“墨少,你們聊,我帶他去那邊見見長輩。”

林天佐風一樣地跑過來,又風一樣地拖着林天佑離開,讓唐心語都來不及反應。

唐心語:“……”

墨一帆:“看來兩位舅子中,我可以獲得一票支持。”

唐心語拍了他肩一下:“誰準你提前改口了?”

墨一帆回頭伸手去勾住她的手指,沒有說話,眼神深情專注得仿佛只能容得下唐心語一人。

一股過電般的酥麻緩緩爬過唐心語的頭皮,唐心語些微不适地偏移了一下視線:“看什麽看,轉回去!”

墨一帆手上微微使勁,扯着唐心語的視線回到自己的臉上,聲音在相互寒暄的人群裏顯得磁性低沉:“很好,保持你的嬌羞模樣。因為左前方有人在看。”

唐心語短暫的微愣過後,心頭滑過一絲不易令人察覺的尴尬和失落,嘴角迅速挂上一抹淡笑,臉貼近墨一帆的耳邊:“放心,我演技絕對不會比你差。”

溫熱的氣流熏着墨一帆的耳朵尖,墨一帆望着唐心語眼裏的細碎星光,在宴會廳的水晶燈下顯得更加流光溢彩。

“你說……”墨一帆勾着唐心語手指的手輕輕翻轉,改成與她十指相扣,大拇指在她的指背上來回摩挲,“我們明天會不會上頭條?”

唐心語燦爛地笑了一聲:“我每天都是頭條。”

這樣郎情妾意的畫面落在一旁的墨瀾清眼裏,格外刺目。田婉婉瞥見墨瀾清捏着高腳杯的手指,緊得仿佛要把玻璃杯捏斷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原因,田婉婉最近情緒越來越容易煩躁,心頭湧上一股厭惡,一把奪過墨瀾清手裏的高腳杯,“啪”地一下放在旁邊的吧臺上,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勉強扯起笑容:“瀾清,剛吃了些冷食,我不太舒服。”

墨瀾清恍然從夢境中驚醒一樣,扶着田婉婉往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你要吃什麽?我去給你拿。”

田婉婉望着墨瀾清快步離開給自己找熱食的背影,攥得指節發白的手指才慢慢松開。

“你就是瀾清剛娶的老婆?”

一聲不懷善意的聲音從身側刺出來。

田婉婉調整好溫婉端莊的笑容,側頭看向一襲深V紅裙的聞娉婷,踩着高跟鞋,微露出開叉裙擺下的修長玉腿,盛氣淩人地俯視着自己。

田婉婉在早嫁入墨家之前,就把墨家三叔六侄,遠親近鄰都背了個熟,立馬就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什麽來路。

田婉婉起身:“聞小姐,恭喜你喜得影後桂冠。”

聞娉婷在唐心語那裏丢的面子,在田婉婉這裏立即找了回來,淩人的氣勢緩和了一些:“墨瀾清娶的老婆倒是有些眼色,不像某些人……”

田婉婉見聞娉婷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向不遠處的一雙璧人身上,心如明鏡,滿臉豔羨:“聞小姐,要是能和你成為一家人該有多好啊,我出去都能跟姐妹炫耀家裏有位影後嬸嬸呢。”

聞娉婷深深看了笑容燦爛的田婉婉一眼,烈焰紅唇輕輕地呵了一聲:“自作聰明,你這點小伎倆還敢在我面前搬弄。”

田婉婉臉上笑意一僵:“不是,聞小姐,我的意思是……”

聞娉婷張揚地笑起來,斜眼看着田婉婉,滿是鄙夷:“想拿我當槍使,也不看你自己是什麽貨色。一只偷偷爬床,企圖母憑子貴的麻雀,你還真以為躍上了枝頭就能成鳳凰?”

聞娉婷的話絲毫不留情面,把田婉婉的裏子面子都批得一文不值。田婉婉是打算利用聞娉婷對墨一帆的情愫,給唐心語添堵,可沒想到自己卻觸犯到聞娉婷的逆鱗。

和聞家曾經斷絕關系的聞娉婷,獨身在外打拼,能在演藝圈獲得今天的成績怎麽可能沒點智商?

聞娉婷轉身,火紅的裙擺在大理石上旋出一朵花:“我想怎麽做,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聞娉婷驕傲地離開,獨留下緊咬着嘴唇的田婉婉。田婉婉望着不遠處笑靥如花的唐心語,心中又嫉又恨,發現自己如願以償嫁給墨瀾清後,仍然活在唐心語的陰影下。

先不說唐心語有極大的概率成為自己的小嬸嬸,單單墨瀾清時常偷看唐心語發愣的樣子就讓田婉婉要控制不住想發瘋。

田婉婉沉沉地閉上自己的眼睛,撫着自己的小腹,等着胸口的嫉火慢慢平息下來。待聽到墨瀾清回來的聲音,才緩緩睜開眼睛,笑容恬靜:“瀾清。”

墨瀾清遞出熱牛奶的手停了一下,看着田婉婉臉上的笑容,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和唐心語相處的時候。

“瀾清?”

田婉婉滿意地看見墨瀾清愣住後回神,與唐心語做閨蜜這麽久,唐心語習慣性的言行她自信能模仿到七八成相似,只是自信過後,喉嚨又不由自主湧起一股強烈的酸脹感起來。

什麽時候開始,口口聲聲只愛自己一人的墨瀾清需要在她臉上尋找另一個女人的影子了?

在唐心語和墨一帆互相飙戲,比誰演得更恩愛感人的時候,被旁邊看了好半天戲的人實在忍不住渾身此起彼伏的雞皮疙瘩打斷了。

“我說墨少,能不能暫停會兒?還能不能給單身狗一條活路了?”

不知打了多少發蠟才把頭發堆起來的纨绔子弟,揉着酸掉牙的腮幫子走過來,朝着墨一帆擠眉弄眼後,喜慶地朝唐心語揮了揮手:“嗨,小嫂子!”

唐心語有禮地回了一個淡笑:“你好!”

墨一帆簡短的介紹了一下:“楚安,悅凱集團的少東家。”

悅凱集團,次于墨氏和林氏,主營房地産方向,在近幾年的地産業開□□潮中賺了個盆滿缽滿。

唐心語臉上笑着,心裏卻另有謀算。林氏業務中的高檔餐飲這一項,似乎可以同悅凱集團近期主打的旅游地産相匹配。如果能促成兩家的合作,是不是能緩解一部分同豐科技對林氏的資金牽制?

同豐科技接下來必然會有一陣子不小的動蕩,唐心語不願意同豐科技的動蕩會影響到林氏的穩定。在她出手之前,必須先将同豐科技與林氏之間的關聯交易給切斷。

唐心語商務禮儀式地與楚安握了握手:“久仰楚總大名。”

楚安吊兒郎當地笑起來:“應該是我久仰唐小姐大名才對。能把母胎solo三十多年的老光棍趕在年底前清倉大甩賣掉,我們幾個兄弟真是喜大普奔,要放鞭炮慶祝了。”

唐心語被逗笑了,歪頭瞟了神色不動的墨一帆一眼,沒想到他這樣靜如松柏的人會有這麽跳脫的朋友。

墨一帆勾住唐心語的手指沒有放開,沉穩地反擊:“總比你跳樓價都沒銷路的好吧?”

楚安:“……”

楚安:“哪裏沒銷路了?我這是鎮店之寶知道嗎?非賣品!”

墨一帆手指無意識勾了勾唐心語的手心:“嗯,一般包裝上印着非賣品三個字的,都是贈品。”

唐心語從來沒發現墨一帆嘴可以這麽毒,很想哈哈笑出來,但礙于第一次見面,不好太過放肆,只能裝作對旁邊的插花感興趣,可翹起的嘴角掩飾都掩飾不住。

楚安在墨一帆身上吃了個癟,只能調轉方向,稍壓低了嗓音,朝唐心語道:“小嫂子,剛我從那邊過來時,碰見了幾個有意思的人,聽起來好像是小嫂子的什麽阿姨的,在跟好幾位富太太攀談,有位姑娘……嗯……好像打着小嫂子妹妹的名號在……”

唐心語狐疑:“妹妹?”

楚安見她毫不知情的樣子,混不忌諱道:“是吧是吧,我就覺得奇怪,小嫂子獨生女,哪兒來的妹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唐總在外面欠下的風流債呢。”

唐心語眼睫毛一顫,與墨一帆對上了眼神,墨一帆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唐心語明白墨一帆的意思,他對唐瑞峰的調查并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楚安這個好友。楚安是随口開玩笑的,可難不保其他人也會看出貓膩來。

畢竟自上次偷拍照事件後,何碧蓮越來越頻繁出現在唐瑞峰身邊,交際面也越來越活躍,是她隐藏了這麽多年快要按捺不住了?還是唐瑞峰覺得翅膀硬了,打算起什麽異心了?

唐心語捏着墨一帆勾住自己的手指,揚起興趣盎然的笑意:“過去看看,我倒是很好奇突然冒出來的妹妹是長什麽樣的?”

人精一樣的楚安剛立刻察覺到唐心語的不對勁,趁機吹一波彩虹屁補救一下:“那肯定是沒有小嫂子漂亮的。”

墨一帆側頭冷冷地瞥了楚安一眼,楚安立即好笑地在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保證不再亂說話了。

唐心語沒有發現兩人之間的小動作,推着輪椅走沒幾步就看到楚安說的那個所謂的妹妹。

“媽,心心姐也來了。”楊思雨抿起嘴笑了起來,欣喜地拉了拉何碧蓮的胳膊。

唐心語唇角扯起一絲弧度,上一次在墨氏集團碰見楊思雨還只是叫“心心”,現在就直接叫“心心姐”了,好像她們之間關系有多麽親密一樣。

何碧蓮溫婉賢淑,在富太太中絲毫沒有被比下去,像春日裏的潺潺流水,溫情中帶着令人舒心的和煦:“心心,剛大家還說到你呢,你就來了。”

唐心語笑意未達眼底:“噢?大家在聊什麽?”

“在聊墨家什麽時候要再辦喜事。”何碧蓮溫言笑道,“好讓阿姨讨杯喜酒沾沾喜氣,說不定下回就輪到思雨了。”

楊思雨羞澀地看了一眼旁邊的人,嬌嗔道:“媽!”

唐心語實在十分佩服何碧蓮的心理素質,當了小三的人還能瞞天過海,若無其事地與正室來往,與正室女兒攀親。倘若能将這份心計和韌性用在正事上,絕對能與林彤在商場上各據一番天地。

只是……

楊思雨手腳這麽快?才入職墨氏沒幾天,是瞄準了墨家哪一個公子哥了嗎?

唐心語視線掃了一圈,同墨瀾清一輩的幾個孫子散落在宴會廳各處應酬,實在拿不準剛才楊思雨瞄的是誰。

唐心語提起嘴角,正要胡說幾句搪塞過去,誰知就被墨一帆牽住了掌心。唐心語微垂着眼睑看去。水晶燈照射着墨一帆的五官輪廓,越發顯得明目朗星。

墨一帆:“快了,到時還請各位賞臉光臨。”

富太太們紛紛恭喜,稱贊兩人是男才女貌。楊思雨挽着何碧蓮站在富太太們間,笑得天真無邪,仿佛自己本身就是豪門圈的一員。

正式的晚宴在墨老爺子上臺後開始。富豪們過壽顯然都會有些不同,就比如墨老爺子過壽就喜歡在壽宴上穿插一個小小的慈善環節。

各位參加壽宴的賓客可以捐贈出一兩件物品,由墨老爺子主持拍賣,拍賣款會用于慈善事業。名聲上好聽,還能互相聯絡下感情,所以各位賓客都會給墨老爺子個面子。

唐心語推着墨一帆坐到了墨老爺子旁邊。墨老爺子笑眯眯:“心丫頭,待會兒你看中哪一件,我拍下來給你當兒媳婦見面禮。”

唐心語笑道:“墨爺爺,又不是第一次見面,哪裏要什麽見面禮。”

墨老爺子嚴肅認真:“此一時彼一時。一帆是個二愣子,不懂讨女孩子歡心,我得替他拴住你。”

墨一帆無奈:“爸,好歹給兒子留點面子,待會兒我來舉牌。”

墨老爺子樂開懷:“不錯,是像要娶媳婦的人了。”

唐心語附和地笑起來。墨老爺子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能完全把唐心語與孫子的婚約當沒發生過一樣,同意唐心語與兒子的婚事,除了上次婚禮後,墨一帆同墨老爺子密談的原因外,最重要的一點不外乎唐心語背靠着林氏這棵大樹。

場面話誰不會講,能不能真的交心就要另說了。

唐心語四處掃了一眼,看見了坐在斜後方的一個人影,目光一沉。

今天林氏有事,林彤和林老爺子沒有來,派唐心語做代表送上了賀禮,唐瑞峰則代表唐家出席,此時正與何碧蓮前後排坐着。

所幸唐瑞峰還沒有明目張膽到公然給林彤沒臉的地步,唐心語便不再理會。

慈善拍賣開始,接連幾件珠寶被幾位富太太拍走後,輪到了一副晚清古畫。唐心語對古董沒什麽興趣,沒有舉牌的欲望。

墨一帆卻用胳膊肘捅了捅唐心語的小臂。

唐心語瞥見墨老爺子在同領座的人說着悄悄話,快速側頭低問:“你想要?”

墨一帆虛握着拳在唇邊:“聞娉婷她爸好古畫。”

唐心語目光晦澀地凝在那幅古畫上。晚清古畫數量不少,這一幅并不是多麽珍稀貴重,但對于日薄西山的聞家而言,份量也不輕。

在心中把聞家和鴻翔通訊之間的恩怨理了一遍,唐心語自慈善拍賣開始後第一次舉了牌。墨一帆勾唇淺笑,有一位一提點就心意相通的伴侶真是一件令人身心舒暢的事。

聽到主持人念了唐心語的名字,墨老爺子微訝地轉過頭:“心丫頭,你對古畫有興趣啊?我給你拍。”

不等唐心語應話,墨一帆淡聲阻止:“爸,她怕是要送人的,你要成人之美才好。”

慈善拍賣上确實有拍下來送人的,作為交際的敲門磚,那這錢就不能別人代付,以免減損送禮人的誠意。墨老爺子沒有再堅持,繼續同身邊的朋友低聲聊天。

大家見是即将嫁入墨家的唐家大小姐舉牌,有些有意向的人打了退堂鼓,沒有必要在這上面較勁財力。倒是一襲紅裙的聞娉婷柳眉微蹙望了唐心語一眼,沒再跟拍。

古畫毫無懸念地落入唐心語手裏,唐心語輕敲着號碼牌,覺得有些無趣:“就這樣啊,一點都不刺激。”

墨一帆聲線醇厚有磁性:“本市身價第一的名媛唐小姐,炫富要有度。”

早在唐心語成年禮後,名下的資産由自己獨立管理了,唐心語才能在拍賣會上這麽有底氣地舉牌。

唐心語揶揄:“那墨先生有沒有娶到小金山的幸福感?”

墨一帆眸光深邃,聚到唐心語調笑的臉上,好半晌才移開:“不僅僅于此。”

唐心語正想追問,忽然聽見臺上主持人聲音清脆。

“接下來是唐家夫人林彤女士捐贈的鑽石孔雀胸針一枚,3.3克拉,色澤等級E……請有意者舉拍。”

唐心語盯着展示臺上的孔雀胸針,不記得林彤跟自己提過她有捐贈的事。她回頭瞥了唐瑞峰一眼,發了一條微信出去。

楊思雨在第一時間高高舉了牌。

“60萬!”

唐心語輕呵一聲,握着手機不動。

“80萬!”

另一側一位富太太舉了牌。唐心語認得她的丈夫與林氏近期有合作,會捧場也是自然的,只是楊思雨在打什麽主意,想借着舉拍出下風頭,一舉打入豪門圈?

“100萬!”

楊思雨咬着後牙槽,再一次舉牌。

手機震動,唐心語看了一眼微信,眉尾挑起,嘴角挑起一絲嘲弄,不再去看唐瑞峰或者何碧蓮的反應,直接舉牌:“120萬!”

一直神情平靜的唐瑞峰詫異地看向坐在第一排唐心語。

臺下頓時響起了竊竊私語。

“咦,這不是唐家捐贈的麽?唐小姐怎麽也來舉牌?”

“哈,不會是捐贈了又反悔了吧?可真小家子氣!”

“這不是戲弄墨老爺子嘛。”

“從孫媳婦變成兒媳婦,這交情自然是不一般呢,要不然墨老爺子會随她這樣胡鬧?”

……

雲修瑤柳葉眉一豎:“哪一條規定了自家捐贈了自家不能參拍了?劉太太,你是不是看中了那枚胸針啊?沒事,我和唐心語是姐妹,你要的話,我跟她說一聲,她一定不會跟你搶。那下一輪你舉牌?”

劉太太被雲修瑤一堵,不敢吱聲。

笑話,一枚小小的胸針,已經拍到了上百萬,她手頭哪裏有這麽多閑錢來争這口氣?

雲修瑤輕蔑地坐正了身子,至少以雲修瑤為中心的好幾個座位,沒人敢在嘀咕幾句。雲修瑤身側的男人自始自終安靜地坐在一邊,往雲修瑤手裏遞切好的水果,對周遭的事情置若罔聞。

楊思雨在唐家看到這一枚胸針後,就心心念念牽挂了好久,但都不好意思開口要。今天媽媽忽然對自己說她手頭有一筆閑錢可以替自己拍下這枚胸針,楊思雨實在掩飾不了自己激動的心情。

她也想像一個大家小姐,高傲地舉牌拍得自己喜愛之物,享受一下衆人目光聚焦到她身上的感覺。唐心語是漂亮,但她也不差啊,她只是缺一個将自己放到公衆視線下,大放異彩的機會。

如果大家看見了她,單憑自己的相貌和家世,何愁不能為自己贏得好姻緣。

所以,楊思雨必須在今晚的壽宴上大出一下風頭。想到這,楊思雨收腹挺胸,以一個極美的坐姿展現她的美好曲線和小姐風範,再一次舉牌,聲音悅耳動聽:“140萬!”

臺下一片嘩然,沒人想到這種時候還有人敢同唐小姐競拍,紛紛順着聲音去看看是哪家的小姐。

楊思雨臉上挂着得體的笑顏,滿意地聽到周圍的議論紛紛,背脊挺得更加筆直,連脖頸線都拉開,力求自己的倩影能給在座的太太公子哥留下深刻印象。

何碧蓮臉上笑容不變,手指飛快地發了一條微信出去。

坐在前一排的唐瑞峰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沉吟片刻,打了一行字出去。

唐心語的手機震動起來。她微垂着視線,看着屏幕上唐瑞峰的名字,沒有點開,紅唇輕啓:“150萬!”

這下子完全杜絕了其他家想舉牌的意思。

“那位小姐是誰啊?我怎麽沒有印象?”

“剛才在那邊聊天,有聽見她親親熱熱地叫唐小姐姐姐,不知道是不是林總又認了一個幹女兒。”

“不會吧,林總很疼唐小姐的,哪裏會再認一個幹女兒?不會是……”

“是什麽?你說唐總的私生女啊?不會吧,我看她媽挺端莊的,不像是那種女人。”

“那唐小姐這樣較勁幹嘛?見妹妹想拍還擡價?”

“或許是想多捐些慈善款呢?”

“嘁,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姐能有多少錢來拍?別打腫臉充胖子了。”

……

這些低嗡嗡嗡地傳入楊思雨的耳朵,震得她心神俱亂。這時撤出競拍,那不是正中後面這些人的話,自己就是永遠被唐心語比下去的落敗者,還談什麽打入豪門圈?!

唐心語這個掃帚星,為什麽要這個時候竄出來?!

自己家捐贈出來的東西,有什麽好拍的?

難道是因為覺得那枚胸針落在她楊思雨手裏很不上臺面?所以寧願自己拍回去,也不肯讓她拍到?

楊思雨越想越遠,手倔強地緊緊捏住號碼牌,正要提口氣再次舉牌時,被身側的何碧蓮一把按住。

何碧蓮溫和道:“思雨,既然心心想要,我們就不拍了。”

感到楊思雨手上力氣微松,何碧蓮緩了口氣,重新坐正。慈善拍賣說得好聽,其實還是一個很好的洗錢渠道。唐瑞峰最近在暗暗轉移了一部分同豐科技的資金,想借助這次的拍賣悄無聲息地将資金轉出。

所以何碧蓮才會建議讓楊思雨來參拍,既轉移了資金,又能為她們将來邁入豪門圈鋪路。

只是沒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唐心語忽然對這枚胸針執着起來。何碧蓮不覺得此時跟唐心語對上會有什麽好結果,但懂事地及時收手,能給唐瑞峰留下一個忍辱負重,顧全大局的印象。所以現在絕對不能再競拍了。

“又是這樣……”楊思雨緊緊盯着臺上的胸針,低聲開口。

何碧蓮一愣。

臺上的主持人已經舉着小錘準備敲了:“150萬一次……還有人要競拍嗎?150萬兩次……”

“每回都是這樣,每回都是和唐心語有争端的時候,你總是叫我退讓……憑什麽?她是大小姐,我就不是大小姐了?憑什麽我就要永遠矮她一頭?!”楊思雨咬緊牙關,“我還有唐叔叔這麽多年來給我的壓歲錢,你不出,我來出!”

“160萬!”

楊思雨猛地舉牌。

孤注一擲。

墨一帆側頭看見唐心語翹起的嘴角,眼裏放出銳利的光芒。

“200萬!”

唐心語看都沒看後側的楊思雨,直接擡價四十萬,一副必須要把胸針拍回來的架勢。

唐瑞峰緊繃着臉,擰起了眉頭。

楊思雨臉上漸無血色,握着號碼牌的手在顫抖。何碧蓮将手覆在楊思雨的手背上,臉上挂着真誠祝賀唐心語的笑容,嘴唇低語:“思雨,不能再跟拍了!你給我笑,笑得開心燦爛點,大家都在看着你。”

楊思雨神經末梢一顫,嘴角扯出一個單薄的笑顏,望着唐心語的背影。

“200萬一次!”

“200萬兩次!”

“200萬!成交!”

清脆的敲擊聲,一錘定音。

唐心語輕提着裙子上臺,從展臺上拿起這枚胸針,望着臺下好奇的人群,巧笑嫣然:“多謝各位!”

“這枚胸針是家父以家母的名義捐贈的,因為只是一件小事情,家母并不知情。”

唐心語掃了一眼握住座椅扶手猛地站起來的唐瑞峰,明眸流轉。

站在臺側的田婉婉忽然說道:“心心,我知道你很喜歡這枚胸針,可是唐叔叔都已經拿出來捐贈了,你這樣再拍回去,會不會辜負了唐叔叔的一片慈善心意啊?”

田婉婉這話講出臺下不少嫉妒林家家大業大的人深藏的隐秘心思。

“是啊,想要做慈善的好名聲又舍不得捐東西,好會算噢!”

“別這麽說,人家唐總可是真的想做慈善的人。”

“女人家嘛,總是眼皮子淺一些,我們要理解。”

……

唐心語聽到臺下的閑言碎語,也不惱怒,目光吝啬得不肯分田婉婉半分,語氣不緊不慢地反問:“田小姐,噢不,墨太太,你是不是剛剛才到場,錯過了我之前200萬的舉拍價了?”

一直就坐在臺側的田婉婉舌頭忽然打結:“我……”

唐心語:“這枚胸針閑置了許久,如果不是主持人說是家母的名義捐贈的,我都想不起來。假如我之前知道家父要捐贈這一枚,我一定會阻止他。畢竟家父是男人,對女人的珠寶不太有研究。”

臺下的人善意地哄笑了一下,好奇心被吊得老高。

唐瑞峰背着太太和女兒捐贈了一枚胸針,這事可大可小。可唐心語給了很好的解釋,她們珠寶太多,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甚至林彤都可能不記得這枚胸針,唐瑞峰拿來捐贈做慈善,無可厚非。

“我執意要拍下它,是因為這枚胸針雖然精美貴重,但寓意不太好。五年前,家母佩戴它時,曾經大病一場。家父……”唐心語視線落在站在臺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沖上臺來阻止自己胡說八道的唐瑞峰身上,“家父當時在外地出差,不清楚這一點,要不然也不會拿這枚胸針出來拍賣。”

經唐心語這麽一說,大家忽然想起了五年前聽說林彤生過一場大病,不巧的是林氏集團同一時間發生一場危機,但林彤還是憑一己之力扛了過去。林彤“鐵娘子”的稱號也是自那場危機後傳出來。而今在這個場合重新被提起,大家發現了之前忽略的信息。

連林彤把胸針束之高閣的原因都不知道,那五年前的那場危機,本應該貼身照料林彤,與她共度難關的唐瑞峰在哪裏?

不少人有意無意地望向唐瑞峰。唐瑞峰緊咬牙關,稍顯局促地坐回了座椅上。

唐瑞峰對這件事從來不願提起,因為林彤生大病的時候,他打着洽談合作的名義,在香港陪何碧蓮生産,也就是那時,唐瑞峰的小兒子楊思睿出生。

唐心語望着臺下不敢與自己直視的唐瑞峰,嘴角弧度未變。

唐瑞峰,這樣你就羞愧難當了?

不,厚顏無恥如你的人,怎麽可能會羞愧難當?你只是害怕在一個不成熟的機會下,抖出小三和私生子女的事!

真是……一位好父親啊!

唐心語垂下眼睑,遮住眼裏濃烈的諷刺,指尖反複在掌心的孔雀胸針上反複撫動。

楊思雨對這枚胸針的喜愛和渴望一目了然,但唐瑞峰不能明目張膽地送,只能迂回着,通過這種下作手段轉送到私生女手裏。算盤打得這麽精明,也不看看她唐心語答不答應。

“我唐心語說過的話,絕對作數。200萬的拍賣款我會如數交給慈善基金會用于慈善事業。”唐心語揚聲道,站在臺上的聚光燈下熠熠生輝,“只是……”

楊思雨見唐心語拿過主持人手裏的小錘,心立馬跳到嗓子眼。她軟磨硬泡何碧蓮許久的胸針,現在在唐心語手裏……

唐心語把楊思雨的緊張盡收眼底,唇角微勾。

即便是我不需要的東西,我也絕不允許落在你手裏!

“只是這枚胸針,必須毀掉!”

“哐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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