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門鎖處傳來輕微的響動。

墨一帆側頭望了一眼大門的方向,又望了一眼廚房的方向。許是燒水壺聲音太響的原因,唐心語沒有聽見大門的聲音。

只在十分之一秒時,墨一帆手腳行動比思想反應更快一步,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脫掉大衣甩在沙發上,單手解開領口兩顆扣得一絲不茍的扣子,另一手去揉亂自己的頭發。同一時間,腳也沒閑着,蹬掉自己的牛津手工皮鞋,一腳踢到沙發底下。

在大門推開的那個瞬間,墨一帆慵懶地靠在輪椅上,只穿着襪子的雙腳微微湊近電暖爐,露出恰到好處的意外,回頭看向大門處。

林天佑抱着一個紙箱,與坐在客廳一副男主人氣派的墨一帆四目相對。

空氣中,仿佛發出了一絲絲電火花激烈碰撞的“呲呲呲”聲響。

震驚之下的林天佑激動得連鞋都沒換,匆忙把懷裏的紙箱放下,幾步跨到墨一帆面前,從頭發稍到腳尖毫不客氣地審視一番。

墨一帆頭發淩亂,顯然不是剛從外面應酬回來的樣子。領口扣子解開了好幾個,沒有一點來別人家做客的自覺性。還大剌剌地只穿着襪子,坐在客廳裏烤火!

這是與房子主人的關系有多親密,才能表現得這樣随性?!

林天佑心髒好像被挖下來了一塊,整個人感覺都不太好了。表妹才剛從墨瀾清那個淤泥坑裏逃出來,現在又要掉進另一個黑心坑了嗎?

林天佑急促審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墨一帆好整以暇地反問:“你說我怎麽會在這裏?”

林天佑氣得點着墨一帆:“你……你給我老實點……”

“小表哥?”唐心語端着熱茶從廚房裏走出來,驚訝地看着不速之客林天佑,“你怎麽過來了?”

林天佑一聽唐心語這麽說,立即心塞得不行。他們林家唯一的女兒家,還沒嫁人,胳膊就往外拐了。

林天佑沒好氣地瞟了墨一帆一眼:“他能來,我就不能來了?”

墨一帆置若罔聞,含笑接過唐心語手裏的熱茶,抱在掌心裏,垂眸細看着被熱水泡開的翠綠色茶葉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起起伏伏。

唐心語趕忙想解釋:“不是……墨一帆他是……”

還沒等唐心語講清楚,墨一帆就輕快地打斷她,将另一杯茶往林天佑坐的方向遞了遞:“小舅子,請喝茶。”

林天佑只覺得耳朵被刺了一下,立即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什麽小舅子,婚事都還沒定,你着急改什麽口。居心不良!”

唐心語無奈地揉了揉額角,眼下這個情況還能怎麽解釋,越解釋越亂了。

“小表哥~”唐心語按着林天佑的肩膀坐回沙發上,把熱茶塞到他手裏,“你剛從外面回來,肯定好冷,先喝點茶暖一下。”

對于自家表妹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林天佑順從地接過玻璃杯,可依舊低低地哼了一聲:“我還以為到你家來,連杯熱茶都分不到。”

唐心語失笑:“怎麽會呢?你現在手裏不就捧着一杯。”

林天佑視線在自己手中和墨一帆手中來回移動了一下,意思是說就兩杯熱茶,自己手裏這杯還是經過自己抗議下才得到的。

墨一帆将抱在掌心的玻璃杯放到唐心語手裏:“這杯你喝,我再去泡一杯。”

唐心語握住墨一帆的手腕:“我去泡吧,這杯你喝。”

林天佑朝天翻了個白眼,拔開唐心語的手:“讓他去。一杯茶都要你來幫他泡,那往後的日子還要怎麽過?”

墨一帆聞言輕輕一笑:“小舅子說的對。往後的日子還要好好過。”墨一帆特意在“往後的日子”幾個字上加了重音,似在感謝林天佑對他們能一起過餘生的認可。

林天佑有種被反将一軍的悔恨感,氣得灌了一大口熱茶,被燙得直吐舌頭。而墨一帆則在唐心語略微擔憂的視線裏,觸控着輪椅去了廚房。

林天佑将唐心語眼裏的擔心看得一清二楚,即便在遞紙巾給自己插嘴時,還不停往廚房的方向望去。這是在她與墨瀾清交往的過程中,林天佑從來沒看到過的神情。

林天佑在心底微微一嘆,接過紙巾擦自己的衣領,心裏暗罵墨一帆這個心機boy,為了争奪唐心語的關心,居然還搞這麽一出委曲求全識大體的模樣,偏偏唐心語還吃了這一套,簡直可惡!

唐心語回過頭,低聲朝林天佑問:“小表哥,你怎麽回事啊?那天家庭會議上,我說要跟墨一帆在一起時,你也沒反對啊。今天怎麽老跟他過不去?”

來了來了,還沒結婚這就開始護着墨一帆這個心機boy了!

林天佑苦口婆心:“我和天佐總結了一下你上段婚事告吹的經驗和教訓。”

唐心語:“!!!???”

林天佑:“就是我們在你和墨瀾清交往的時候,存在感太少了,讓墨瀾清那個賤人覺得你家中沒男人,好欺負。所以我和林天佐商量了,從今以後,見墨一帆一次就給他下馬威一次。他敢動其他小心思的時候,就要先估量估量自己的斤兩。”

唐心語額角更疼了:“你們這樣,到時把墨一帆吓跑了怎麽辦?”

林天佑不以為然:“這樣的小波折就能被吓跑,說明他對你的感情是經不起考驗的。這樣的男人不趁早蹬掉,還留着過年嗎?”

唐心語忽然想起林彤和唐瑞峰談戀愛時,兩個舅舅時常找唐瑞峰麻煩,敢情這種婚前考驗林家是家學淵源啊。

即便唐瑞峰經得起考驗了,最後還不是出軌生子?

唐心語心生一股慶幸,慶幸她和墨一帆只是各取所需,暫時用婚姻捆綁在一起,不必考慮墨一帆通過考驗後又崩人設的心塞。同時,在心中頗為義氣地為墨一帆點了一根蠟。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今天過來有事嗎?”

“唉,你不是基本都不過這邊來的麽?本來還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林天佑把玄關的大紙箱抱了進來。他有唐心語公寓的密碼,就直接把東西搬過來了。

“過幾天是聖誕節,你知道老爺子是不愛過這些洋節的。我和天佐想在你這套公寓裝扮好,到時約你過來,我們兄妹幾個好好熱鬧一下,慶祝你擺脫渣男,重獲新生。”林天佑默默把唐心語即将與墨一帆結婚的事忽略掉。

拆開膠帶,林天佑端着箱子底部往地毯上一到,待組裝的聖誕樹和各種飾品一骨碌滾了一地。看着花花綠綠亮晶晶的聖誕裝飾,唐心語突然開心起來,跟着坐在地毯上,一起組裝聖誕樹。

墨一帆端着泡好的熱茶回到客廳。前一秒還同唐心語笑嘻嘻的林天佑,後一秒一臉嚴肅公正地指揮墨一帆搬聖誕樹的底座過來。

唐心語捏着聖誕星星,用五角星的尖從背後戳了林天佑一下,林天佑立馬慫了,自己過去搬聖誕樹底座過來。

唐心語拿起一捆聖誕彩燈放到墨一帆的膝蓋上,眉眼彎彎:“你幫我把這些彩燈理順,打了一大團結,太煩了。”

墨一帆擱下玻璃杯:“好。”

修長如玉的手指在黑色的電線間穿梭,垂落在掌間的小燈泡時不時發出輕微的碰撞聲。盡管組裝聖誕樹的林天佑揮舞着樹枝虎虎生風,可輪椅上的細響仍如數鑽入唐心語的耳朵。

望着墨一帆棱角分明,神情專注的側顏,唐心語發覺專心致志的男人真的特別吸引目光,無論是替她剝螃蟹,還是替她整理打死結的燈繩。

“你再看下去,我們會錯過吃晚餐的。”墨一帆頭未曾擡起,嘴角微勾。

唐心語:“……你多心了,我只是在考慮你後面的那堵牆要不要挂點紅色的襪子。”

林天佑扛起聖誕樹擱在客廳一角,只想把自己的耳朵都堵起來。今天抱着這麽重的箱子跑來跑去本來就夠累的,還要心靈被虐,簡直會死。

三人合力,很快就把聖誕樹組裝完成。唐心語搶過林天佑手上的聖誕星星要插在聖誕樹最頂上,可墊着腳尖還是夠不着。

林天佑毫不掩飾地大聲嘲笑:“小時候就叫你多吃點飯你不聽,現在知道你長得矮了吧。”

唐心語一個回身,直接把聖誕星星敲林天佑腦門上:“長得高了不起啊!”

林天佑一躲,讨饒地蹲下來:“饒命啊公主殿下,小的這就背您上去,成不?”

唐心語不客氣地一步跳上林天佑的背,差點把林天佑撞了一個踉跄。林天佑假意艱難地扶着牆壁站起來,龇着牙:“你是吃了多少肉啊,怎麽這麽重?”

“剛是誰怪我吃得少的?”

“我哪裏知道你只往縱向發展不長個啊。”

“再高一點!”唐心語拍了一下林天佑的背,“還差一點。”

林天佑背着唐心語往上掂了掂,踮着腳尖,還不耽誤嘴皮:“公主殿下請快點,小的要被您壓垮了。”

兩人的笑笑鬧鬧落入墨一帆的眼裏。這是墨一帆第二次後悔當初的決定,如果自己沒坐在輪椅上,那這會兒背着唐心語,讓她開開心心插星星的,只會是自己。

“好了!”唐心語跳下林天佑的背,快步走到插座邊,插上了插頭。

五彩斑斓的聖誕彩燈亮了起來,把挂滿鈴铛和雪花的聖誕樹妝點得五光十色的,最頂上的那顆聖誕星星還回旋轉,将銀色的镂空紋案投在牆壁上,漂亮極了。

唐心語笑得眼裏都綴滿了細碎星光。

燈下看美人,妩媚動人。

墨一帆平靜如鏡的心湖裏,再一次出現一圈一圈的漣漪。

墨一帆望着不停撩撥他心弦的唐心語:“很美。”

唐心語聽見了,扭頭去看他,得意地指了指聖誕樹:“怎麽樣?特別美吧。”

墨一帆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唐心語的臉上:“特別美。”

同為男人的林天佑一眼就看穿了墨一帆的小心思,立即插在兩人中間,阻止墨一帆對小表妹的觊觎,不料卻被唐心語一把撥開。

唐心語附身撐在輪椅扶手上:“你鞋呢?”

墨一帆瞬間有些心虛地瞧了一眼沙發下,支支吾吾,就是不答一個字。

“到時感冒了可別賴我!”唐心語去鞋櫃拿了一雙室內拖鞋套在墨一帆腳上。

林天佑抱着手臂冷哼道:“沒良心的丫頭,你沒看到你哥也沒鞋穿嗎?”

唐心語這才發現林天佑也只穿着襪子,一窘,随便搪塞:“你和他能一樣嘛。他怕冷,容易感冒。”

林天佑呵呵冷笑,套上大衣,撈起地上的紙箱朝大門走去:“待會兒還約了人,先走了。”才走到門口又轉頭沖低頭看腳上拖鞋的墨一帆道:“姓墨的,九點之前必須離開。”

唐心語無語:“你還給我設門禁了。”

林天佑:“不,對他設門禁。”

唐心語跟着換鞋:“我送送你。”

林天佑:“外面冷,送什麽送!”

唐心語堅持穿上鞋,帶上門,認真地說:“小表哥,等下我會把大門密碼換過,以後你要來可以提前給我打電話。”

林天佑瞪着眼睛,不滿地抗議:“沒良心的丫頭!這還沒嫁過去呢,胳膊都拐到姥姥家去了。你說說今天你護了他多少回。”

唐心語笑嘻嘻地推着林天佑進電梯:“我戀愛了嘛,有時要有一些私密空間,你一來撞見什麽不太好嘛。”

林天佑按住電梯門,嚴厲警告:“你給我記住了,結婚之前別亂來聽到沒!”

唐心語扒開他的手,按關門鍵:“銘記在心。小表哥再見~”

林天佑悔恨地望着唐心語笑眯眯地朝自己揮手,然後毫不留情地消失在電梯口,內心受到暴擊。林家唯一一朵鮮花啊,就要這樣插在一坨牛糞上。

不行!得回去多問問幾個朋友,看看墨一帆的人品到底是不是同傳說中的那樣好。

唐心語在換大門密碼,心裏卻想着另外一回事。

接下來,會有很多收拾唐瑞峰的行動,資料都會放在這套公寓裏,哪裏能讓林家人随時登堂入室看到,哪豈不是什麽都暴露了?

他們會誤會就誤會吧,反正我的目的達到了就好。畢竟我最終也是為了保護林家的每一個人。

唐心語撫平心中的那一點兒內疚,推開了大門。

墨一帆若無其事地将手機放回桌上,語氣平和:“我叫了外賣,等下送到。”

唐心語點頭:“過幾天同豐科技的招标會很重要,我不能讓同豐科技選擇鴻翔通訊,你得幫我。”

墨一帆很爽快:“怎麽幫?”

唐心語眼睛彎了彎,比身後的聖誕星星還要閃亮。

唐心語:“圍魏救趙。”

被熱議了好幾天的同豐科技智能家居招标會終于在聖誕節這一天都來了。招标會在本市最大一家酒店舉行,不少外地的供應商都千裏迢迢跑來參與投标,企圖在政府政策扶持下,分一杯羹。

唐心語站在後臺,草草地掃了一眼臺下坐着的供應商,滿意目前看到的招标會規模。受邀參加的媒體記者也有不少,坐在後排,舉着相機,快門啪啪啪地一閃一閃。

鴻翔通訊的梁總望向前一排的墨一帆,心裏有些意難平。

唐瑞峰事先給了自己不少标書上的建議,讓鴻翔通訊的産品盡量契合同豐科技的要求,可沒想到在幾天前,墨氏集團的墨一帆忽然放出風聲也要參與此次招标,而且來勢洶洶。

墨氏集團旗下确實有一家跟通訊挨邊的子公司,但之前并不是專注做這個的。墨氏參與投标的消息一傳出,業內一片嘩然,什麽風向的都有。

有人說墨一帆是為了給未來岳丈捧捧場,打着墨氏響亮的名號來湊人數,增加這次同豐科技招标會的關注度。可又有人說墨一帆是真的下了血本,不到一個星期內就投巨資收購了一家老牌通訊企業,擁有對方知識專利的全部産權,活生生用金錢砸出了一本投标書。

衆說紛纭,一時也令梁總摸不着頭腦,不知道這件事的可信度有多少。

梁總私下與唐瑞峰見過面,也問過他這件事。誰知唐瑞峰一聽到墨一帆的名字,臉色一沉,難看得很。顯然這對翁婿并不如外界傳言的那樣融洽,這明顯對鴻翔通訊有利。梁總松了一口氣,對此次招标會勢在必得。

唐瑞峰從會場走入第一排,入座時就看到了墨一帆。

墨一帆微微颔首,一身墨藍色正裝,将他整個人襯托得說不出的矜冷:“唐總!”

唐瑞峰兩頰微繃,淡淡點頭:“墨總。”

旁邊一位老總走過來與墨一帆攀談:“喲,墨總,您今天這條領帶挺漂亮的嘛。”

墨一帆微微一笑,擡指撫了撫領間的半溫莎結:“我未婚妻送給我的聖誕禮物。”

其實,這是墨一帆自己開口要來的聖誕禮物。當時唐心語跟他在公寓的聖誕樹前謀劃了半天,最後問他有什麽問題時,墨一帆慢吞吞地說:“我執行起來有一個問題,缺一樣東西。”

唐心語疑惑:“缺什麽?”

墨一帆:“缺一件你送我的聖誕禮物。”

唐心語為了讓墨一帆配合計劃,爽快答應了,平安夜送上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

面對微微出神的墨一帆,老總還想抓緊多攀談下,說不定可以從墨氏的手上争取到什麽合作:“唐小姐眼光真好,墨總有福氣啊。”

墨一帆接着透露:“這個領帶結打得也好看吧。”

老總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即吹起彩虹屁:“好看好看!唐小姐親手打的吧,慶祝墨總今天成功中标,凱旋而歸。”

墨一帆話語謙虛,可臉上的炫耀勁卻收都收不住:“這個要看諸位老總給不給面子了。”

唐瑞峰在一旁聽了,臉上肌肉繃得更緊了。墨一帆見了,不以為意地掉轉頭,指尖在輪椅扶手上有節奏地輕輕敲着。一個細微的小動作卻令唐瑞峰膈應得心裏發堵。

最近他同何碧蓮基本沒有見面了,可唐心語的影子總是如影随形,看向他的眼神總是意味深長,搞得唐家別墅他越來越不愛回去,總覺得回去以後就被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自從上次股東會後,唐瑞峰就同唐心語沒有什麽良好交流過。要不是股東會上唐心語沒有半路截殺,現在項目已經是鴻翔通訊的了,而唐瑞峰可以借助這此合作項目,轉移一部分同豐科技的資金,等到同林彤離婚時,起碼可以保障這部分資金的安全。

可現在,墨一帆毫無征兆地宣布墨氏參與招标,把唐瑞峰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墨一帆是唐心語的未婚夫,兩人關系親密。唐瑞峰不得不提起心來防範唐心語是不是聯合墨一帆在醞釀什麽壞招。

其他投标商坐在後面竊竊私語。之前同豐科技股東會上傳出了不少流言,據說同豐科技唐總原來是屬意于鴻翔通訊,可是中途不知道出了什麽變故,邀請招投标改成了公開招投标,他們這些投标商才有了機會。

有的人瞧了瞧坐在前面的梁總,小聲地傳着八卦:“你們說鴻翔通訊是不是給唐總塞了不少好處?看他春風得意的樣子,指不定今天的招标會中标企業已經內定好了,我們都是陪跑的。”

“真的?難怪我們老板都不出面,直接喊我一個跑腿的過來露個臉就好了。”

“那墨氏又是怎麽一回事?按理講,墨氏和唐總不是有姻親關系嗎?這塊蛋糕按親疏遠近,應該跟墨氏分享,而不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鴻翔通訊啊。”

“我覺得你的猜測有道理,說不定,鴻翔都被蒙在鼓裏,最後給墨氏做了嫁妝。”

……

梁總心裏倒是沒有發虛,他手裏握着唐瑞峰這一張王牌,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為了這次招标,鴻翔通訊根據唐瑞峰的要求,提前采購了一大堆先進器械,組建新的生産線,可以說是專門為了同豐科技的要求量身定制的。

他就不信了,還有哪一家投标商能比他更符合條件。

開标會主持人上臺,宣布招标會正式開始。

一直沉默不語的墨氏代表人林文森卻忽然站起來:“主持人,我有情況要舉報,舉報這次招标會有人企圖通過暗箱操作,事先獲得招标底價。這對潛心準備,大力投資的墨氏極為不公平,也對各家投标商都不公平。”

主持人懵了:“這個……”視線看向唐瑞峰。

林文森不等唐瑞峰反應,一步跨上臺,站在政府派出的監督員面前:“懇請給我們這些弱勢企業一個争取公平公正的機會。”

弱勢企業?

其他投标商要笑哭了,墨氏弱勢,那他們這些不都是渣渣了。但墨氏能成為他們這些弱勢企業的代言人,顯然能争取到更多的權益,所以當下臺下就接二連三的附和起來。

招标監督員只能請主持人将話筒遞給林文森。

林文森:“剛才,我們墨氏接到了匿名舉報。12月9日上午10點23分,一封IP地址為同豐科技公司的郵件發到了鴻翔通訊梁總的郵箱,郵件的內容是招标的底價。”

林文森将郵件截圖放映到大屏幕上,讓臺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臺下一片嘩然。

唐瑞峰猛地站起來:“一派胡言。這是污蔑!郵件是僞造的。”

梁總卻心尖一顫,他确實收到過一封這樣的郵件,而郵件的發件人是唐瑞峰的郵箱。當時他還覺得奇怪,為什麽唐瑞峰私下已經同自己透露過底價了,還要特意用郵件說明一遍。

現在開标會現場突然冒出這一出,令梁總手心裏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唐瑞峰譏諷道:“林助理,你代表的是墨氏是吧。你怎麽不說你們墨氏的墨總可能事先知道招标底價呢?畢竟你們墨總人脈廣泛。”

這句話就差直接說明唐心語把招标底價透露給墨一帆。

唐心語不慌不亂地站起來:“唐總,我只是個在同豐科技挂名的股東而已。這次招标底價可是唐總同財務部的洪總監一手包辦的,招标底價除了二位,別人根本無從知曉。一切文件都是按公司的保密流程走的,各項手續都可以請政府監督人員核查。”

這幾句話直接将唐瑞峰推到了火架上烤。

自股東會後,唐瑞峰就對自己同意唐心語參與公司管理經營的決定十分後悔,處處找了不少借口把唐心語架空,當着一個有頭銜無實權的閑散人員。這麽久以來,唐心語在公司都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或者反抗,沒想到她居然等在這裏,給他一擊!

唐瑞峰原本還想搶先下手,将髒水潑到墨氏身上,阻止他們的壞招,可不料忙中出錯,反倒把自己陷入了尴尬之境。

唐心語見唐瑞峰臉色欠佳,再往火架上添了一把火:“如果底價洩露,造成同豐科技損失的話,那麽我作為股東會的一員,是否有權利向該事件的負責人追責呢?”

場裏騷動的聲音越來越大,後排的媒體記者更不可能放過這一個新聞爆點,快門聲此起彼伏。

唐心語唇邊笑意漸深,向政府監督人員提請暫時封閉細查。政府監督人員通過了她的提議。

工作人員迅速請媒體退出會場,又将其他投标企業去偏會場等候。政府監督人員派另一隊人去檢查唐瑞峰和財務洪總監的電腦。

唐瑞峰邁步得皮鞋噠噠響,幾步沖到唐心語面前:“你究竟想幹什麽!”

唐心語聳聳肩:“唐總,別着急,等檢查組查過你的電腦後,一切都會水落石出。清者自清,對于近日嚴重影響同豐科技企業形象的流言,檢查組會還唐總一個清白。”

唐瑞峰垂在身側的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他不能應下唐心語這句話。因為他确實洩露了投标底價給梁總,但方式不是通過郵件。

這也是唐瑞峰心存的最後一絲僥幸。

唐瑞峰心口微松,可看到唐心語還有閑情替墨一帆整理衣襟的模樣,心又提了起來。

不知這段等待的時間有多麽漫長,唐瑞峰腳尖不停來回移動,洩露了自己的焦慮不安。見有人朝政府監督人員報告了什麽,監督人員朝自己的方向看了眼,然後神色肅穆地朝彙報人員點了點頭,心中不秒的預感爆漲。

“呵呵。”不知何時站在唐瑞峰身邊的唐心語輕笑了幾聲,“唐總,看來結果不太好呢。唐總是不是該趕緊想想對策,畢竟其他人在不在崗倒是無所謂了,可同豐科技離不開唐總呀。”

這一個不算明顯的暗示,令唐瑞峰腦中閃過一絲亮光,心生絕處逢生之感。他主動朝監督人員走去。

唐心語不知道唐瑞峰是怎樣與監督人員交涉的,反正最後唐瑞峰仍舊坐回位置上,但財務洪總監和鴻翔通訊梁總被帶走了。

唐心語對目前結果了然于心,在主持人宣布開标會重新開始時,經過財務部元經理身邊剎那,低聲對他說道:“我現在兌現對你的承諾。洪總監我給你拉下來了,能不能坐上去看你自己的本事。預祝元經理升職順利!”

元經理腳步一滞,随即跟沒發生任何事一樣繼續向前走去。

短暫的騷亂結束後,主持人開始念成功參與競标的企業名單,念到最後一個時,被扣在後臺準備被帶回去調查的梁總,聽到了一個曾經熟悉的名字。

“益陽同方”。

梁總心神一震,猛地站起來,卻馬上被看管他的人壓回去。在被帶離會場時,梁總在會場外走廊的一個角落,看到了昔日的手下敗将,聞思成,那個有一個影後女兒的聞家當家人,益陽同方老總。

聞思成似乎特意守在側走廊外等着梁總出來,坦然地迎視上他的目光,意味不明,直到呆楞楞的梁總被押離自己的眼前。

今天這場戲太過波瀾起伏了,即便事先有準備的聞思成也沒有料到。他忽然又想起了唐心語來聞家找自己的那個下午。

唐心語遞上一只錦盒,聞思成打開後,驚訝了一下。能送到自己心頭的禮物,說明唐心語事先确實有上心,可這份誠心卻令聞思成惶恐不安。

聞思成遲疑了片刻,把錦盒推了回去:“抱歉,唐小姐。這份禮物太過于貴重,我不能收。”

唐心語伸指在錦盒上點了點:“聞先生,物品的價值是否貴重是相對于而言的。對于此時的聞家可能算貴重,但對日後的聞家可能只是九牛一毛。就看,聞先生是否能把握住這個機會了。”

聞思成沉吟片刻,謹慎道:“還請唐小姐解惑。”

唐心語坐在椅子上,閑适地看着聞思成:“今早同豐科技開股東會,要啓動一個明年財政大力支持的新項目,股東會裏有人執意選擇鴻翔通訊做合作商,但我有不同的看法。我覺得益陽同方就不錯。”

在提到“鴻翔通訊”時,唐心語沒有錯過聞思成突然攥緊的拳頭。

唐心語端起茶杯,留了時間給聞思成做抉擇。

聞思成好半晌才說:“唐小姐不怕自己下了一招爛棋?益陽同方早已不同于往日。”

唐心語安然道:“正是因為益陽同方已經被逼得退無可退了,反而更有孤注一擲的勇氣。我相信風水輪流轉,衰運總不會老是落在聞家身上。當然了,我只是提供一張招标會的入場券,如果益陽同方在最後期限沒能達到要求,我也不會再力保。只是……”

唐心語徐徐起身,目光深邃地照在聞思成身上,好似能一眼望穿他蠢蠢欲動的心思:“只是聞先生,你要清楚一點,成功中标了,聞家能起死回生。即便益陽同方最後不能成功中标又如何?只要能站在前面擋鴻翔通訊的路,不就能報當年慘敗之仇?

“聞先生,百益無一害呢。”唐心語撈起大衣穿上,轉身拉開了書房門,未曾回頭,“聞家能不能翻盤,就靠這一個機會了。如果這些理由都還不夠充分的話,或者……聞先生可以為聞小姐考慮一下。演藝圈難免有污濁,如果有一個強大的背景,聞小姐可以少吃很多苦頭。”

“期待能聽到聞先生的好消息。”

最後一句話同沉悶的關門聲重疊在一起。

在一片掌聲中恍然回神的聞思成,走回會場,看向臺上亭亭玉立的唐心語,心中低嘆: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他們這些老頭子是該被淘汰了。

開标會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重返會場的媒體争相湧上來,要求會後采訪。一下子被帶走了一個高管,一個老總,怎麽都不可能是小新聞。

唐心語站在臺上,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各位別急,我們會留出時間來拍新聞照。後面會另外選個日子來開新聞發布會,屆時還請各位賞臉光臨噢。”

輕快的語調讓圍上來的記者已經捕捉到了不少的信息,争先恐後地舉起相機朝着臺上猛拍。

接連不斷的閃光燈下,唐心語笑意甜美,以一位懂事乖巧的女兒形象站在唐瑞峰身邊,得體地應對着各方媒體。

“爸爸,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能那麽篤定,你和鴻翔通訊的梁總透露過招标底價吧?即便你把一切都推到洪總監的頭上,讓他替你背鍋。”

唐瑞峰臉色一僵,背脊僵直得極為不自然。

“唐總,唐小姐,看這裏!”臺下有記者舉着相機招呼。

唐心語大方配合,輕推着唐瑞峰僵硬的身體向那邊側轉了一下:“爸爸,笑一下呀。要不然明天新聞推送的就是唐氏父女不合,臺上全程冷面,疑同豐科技面臨巨大危機。”

唐瑞峰嘴角費力扯起一絲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低聲斥道:“你為什麽這麽篤定?”

“因為……”唐心語在鏡頭前笑得清麗無害,“那封透露标底價的郵件,我找人黑進你的電腦,找到了招标底價,然後發給梁總的呀。”

“你!”唐瑞峰猛地轉身,面對着唐心語。

唐心語輕笑着,低聲提醒道:“爸爸,在媒體面前,注意下表情管理呀。”

唐瑞峰臉色陰沉得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擰出墨汁。

唐心語扶住唐瑞峰的手臂,讓他正對着媒體的鏡頭,堅持要把父慈女孝的畫面完美到底。

唐心語的聲音很低,除了臺上的唐瑞峰,沒有人聽得清。

“爸爸,別這樣臭着臉呀,不就是斷了一只臂膀而已。這只是您的女兒精心為您準備的第一份新年禮物呢。後面還有,您不期待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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