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決裂

第67章 第 67 章 決裂

話音落下的那刻, 葉仕國推門而入,怒火中燒:“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你要跟誰劃清界限,又要跟誰離婚?”

葉蜚聲和葉曲棠都被突然闖入房間內的聲音吓了一跳, 兩人齊齊轉頭看去。

葉蜚聲還沒來得及對葉仕國的話做出反應, 就先看到了站在葉仕國後側方的人。

宿時信筆直地站在那裏,目光沉靜, 表情無波無瀾, 但唇角卻淺淺勾起, 似笑非笑。

好似她剛才說出了什麽很有趣的話。

他這樣的表情,真的很罕見。

葉蜚聲的臉色瞬間僵硬, 心裏莫名打起了鼓。

見她沉默着不說話, 葉仕國更加震怒,他剛剛才讓宿時信投資了葉氏的新項目,結果轉頭就聽到葉蜚聲在這裏說要離婚的事, 他沒法不火冒三丈。

其實除了生氣外,他還有些隐隐的擔憂, 擔心宿時信因為葉蜚聲的話,真沖動離婚。

到那時,葉家的新項目泡湯,以後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家裏哪點虧待你了?你在這鬧什麽鬧, 又在胡言亂語些什麽!”葉仕國怒聲喊道, 看了眼宿時信, 但後者不發一言, 唯有那雙視線始終停留在葉蜚聲的身上。

“你最好有點自知之明,能夠嫁給時信,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不然你以為自己能嫁給什麽好人家?我勸你趁早打消不該有的念頭,跟時信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經事!”

地下室空曠不隔音,他夾雜着怒火的聲音撞擊在四周牆壁,又很快回彈擴散開來,萦繞不絕。

盧美君很快循着聲音找了過來。

“怎麽了?”

她看了眼這幾個人,除了葉仕國表情出離憤怒,葉曲棠臉色隐有忌憚,剩下的兩個人皆一臉平靜。

考慮到宿時信還在這裏,她緩和了語氣,詢問葉曲棠,“怎麽了這是,大晚上吵什麽?有什麽話坐下好好說。”

葉曲棠抿了抿唇,看了眼宿時信的神色,不太敢将剛才争吵的話完整說出來,便含糊道:“沒什麽,我們話趕話多說了兩句,我爸聽見了,還以為我們吵架了。”

她想要将這件事搪塞過去,“時間太晚了,時信哥,要不你們先回家吧,下次你們再來家裏吃飯。”

然而,葉仕國正在氣頭上,勢必要讓葉蜚聲當場斷絕掉離婚的念頭,并且給宿時信一個交代。

他輕咳了嗓子,臉色稍微緩和下來,但語氣依然強硬,“蜚聲,把你剛剛的話收回去,給時信道歉,夫妻之間,離婚的事怎麽能随随便便說出口,你說這樣的話太不尊重時信了,也太不尊重你們的婚姻了。”

盧美君捕捉到了幾個字眼,思考一瞬,大概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她看了眼宿時信,也跟着幫腔道:“蜚聲,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都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耍小孩子脾氣,動不動說離婚。而且,時信又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你說這話也太不應該了。”

葉蜚聲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細數她的不是,心底湧起不可名狀的嘲弄感。

他們說這些話,是真的為了維護她和宿時信的感情嗎?真的是不想讓他們離婚嗎?

他們如此的大動幹戈,不過是因為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冒犯了宿時信的面子,倘若,離婚的事由宿時信提出,他們或許一個字都不敢置喙。

此刻,他們不過是想要通過責罵她,來明确表态支持宿時信。

可這份支持是發自真心的嗎?

并不是,不過是因為宿時信這個人有利可圖罷了。

倘若他沒有如今的事業,也不是晟遠的總裁,不是宿家的繼承人,他們還會在意這個人嗎?

葉蜚聲望着站在不遠處的男人,頭一次,為他們兩個人都感到悲哀。

當初的婚姻不是出自真心,就連現在,也不過是被這幾個人當成借口,演繹一場誰也信服不了的戲碼,來達到各自的目的。

宿時信或許沒有錯,但現在被他們拿在手裏,充當攻擊自己的利器。

他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本應該置身事外,但沒來由的,她有了那麽一絲淺淡的恨意。

葉蜚聲吸了口氣,視線移向葉仕國和盧美君,輕聲問道:“我說的哪句話不應該?”

盧美君因為她的反應愣住一瞬,似乎從沒想過葉蜚聲膽敢質問他們。

葉仕國沒有等到她的認錯和道歉,反倒被她先出聲質問,愕然之後再次暴起,“你在說什麽混賬話!你剛才說的哪句都不應該!”

葉蜚聲告誡自己不去看始終投注在她身上的那抹視線,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這對夫妻身上。

名義上,他們是自己的長輩,但實際上,她與這兩個人沒有任何親情。

“我剛才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心話。”她聲線漠然,不摻雜一絲感情,冷靜地像一個旁觀者。

“我從來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當年你帶我回來,不過是應承我外公的臨終承諾。這麽多年,你們給我一片容身之處,我很感恩。但你作為我的生身父親,也并沒有對我盡到親情責任,兩相抵消,以後我們彼此互不相欠。”

葉曲棠變了臉色,皺起眉,因為葉蜚聲的這番言論。

不知是震驚還是憤怒的過了頭,葉仕國聽她說完這些,瞪大着眼,臉色鐵青,嘴角抽搐,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葉蜚聲平視着盧美君,再也沒有從前的懼意和膽怯,“如果因為我的出現,讓你覺得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受到破壞,我很抱歉。可你心裏也清楚,真正的罪魁禍首不是我,這麽多年我受到的冷眼和非議,應該可以償還了吧。”

盧美君臉色倏然沉了下來,因為葉蜚聲這種近乎于冒犯的态度。

“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你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盧美君寒聲說道。

她的确無法容忍葉蜚聲,因為每次一看到這個女孩,她就會想到,葉仕國是怎麽在她孕期出軌,背叛了她。

外人都豔羨她的婚姻幸福又美滿,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幸福的背後是怎樣的千瘡百孔。

這麽多年,她始終咽不下這口氣,不管葉仕國怎樣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忍讓遷就,她只要一看到葉蜚聲,就會覺得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二十多年來,葉蜚聲就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拔也拔不掉,除也除不淨。

“沒什麽意思。”葉蜚聲的情緒始終平靜,既不激動,也不委屈。只是這些話像是在她心底演練許久,現在終于能夠完整地說出來。

她從來沒有對眼前這幾個人抱有任何期待,所以當親手劃開他們之間的聯系,她只覺得輕松和解脫。

“從今以後,我和這個家,和你們這幾個人不再有任何關系。”她說,“這樣,我們都能放過彼此。”

葉仕國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臉色森冷,手指指向葉蜚聲,因為激動,那根手指不斷地顫抖。

“你有種再說一遍,你把剛才的話給我再說一遍!”

“再說一百遍也是一樣的,當初你就不該答應外公帶我回家。”

在外面自生自滅,總比在這裏,忍受那些欺辱來得好。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葉蜚聲轉身離開,卻在下一秒,被葉仕國抓住手臂,她的上半身随着這股力道急轉過來。

葉仕國舉起的手臂揚在半空,眼看即将落下,她躲閃不及,只能緊緊閉上眼,準備迎接即将到來的疼痛。

但預想到的疼痛并沒有落下,她被一股外力拉離原地,迎面撞上了一道堅實的胸膛。

她的雙肩被一只手臂擁住。

宿時信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不疾不徐,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既然已經劃清界限沒有關系了,葉叔叔,你要是打人,我可是會報警的。”

葉蜚聲緩緩睜開眼,入目是潔白的襯衫,最上面的幾顆紐扣在頭頂的熾光燈下泛着凜然的冷意。

他的胸口溫熱,只是靠着就讓她有一股想要流淚的沖動。

空氣凝滞,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葉仕國瞠然,神情驚駭,胸口劇烈起伏,落在半空的手掌怎麽擺放都不對,和盧美君面面相觑。

最後,葉仕國開了口,神色間有幾分被頂撞的不滿,但因顧忌着宿時信的身份,還是強壓了下來。

“時信,這是我們的家務事。況且,你剛才沒聽到嗎?她想要和你離婚,我這也是為了你好。”話裏話外,出發點都是為了宿時信的善意。

葉蜚聲倚靠在他的懷裏,聽到這話,身體不由僵硬。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她的眼底湧現迷惘和不解。

她一開始說出想要離婚的話,雖有一多半是為了反擊葉曲棠,但其實心裏也清楚,如果真到了那麽一天,需要和他離婚才能和葉家這些人劃清界限,那麽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她必須承認,自己本性涼薄,縱使真的愛眼前這個人,可如果要放棄,她也絲毫不會遲疑。

宿時信感受到了懷裏身體的僵硬,摸了摸她的頭發,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安慰她。

接着,他擡起眼,目光冷峻,又有些森然。

葉仕國和盧美君都因他的目光被迫噤聲。

“我們是否真要離婚,與你們無關,這是我和蜚聲之間的問題。我只知道,現在她和你們這幾個人沒有任何關系了,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再來打擾她。”

他一句話,就将支持葉蜚聲的意圖顯示得明明白白。

葉蜚聲睫毛微顫,擡起頭看他,但只能看到他流暢英俊的下颌線,他的眼神和表情,她一樣都看不到。

盧美君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也再沒有餘力維持體面,褪去了平日的熱情善意,言語間有些責怪之意。

“時信,再怎麽說我們也是長輩,蜚聲一時糊塗說出這種話,怎麽你也跟着一起胡鬧。”

葉蜚聲扭頭,從他懷裏離開,直視着這兩人,重申道:“我現在很清醒,我的确是要和你們斷絕關系。”

盧美君臉色已然難看至極,嘲諷道:“既然你要這麽說,那我們就來算算帳,你說互不相欠就互不相欠了。這麽多年,我們雖然對你算不上盡心盡力,但也沒有給你短吃短喝,斷絕關系前,是不是應該把這些年來的吃穿用度都計算一下,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以前怎麽不說要斷絕關系,非要等讀完書,結了婚,有了倚仗,再來大言不慚的說出這些話。”

葉蜚聲:“好,那麻煩你算清楚,我會一筆一筆的還給你。”

宿時信的聲音插進來,他掃了眼葉仕國,“新項目的投資款應該夠了吧。”

葉仕國臉色忽青忽白,他沒有想到宿時信是真的要因為葉蜚聲來跟他們對着幹,表情有些尴尬,幹笑道:“時信,別開玩笑了。”

他撞了撞盧美君,冷硬打斷她的話,“好了,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瞎摻和。”

宿時信不理會他們,也不再争辯,他剛才說出的任何一句都沒有在開玩笑。

他看向葉蜚聲,神色淡然,好似她剛才的決裂在他眼裏根本算不上什麽事。

“還有其他問題嗎?沒有問題我們就回家。”

葉蜚聲在這樣深邃的目光裏,說不出話,只能點了點頭。

宿時信牽着她的手,不再看其他人,直接走了出去。

兩人離開地下室,走出客廳,再走出大門。

等候在外面的司機看到他們,連忙下車,為他們打開車門。

葉蜚聲上了車,宿時信正要上車時,葉曲棠忽然從屋子裏急匆匆跑了出來,高聲喊道:“時信哥!”

葉蜚聲坐在後排,聽到聲音,克制着沒有回頭。

宿時信身體站直,循着聲音看向她,卻沒有主動開口。

葉曲棠勉強笑道:“時信哥,就算以後不理我爸媽,但我們至少還是朋友吧。”

宿時信靜靜地看着她,沒有回答。

葉曲棠就在這樣沉靜的,帶着些淡淡寒意的眼神裏,臉上的笑漸漸收斂,直至再也消失不見。

她吶吶說道:“我明白了。”

宿時信收回視線,幹脆利落地上了車,不再看她一眼。

二十秒後,車子行駛出小區,很快,再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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