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醜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小醜

下午五點, 遲念忙裏偷閑,躲進樓梯間,給許維安發消息。

【小遲】:你有話想對我說吧?

對面秒回。

【許Vivian】:神奇, 你有讀心術?

遲念心跳加速,推己及人,她覺得許維安也單方面把她當成女朋友了, 身邊的人都知道了那種。

【小遲】:不如現在說。

【許Vivian】:現在還不是時候呢,你是不是聽說什麽了?

遲念自然想到嬌嬌的話。

【小遲】:略有耳聞。

【許Vivian】:不信謠不傳謠,等我親口對你說。

【小遲】:知道啦,忙嗎現在?

【許Vivian】:忙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都。

【小遲】:那你還有時間和我聊?

【許Vivian】:工作哪能和你比, 就算下一秒地球毀滅了, 我也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把消息回給你。

遲念心情好到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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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遲】:好啦, 去忙吧。

【許Vivian】:遵命~晚上聊。

從廣安回來之後, 遲念和許維安幾乎每天都在聯系。

閑的時候多說點, 比如那晚接近五個小時的電話粥;忙的時候呢,就稍微簡短,淺聊幾句, 互道個晚安。

在她看來,除了沒有表白, 和異地情侶沒有差別了。

加班正式開始。

七點了,還沒有結束的苗頭。

嬌嬌理直氣壯摸魚, 她忙到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電腦開着,同時和八個團隊對接,盯得眼睛發直。

打下最後一個句號時,她關閉聊天框,長舒一口氣。

終于結束了。

耳邊安靜, 她轉頭看了看四周,偌大的辦公區,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發了一會兒呆,她慢慢站起來,肩酸背痛腰也脹,扶着桌子慢慢挪動,準備去茶水間倒杯水喝。

走到門口,玻璃反光,她看到經理室的燈還亮着。

他難道還在?

她拿着半杯熱水回來,糾結就這樣悄悄離開呢還是告訴他一聲再走,沒等決定好,經理室的門就開了。

陳晝歪着頭,手揉着後頸,因為動作,襯衫領口大開,他看到遲念站在幾米外,似乎有些意外。

大步走過來,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水,一飲而盡。

遲念瞪大眼睛,想說“這是我喝過的”,但是第一個字還沒說出口,他就已經喝完了,只能緊急變成:“我再給您倒杯熱的去。”

陳晝擡眼,因為加班,嗓音有些沙啞,“您?”

遲念馬上反應過來,更正道:“你,給你倒杯熱的。”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把杯子放在旁邊的桌角,“不用,你那邊忙完了?”

“差不多了。”

“正好,一起走吧。”

遲念應了一聲。

她回工位收拾包,暗暗揣度,已經九點半了,陳經理不會要求送他回家吧,如果那樣的話,十點半才能到家。

要是不送他,她一個人坐地鐵,只需不到二十分鐘。

這樣一算,身心都很抗拒和他一起走,收拾包的速度也變慢,絞盡腦汁想還有什麽工作需要幹。

陳晝站在門口看她,年輕的女孩藏不住心事,很明顯,在拖延時間。

他走到電源總開關旁,沉聲說:“倒數十個數,我拉閘。”

遲念一聽,三秒鐘就收拾好了。

電源切斷,只剩應急燈還亮着,兩人并肩站在電梯口。

陳晝看着閃動的數字鍵,和反光鏡裏的遲念對上視線,她腦抽似的做起了眼保健操,不忘解釋,“看屏幕太久了,有點酸。”

電梯直達負一層,陳晝拿出車鑰匙。

遲念按上一層,抱歉地說:“陳經理,我突然想到七點半的時候喝了一聽8度RIO,酒駕,不能送你回家了。”

陳晝挑眉,“陳經理?”

遲念無奈,艱難吐出那兩個字:“陳晝,實在不好意思。”

他忽然笑了,“我沒想讓你送我。”說完,話鋒一轉,“我送你。”

遲念差點跪了,她怎麽能敢啊!語無倫次地拒絕:“謝謝,不用不用麻煩,我坐地鐵很方便的!”

陳晝按了下開鎖鍵,語氣暗含深意,“怎麽,不相信我的車技?”

“相信!”她感覺自己已經土埋半截了,整個人透出淡淡的死意,早上還在想以後能躲就躲,結果晚上又坐在一輛車裏了。

只是位置調換,她坐在副駕駛。

陳晝啓動車子,點開導航模式,問:“你家住哪?”

“東城區吉祥大街禦府花園小區24棟3單元1201。”

他打字的手頓住,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不用說這麽詳細。”

遲念後知後覺,地址這種說出來就像順口溜似的剎不住車,不好意思地更正:“對不起,小區門口不好拐彎,定位到吉祥大街路口就行。”

陳晝充耳不聞,直接定位到禦府花園小區正門。車子啓動,絲滑地拐了兩個彎駛出停車場,意外地平穩。

之前還在何伶面前說他技術差,以此襯托自己,結果,秒變小醜。

夜深,馬路車流稀少,上下班從公司開車到她家大約半個小時,現在道路暢通,二十分鐘就能到。

可車子卻龜速往前開。

遲念有些着急。

陳晝靠在椅背,單手握着方向盤,袖口挽起,露出銀色的表盤,悠閑的姿态,不像在開車,倒像在酒吧卡座。

他說:“家裏有人等你?”

遲念一秒回歸待命狀态,小聲說:“沒有。”

“嗯?你不是和朋友合租。”

“她休假回老家了。”

“這樣啊…”他目視前方,像和老友閑聊,随口說:“男朋友在南陽分公司,距離這麽遠,他願意為了你調過來嗎?”

遲念心念一動,陳經理竟然主動提,意思是有機會?

她眼神晶亮,“假如他願意的話,容易調嗎?”

陳晝沒有馬上回複,似是在斟酌。

“他調過來的話,屬于降職。”

“啊!”遲念沒預料到這樣的答案。

她仔細回想許維安這個人,他對工作充滿熱情,更是三句話不離升職,一共就相處三天,只能通過電話和微信聊天的碎片,拼湊這個人。

她越努力,他的樣子就越模糊,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讪讪地說:“不清楚,他自己做主吧。”

陳晝不置可否。

遲念一路緊繃,萬幸的是他沒有再開口,車子停在小區正門,她解開安全帶,一刻也不想多留。

道謝之後,站在路邊擺手告別,“辛苦陳經理,注意安全,明天見!”

事實證明,被領導送回家,比擠地鐵還累。

遲念決定,不管在公司裏還是下班後,都要盡量躲着陳晝。

一方面是單獨相處時,他表現出和以前截然相反的态度讓她不自在;令一方面是嬌嬌捏着她的把柄,遲念怕她哪天心情不好了,直接捅出去。

這導致工作量翻倍,忙得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午休時,她去在食堂遇到嬌嬌,深思熟慮後,用商量的口吻:“這些工作兩個人幹都勉強,你不能什麽都不管啊。”

和她的焦頭爛額相比,嬌嬌悠閑的像在度假。

慢悠悠地夾了一顆蝦仁放進嘴裏,“現在食堂裏幾十個人,我如果在這說你和小陳總的關系,會不會傳到你男朋友耳朵裏…”

遲念警鈴大作,“有意思嗎?”

嬌嬌挑釁地眨了眨眼,“可有意思了呢~”

遲念只能安慰自己,忙點兒好,以前當跑腿的時候不就希望像現在這樣有事做麽,權當鍛煉工作能力了。

不過,為了避免上司送她回家的事情再次發生,提前把沒做完的工作拷到筆記本裏,拿回家收尾。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很好。

她已經一周沒見到陳晝了。

四月結束,五月開始。小長假,法定休息三天。

遲念記得許維安說過他會在長假時過來找他,可是這幾天他貌似很忙,沒有主動說過話。

假期前一天下午,遲念做好對接,并在工作號下挂上“休息三天,工作相關四號上班後處理”的通知,然後關掉電腦。

天氣終于暖和了,在她昏天暗地加班的時候,春天悄悄來了。

她站起身,伸了一個舒服的懶腰。

去茶水間接了杯熱水,她暫時忘記工作的壓力,站在十九樓的窗邊,俯瞰杏花開了滿城的林江。

深吸,暖風帶來花的清香,城市即将被生機盎然的綠色覆蓋,遲念靜靜地看着,連日加班的疲憊漸漸散去。

手機在兜裏震動。

她拿起,是許維安。

猜測到他打電話的意圖,遲念莫名緊張,許是春天的氣息太過濃郁,她自然把這當成了他說過的好時機。

畢竟,春天是告白的季節。

她惴惴不安,想到連續幾天的失聯和即将到來的假期,難道…是特意為她準備了驚喜?或許他已經來了林江,就站在公司樓下給她打這個電話。

遲念想到在網上刷到的告白視頻,臉頰騰地上燒了。

她緩了一會兒才接起。

“許維安。”

“哎呦你怎麽才接,我差點挂了。”

他的語氣還是從前那樣随意,說完這句,馬上收起笑意,鄭重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遲念。”

遲念心跳到嗓子眼,緊張,燥熱,臉頰的紅幻化成火,把整個身體全都燒着了。

“嗯?”

“我之前說過吧,我會親口告訴你。”

遲念緩緩吐氣,假裝淡定,“對,你現在要說了?”

“當然!”

許維安故意清了清嗓子,說的時候掩飾不住地激動,“您猜怎麽着?産房傳喜訊,我升了!升到總部了!”

遲念急忙把“我願意”三個字生吞下去。

暫時失去語言組織能力,只能用鼻音發出一聲“嗯”?

許維安春風得意,回歸話痨屬性,“記得培訓的時候我和你說過吧,預計兩年升上去,結果兩個月都不到,哥們這速度堪比坐火箭了吧?”

遲念有些懵,但心底還殘存着一絲幻想,或許這兩件事一起說呢。

她輕笑,“是啊,呵呵,我記得。”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意外。”遲念頓了頓,“你只想和我說這一件事?”

許維安安靜三秒,扯着嗓子說:“這一件還不夠嗎?這可是大喜啊!!!”

“恭喜恭喜,真替你高興!”

随着對話時間拉長,遲念僅存的幻想漸漸熄滅,失落只是短暫,更多的是丢臉。

很明顯,剃頭挑子一頭熱,許維安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她用一個多月的時間,把美好的幻想全都加諸在一個僅相處三天的男人身上,興致勃勃地唱了一出單相思。

甚至騙過了自己,以為對方也是同樣的心理。

挂了電話,她躲進洗手間的隔間裏,把“男朋友”的備注删除,并取消置頂。頁面雖清理幹淨,卻在心裏留下案底。

好不容易邁出一步,結果是這樣的結局。

她心情跌到谷底。

緩了一會兒,沒有變好,在推門之前,聽到高跟鞋的清脆聲,下意識縮回手,重新坐回去。

說話聲越來越近,好像是銷售部的孫瑩瑩,她進了隔壁的隔間,聽着是在打電話。

“哎呀,你有什麽不服氣的,人家許維安年輕帥氣學歷高,同期培訓的這批裏,數他履歷最好。”

遲念聽到熟悉的名字,心髒倏地縮緊。

雖然難過,身子卻不自覺歪過去,耳朵緊貼隔板。

洗手間空曠安靜,孫瑩瑩不說話的時候,勉強能聽到電話那端的聲音,遲念只聽出是個女人。

孫瑩瑩的聲音透着疲憊,似乎已經勸了很久。

“是,考核各方面你是比他強,但能調到總部,上面領導應該有別的考量。”

她頓了頓,“據說這個許維安做到什麽程度呢,不管是誰,不管幾點,只要給他發消息,一定秒回。”

不知道這句話有沒有勸到電話另一端的人,反正,隔壁的遲念是中了一箭,精準直插胸口的那種。

“當然沒回過我啊,我又不認識他。不過聽說總部文件下來的時候,南陽分公司的女孩都哭得梨花帶雨,舍不得他走。”

孫瑩瑩按下沖水鍵,邊整理衣服邊說:“行了,可別emo了,五一假期我去找你呀,咱倆喝點…”

她走了,洗手間重回安靜。

遲念坐在馬桶蓋上,偶然聽到的幾句話,更加坐實了自己是個小醜。

她眼淚噼裏啪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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