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互聯網男友》

第2章 第二章 《互聯網男友》

節日當天,遲念睡到快到中午才睜眼。

旁邊的何伶還沒醒,她騎着羊駝抱枕,半張臉埋在軟白的絨毛裏,日光透過窗簾照在眼皮上,依舊呼吸均勻。

反正今天休息,遲念也不着急起。

從枕下拿出手機,點進常去的社交APP,按+號,從相冊裏拉出一張吸睛的搞笑圖後,編輯內容。

【姐妹們,急急急,有沒有女友角度的照片,最好是和男人對坐吃飯的,餐廳最好高級點兒,菜品也過得去(不要大排檔那種)】

十二點整,帖子發出去。

她沒有捧着手機傻等,發完之後輕手輕腳地起床,洗漱完回來才點開看回帖。

可惜,只有寥寥幾個評論,大半都語氣不善。

——怎麽,strong姐沒有素材發朋友圈了?上這來乞讨。

——笑死,要求還挺多,大排檔怎麽你了?

遲念頭大,看來沒有說清楚,她想了想,馬上二次編輯。

【評論區有姐妹誤會了,在這解釋一下發帖動機。我是單身,公司裏有個猥瑣男一直騷擾我,在我口誤說了有男朋友之後,他表示不信繼續糾纏,因為是直管我的領導,不想丢工作,所以想用照片搪塞過去(大哭)】

重新發送後,消息通知欄的數字迅速增加。

她點開評論區。

先前罵最狠的用戶第一時間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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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猥瑣領導最惡心了,抱抱,剛才不好意思了,這就把我過年去巴黎的照片借你,澳龍和牛排夠不夠排面?

遲念滿懷感恩地點開,只看一眼,就pass掉了。

她回複:太感謝了,但是!對面的男人是外國人,後座還有一群英倫帥哥,這和我實際情況不符,不管是人還是菜我都吃不到這麽好的[淚目]。

回複的過程中,符合要求的圖片從天南地北彙入評論區。幫她挑選照片的人也越來越多,自然而然,點贊最多的圖片頂到一樓。

這張照片有些暗,不符合高級餐廳和對面坐着男人的要求,只有一盞橘色落地燈,旁邊影影綽綽,好像是個人影。

她疑惑地點開,順便調整亮度。

然後,眼睛瞪得像銅鈴。

豪華酒店,燈光昏暗,男人裸着上半身,下面黑色西褲,肌肉練得恰到好處,他沒有看鏡頭,看動作是準備去拿水。

發照片的用戶名叫“花小妖”,IP地在兩千公裏外,評論的內容慷慨簡潔。

——拿去用,不謝。

遲念只用了0.1秒就決定用這張!因為她發現自己在點開圖片之後,第一時間長按保存了,而且…心裏竟然生出只有一張背影的遺憾。

左思右想,她還是決定賭一把,緊張地點開“花小妖”的頭像,進入私聊頁面。

發了個友好打招呼的表情。

仔細斟酌措辭。

——姐妹打擾了,我是剛才求照片的帖主,有個不情之請…你男朋友有沒有日常生活照?我想借用一下(有償),如果你覺得這樣很冒犯,可以不回複。

可以預料得到,對面沉默。

這樣是對的,可以理解。

遲念甚至換位思考,假如是自己的話,有個莫名其妙的人來借男朋友照片,當然不會給,還會罵對面是神經病。

啊!

說不定“花小妖”此刻正對着屏幕大罵呢?

遲念後悔了,但是消息超過三分鐘撤回不了,她只能硬着頭皮把聊天框删除,假裝自己沒有幹這種蠢事。

在她無聲抓狂中,何伶醒了,她撓着睡成雞窩的頭發,記起昨晚的約定,“走啊,不是說要請我吃甜品。”

遲念放下手機,故作無事地點了點頭。

公司發的甜品券距離公寓地鐵十五分鐘,她們到的時候快一點,店家應該為了節日大批量發的券,門口排着長長的隊。

玻璃窗內,寥寥幾張桌早已被占據,店裏的布置從适合拍照的ins風變成批發市場。

何伶拽了拽遲念衣角,在她耳邊小聲:“取完回家吃吧,你在這排,我去買點蝦尾。”

前面估摸着三十幾號人,只能這樣了,遲念叮囑要走的何伶:“別忘了買點酒。”

何伶狠瞪了她一眼,用口型說:“還喝上瘾了你!”

酒是能解愁,但遲念的酒量還構不成上瘾的門檻,最多一瓶,身體就會因為吸收不了頻繁去廁所。

在她去完第三次時,頭暈的症狀已經消失了。

客廳的電視放着哈哈傻笑的綜藝節目,地毯上支起小桌,桌上擺着沒吃完的六寸草莓蛋糕和蝦尾殼,何伶靠着沙發坐,認真地刷手機。

遲念揉了揉眼睛,一步跨過去,“你拿錯手機了吧?”

“沒有啊,我就是在看你手機。”

遲念想到早上不清醒時發的帖子,還有新存的男人裸照,頓時生出一種見不得人的羞恥之心,急慌慌地搶回來。

結果發現,何伶看的是微博廣場。

她很得意,“念念,現在竟然能在各大平臺搜到誇我的了,以後要是拍出一部爆款,豈不是有個人百科了?!”

遲念沒接茬,目光定格在手機頁面上。

——偶然刷到《禍水》這部短劇,一個半小時看完,怎麽說呢,何伶演賤人有一套的[微笑][尖刀]。

遲念看了看手機,又轉頭看何伶,眼神在問:你管這叫誇?

何伶理所當然地點頭,“這确實是誇啊,手機拿來,用你的號給我做做數據。”

遲念捂緊手機,“你自己開小號做啊。”

“開了啊,小號的誇誇任務已經完成了,我現在需要自來水。”

遲念翻了個白眼,“你都把我微博名改成‘何伶全球粉絲後援會’了,是你粉絲大本營,你管這叫自來水?”

何伶笑嘻嘻地湊過來,軟的不成用硬的,她上半身壓住遲念,纖細的手臂像蛇一樣纏住她的手腕,想拿走手機。

遲念終于覺得不對勁。

她用力握緊,整個人卧倒,用上半身護住。

何伶執着地壓過來,搶不到,手轉而伸向腋窩,企圖使用這種低級方法逼她就範。

遲念癢死了,邊躲邊說:“幹嗎非要看我手機,你自己沒有啊?”

“嘿嘿,你心虛了吧,有事瞞着我對不對,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哈!”說完,何伶調轉方向扣住她腳腕,想做什麽不言而喻。

遲念最怕的是腳癢,光是想到那種感覺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聲音铿锵有力:“我身心坦蕩,沒什麽可坦白的。”

“真的?”

“發誓!”

何伶抱着胳膊,cos法官的姿勢,“那為什麽有人給你發色色的東西?”

遲念:“啊?”

這簡直是危言聳聽,天地良心,她連黃色網站都沒看過!

何伶見她裝傻,循循善誘地說:“剛才你手機彈出消息,內容有點勁爆啊,你給我從實招來,是不是在搞網戀?”

遲念死死抱着手機,看着是心虛,但嘴賊硬,“都什麽年代了,還網戀…”

好奇心能殺死貓,何伶不逗她了,和遲念是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不管她做了什麽都能接受,前提是…得分享。

她又恢複平日的懶散,伸出一只手,“那給我看看。”

遲念心虛,“看什麽,相冊嗎?”

“…你相冊裏都是我的醜照,我才不看,想看你剛收到的消息。”

“微信?沒人和我說話啊。”

何伶趁她發懵,一把搶過手機,熟練地解鎖點進紅标APP,把罪證暴露在陽光之下。

兩顆腦袋頭頂頭,看到私聊頁面裏突兀的一句——光膀子這張不滿意?

啊?沒頭沒尾的一句,這是什麽新型的變态!

可是,當遲念看到用戶名字時,竄起的火氣立刻偃旗息鼓,這不是菩薩姐“花小夭”嗎!她竟然回複了!

這讓她的希望再一次燃起。

何伶微笑着聽她解釋,然後捋出事情經過。

“意思是…你發帖撒網釣男人照片,然後這女的把自己男朋友曬出來,你看中了,就想找她要更多,是這個意思吧?”

遲念心虛地點了點頭。

“你…呃…我…”何伶罕見地語塞,“怎麽想到這麽野的路子,還私信管他女朋友要,你哪來的勇氣。”

“我說了有償的啊!”

“在哪呢?”

遲念誠懇坦白:“删掉了,但是你相信我,找她要照片是因為照片很生活化,而且是IP很遠的外省。”

她解釋的時候,手也沒閑着發消息——姐妹千萬別誤會,我真沒有別的意思。

“花小妖”似乎沒有多想,更沒有多說一個字的廢話,收到消息後,很幹脆地甩了好幾張這個男人的日常照。

遲念瞪大眼睛,何伶也湊過來,神情複雜地說了一句:“你隐瞞了最重要的理由吧,是因為這個男人夠帥。”

新發的幾張照片質量更好,和酒店的晦暗暧昧不同。

白天光線充足,能看出男人非常年輕,二十三四歲的模樣,五官端正,皮膚緊致,眼神澄明,開朗地對着鏡頭笑。

四張照片,一張穿着運動服打羽毛球的,一張騎自行車的,剩下兩張在咖啡館,鏡頭靠近咖啡杯,熱氣氤氲,優越的側臉覆上一層男神的濾鏡。

遲念無視好友在側,貪婪地全部保存到相冊,然後敲字。

——收到收到!姐妹是在世活菩薩,祝你發一輩子大財!收款碼發來!

對面秒回。

——靠!再誇幾句!

這句回複和酷姐形象截然相反,遲念短暫愣怔後,馬上回複。

——總之,謝謝姐妹江湖救急,你的慷慨我會謹記在心,祝人美心善的姐妹早日和男朋友修成正果!

“花小妖”的名字下,反複提示對方正在輸入…

——這不是我男朋友OK?撤回你這句話,然後重點祝福一下我財運這方面。

嗯?

點開用戶主頁,對面性別确實是男。

尴尬…不過沒關系,做好事的都是姐妹。

現在重要的是讓“姐妹”開心,遲念搜腸刮肚,回憶過年時的拜年話,結果想一句pass一句,那些都太爛大街了。

情急之下,轉頭看何伶,卑微求助:“要不你上網幫我搜點呢。”

何伶狠瞪她一眼,手卻從沙發的角落拽出手機,點進搜索引擎…

——祝花小妖,日富一日,年富一年,錢從四面八方來,發財不迷路,條條大路都致富!

對面簡單粗暴,用照片回複。

這張是冬天拍的,在雪地裏,他穿着黑色羽絨服,後面是一棵巨大的聖誕樹。天寒地凍,他呵出白霧,白霧遮住俊臉,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照片越不清晰,對她來說就越蠱惑。

遲念手指狂敲屏幕。

——靠!你就是財神爺本爺!

嗖嗖,對面秒發過來兩張。

驚喜的是,有一張符合她要求的吃飯照,背景看着像東南亞餐廳,他穿着無袖白t,胳膊的肌肉漂亮勻稱,沒有直視屏幕,微低着頭把蟹肉從殼裏拉出來。

決定了,就用這張!

三八節的這天中午,遲念和何伶癱在狼藉的客廳裏,把全網的發財話全都搜了出來,投給那個叫“花小夭”的用戶。

發過去二百元紅包,收到那個男孩的二十八張照片,遲念專門開了個相簿,相簿的名字叫《互聯網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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