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當年明月在[番外]
當年明月在
“你餓了吧，快吃點東西。”
元始眼疾手快，趁着通天無意識戳俘虜肺管子的時候拿仙桃堵住了他的嘴，他這弟弟哪哪都好，就是長了一張得理不饒人的罪，瞧瞧對面的龍，氣的鱗都炸起來了，看那樣子就算他不動手，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
能活活把自己氣死的生物，不是因為它氣性多大，實在是通天太過讓人惱怒，通天不懂愛，所以看問題就容易直刺要害，什麽迫于無奈、什麽不得已而為之，通天只會說以下幾句句話“其實你心底爽翻了吧。”
“你早就巴不得弄死它了。”
“因為你本性就是自私自利。”
“像你這樣卑賤歹毒的妖精，是成不了氣候的。”
“你以為人家把你當盤菜？誰不清楚你弑親殺友、忘恩負義的本性，騙騙自己就得了，難道你看不到大家看你的眼裏帶着的鄙夷嗎？”
再配上他那戲谑的語氣，完全不入眼的姿态，誰被diss兩下都想跟他拼命，元始只好堵通天的嘴，一邊思考如何善後，基本上在通天啃完一個果子之後，天機差不多就會被太上攪渾，對面無能狂怒的俘虜則被毀屍滅跡了。
元始心中稍安，然而碰到下一個倒黴蛋，通天立刻本性畢露，展現出祂令人火大的挑釁天賦。這一份對元始來說甜蜜的負擔，祂思前想後仔細琢磨了下，覺得這也不能怪通天不聽話，祂畢竟本性就是盤古喜愛殺戮的赤子本相，以前砍叔叔的時候那動作才叫一個麻利，現在能聽祂勸，只是挑釁兩句已經很好了，足以見得通天聽祂的話！
而且，通天雖然對外人性情惡劣、毫不掩飾，但聽祂的話啊！
這柄對外殺傷性極強的兇器，只有對着祂的時候，才會委委屈屈眨眨眼睛，然後因為祂随手哄對方一下，又高興地去玩自己事情，孩子特別好哄，給個桃啊棗啊的，他就能自己去玩一陣子，等到玩膩了過來扯祂的衣袖，“哥～我們什麽時候回家？”
讓人心裏美滋滋。
原諒祂吧，元始對于只有自己擁有的、獨一無二的偏愛從來沒有一絲抵抗力。
明面上他會義正言辭阻攔通天那沒規矩的言行，然後給個抱抱、順兩下叛逆弟弟的毛毛，對方就被興高采烈的哄好跟着回家。
元始曾經以後祂們會永遠這樣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心性上有些過于強硬的缺陷，也知道他弟弟看似反複無常、朝令夕改，實則也是極為頑固的性格。
通天若是真認定了一件事情，是不會改的。或者說是很難更改的。
但元始從來沒認為這會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他們可是兄弟啊！是從盤古的元神，從他道義，從他不可分割的過去未來誕生的天生聖人！
我曾辟地開天，也曾毀世滅神。
強如混沌魔神，低至人間草芥，對于原始來說，從來都不過是他興之所起，扶為巨擘，興之所滅化作劫灰的事物。
唯有他一體同生的過去未來，是他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不過老子麽，作為盤古之道走到終點的老大，為人比較冷淡，一副什麽都看開了的樣子，不過，想一想對方畢竟是正兒八經把他三千個兄弟砍得只剩下幾個小貓小狗的狠人，仔細一想多少讓人覺得有點心寒。
元始認為老子看似無欲無求，實則隐藏的高傲毫不遜色于他，元始甚至覺得他有點傲慢過頭了。
都是盤古，你不過是多走了幾年路，還不一定是對的，有什麽資格這麽高傲？骨子裏元始和通天一樣，對下傲慢，對上也跟通天一般帶着那麽點不服。
順嘴一提，元始對自己砍倒黴叔叔沒什麽看法，該砍就砍，留着淨給自己添堵。
就比如說鴻鈞，又比如說羅睺。
剛見面的時候，元始真沒有想到，這兩個人能給自己造成這麽大的麻煩。
有時候就會悔恨一些沒有斬草除根，修為高的時候覺得不過雜魚而已，等到重修了發現對面實力遠超自己，甚至對自己造成了一定生命威脅，元始就覺得盤古想法還是太天真，留什麽半殘鲶魚激活新生世界的活力，這倆快把咱家給霍霍完了。
元始眼睜睜看着鴻鈞和羅睺從洪荒東方達到了洪荒西部，最後引爆了西方界。
鴻鈞獲得了擊敗魔祖mvp結算現場大勝利，并榮獲以身合道特級大獎，附贈三只盤古的崽。
有一種痛叫死鬼老爹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痛。
等到後來元始發現鴻鈞因為西方的賬實在平不清還想把他弟弟分過去半拉來平賬的時候，更是心痛到無法呼吸。
不過眼下元始只有家業被人糟蹋的心痛感和生命受到威脅的恐慌。
不是怕死，是現在死了算什麽事？
就是歷劫，那好歹都得活一世，他要是死在了現在，不得消失在茫茫史海任由那些豎子高舉史冊，踩着他成名嘛！
元始和鴻鈞四目相對，終于放下了自己的傲骨，打算來一波服軟，屈辱是暫時的，等鴻鈞合道以後在江山還是他的。
好在鴻鈞沒有幹掉房東兒子的想法，沉吟許久，盯着通天好奇的目光，他選擇了将淹沒成本進行到底。
後來鴻鈞有沒有後悔這個決定，元始不知道。
但那個時候，鴻鈞是真的覺得他們三個出生盤嫡裔，根骨清奇、必成大器，也覺得他作為叔叔關照一下死去哥哥的遺嗣，是很道德，很合天意的行為。雖然他和盤古有仇，但盤古不是死了嘛。
人死賬消，這在洪荒也算數。
那時候的鴻鈞也是真的太天真，沉浸在擊敗羅侯的勝利喜悅中，沒有想到合道也是一項天道級的坑人大項目。
心情很美好的鴻鈞對徒弟也很美好，因為志趣相投的緣故，他很快俘獲了通天的芳心。
呸！
是達成了師慈徒孝的成就。
通天愚鈍不開竅，鴻鈞随着合道的深入，情感只會越來越少，這注定是一對不可能發生什麽的師徒。
對于鴻鈞對通天的關愛和縱容，元始把它歸結為老人家對小徒弟慣有的偏心眼，以及每年每月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淹沒成本越來越高的習慣性偏愛。
或許，元始隐晦的想，待着點陰暗主觀臆斷的想，或許鴻鈞發現了河道背後的陰謀，或許他沒有發現，他只是因為自己生活不美好，自己兄弟阋牆，想要給他和他弟弟之間造成一點隔閡。
笑話，他會上當嗎？他會是這麽膚淺的人嗎？他會因為鴻鈞對通天太好而記恨通天嗎？
他會。
他會因為鴻鈞對通天太好而記恨鴻鈞。
通天太傻了，太沒心眼了，他就可以把通天逗來逗去，哄着他喊哥哥喊到嗓子啞，心思更深對通天無理由寵溺的鴻鈞得到通天的偏心太正常了。
元始是氣度高華的元始，是心胸寬闊的元始，是衆仙之祖的元始，是每次地仙界的宴會上最受人追捧的元始。
他會記恨別人嗎？
聽起來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元始心裏門清，就算不是聖人，他只是個普通修士，也不可能把這些過于隐秘的事情說出口，在外人面前，他永遠是那個勝券在握、光輝靓麗的闡教聖人。
只有在同道都告退，弟子都退下後，靜坐在華美的碧游床上，空對滿室寂靜，元始才會生出一份寂寥，才敢任由那些太多不能為人所知的心思慢慢發散。
從成為通天良師的鴻鈞，到作為他摯友的太一，再到暗地裏勾搭通天想要他入魔的羅睺。
元始是一步一步看着從前只會對他一個人例外，只會朝着他撒氣服軟的弟弟逐漸遍地、良師益友，賢徒孝孫，故友死敵，指引通天向道的恩師、一心想要他入魔報複天道和盤古的仇敵，因果牽連，既互相敵視又打情罵俏，似歡喜冤家一般的西方某兩個人。
元始眼看着他從對方世界的唯一變成繁華世界裏不願意再聽再見的一小部分。
而元始是高傲的，他是兄長，是師兄，是他設想裏他弟弟最後的依靠，他怎能示人以弱？還是這種超越人倫的情感，恐怕他稍有流露，老子就要瘋了吧。
不知怎的，元始尊敬鴻鈞，尊敬長兄，但總覺得他們都離得太遠太生疏，或者說太傲慢，元始骨子裏也是有傲氣的人，他不能理解的道就很傲慢的不去理解。
反倒是通天，他理解曾經的自己，愛惜己身，便也愛惜在他看來可憐柔弱需要他保護的通天，而世事又如此機緣巧合，通天偏偏走了一條和他截然相反的路。
很多人以為他絕對會讨厭這樣的通天，但實際上讨厭是一方面，移不開眼也是一方面。人生有無數個岔路口，選擇了其中一條，就會失去其他未來的可能，在人功成名就、半生已過之後，會不會想起曾經的遺憾？
啊！如果我當時走了那條路，又是怎麽樣的？
聖人們不太會了對自己的決定後悔，走到他們這個程度，對自己的道可以說是深信不疑，但不代表這不會對他有吸引力。
與他相依相伴又相對相離的一條通天大道，元始每看一眼，就覺得極有價值。
不知道通天有沒有這種感受？
長年累月之下元始驚覺這種在意已經逾越了某條限度，這是不該有的感情，對他，對通天，對任何人都不好。
他不願讓人知曉他的心思，所以于此遠離，拒絕溝通，只需要不看不聽不見，就不會知道他前面的傷心事。
元始不得不封閉那份不能拿到明面上說的禁忌之情。
通天會奇怪他的兄長怎麽突然變了個樣子，完全聽不進去他的話嗎？
他會發現其中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嗎？
呵，他今天一個好師父，明天一個相愛相殺的宿敵，後天一個孝順徒弟，等他死了估計都不知道這份曾經存在過的暧昧。
元始久居昆侖不下凡塵。
明明昆侖聖境永無暗夜，元始卻總會在無數個瞬間覺得這裏太靜太冷太缺少鮮活氣，明明讨厭弟子喧嘩，不允許他們高聲嘈雜的人也是他。
可元始總覺得哪裏不對，缺了那麽點意思。
可能是因為他們都太愚鈍了吧，元始安慰自己。
雖說弟弟是個叛逆弟弟，可弟弟哪怕叛逆的時候，也是和他心有靈犀的，從前還不那麽叛逆的時間，元始做的決定通天一眼就能看透，兩人對視一笑，很有幾分默契。
哪怕這種默契後來再看不見，但只要人好好的，又有什麽關系呢？
元始還是很樂觀的認為，他們是不死不滅的聖人，無量量劫之後，有沒有感情，不還是他們幾個人相依為命嘛。
情愛？多麽無用之物！
但事态好像一天比一天壞。
世界是螺旋曲折前進着的，元始比誰都明白，世界生滅之後，下一個輪回，作為一直很強，所以一直是盤古的三兄弟，他們只會更加趨近世界的核心地位，只是次序可能會稍有變化，比如最年輕的通天會成長到元始的階段，元始參悟更多成為老子，老子則會返璞歸真回歸到最初赤子之心的通天那一階段。
這是毫無異議的真理，但怎麽有人想在他們中間插空子呢？我和我兄弟的親密家庭是你們想插就插的嗎？
不要臉！
他狠狠打擊了在劫末之時想要渾水摸魚的混沌魔神殘餘勢力組合，也因此沒有多餘的經歷去思考紫霄宮的事情。
然後就發現人就是不能大意，一大意就出事，我那破弟弟怎麽，在琢磨些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怎麽想重開啊家神們？
元始無語，憤怒，冰封了長久多年的感情雖然因為群毆解凍，但插不進通天何天道的對話裏，他在昆侖的禦座上撐着下巴遙遙觀望，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果然終有一天，他打破屏障，看到他成了對方世界裏不需在意的一部分。
把我排除在你的人生外？你想得美！
元始在過于激烈的情緒之下，找到了最合适的對照組，并複制了一份師徒因果，下輩子我和通天要是老子和玄都那種一對一的師徒關系！
喜歡什麽乖徒弟，好學生，親密友人，敦厚師長是吧？元始牙疼的想，就是暫離聖位又怎麽樣，我要做他唯一的關懷所在，然後弄死那群死皮賴臉擠進人家家庭關系的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