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溫情 是他求太後要娶她

第15章 溫情 是他求太後要娶她。

賬本送回尚宮局,明姝原本繁忙的生活忽然變得清閑。因夜裏折騰,明姝整日都倍感疲倦,只是看了幾頁書又躺回榻上小睡。

午憩醒來,簾外傳出來不少動靜。

她才撐起身子,梓鳶的聲音便從外傳進來:“娘娘醒了嗎?不好了,桂月嬷嬷被尚宮局的人帶走了。”

“出什麽事了?”

“奴婢也不清楚,桂月嬷嬷入宮年歲久,資歷老,尚宮局的人輕易不敢帶走她。”梓鳶替明姝撩開紗帳,壓低聲音道,“這件事恐怕有陛下授意。”

明姝黛眉蹙起,扶着梓鳶起身。

“梓歸呢?”

“她去探聽消息了。”梓鳶回答,“徐尚宮是先皇後宮裏人,若是要查,只有可能是這件事。”

“陛下登基兩年,還未将先皇後的牌位遷去鶴陰山,想來也是再等當年的事還沒有查清楚。”明姝嘆息,問梓鳶,“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當年先皇後在避暑行宮薨逝,先帝一連傷心了幾個月,宮中對此事噤若寒蟬。”梓鳶搖搖頭,“那年奴婢剛入宮,還未有機會跟着太後娘娘。不過梓歸比奴婢早一年入宮,當年在尚宮局當過差,興許知道的更多些。”

一旦涉及先皇後,明姝就極其被動。她不但對當年的事不了解,甚至身邊也沒有知道內情的人。

明姝一面梳發上妝,一面等梓歸回來。等到日近西山,還不見人影,明姝捏捏眉心,動身前往承德殿。

像知道她要來似的,馬真早早地等在門外,一見着明姝便恭恭敬敬地拱手一禮,将她帶進殿中。

夕陽斜照,将整個殿中染上了遲暮昏黃。承德殿的書房有着濃重的墨香味道,加深了殿中寂靜。

男人站在書架前翻動手中的卷宗,一聽見動靜,回過身來。他揚揚手,殿中其他人識趣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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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以鳴手裏撚着卷宗,繞到桌前,朝明姝道:“朕知道你來所為何事。”

明姝有些無措。不過面對蕭以鳴,很快地反應過來:“尚宮局今日帶走的桂月嬷嬷,先前多次照拂過臣妾。眼下嬷嬷年紀大了,受不起尚宮局那些審人的法子,若是有什麽要她做的,讓臣妾宮裏的人代做吧。”

蕭以鳴并不正面回答她的話,只朝她招手:“過來。”

明姝不明所以,走到桌邊,順着他的示意向卷宗看去。

【景和十八年,瑾皇後在避暑山莊清涼湖落水,随侍女官一并墜入水中……】

是先皇後出事的卷宗。

明姝望着蕭以鳴,後者神色輕松,拍拍身側的長椅邀她坐下,又将卷宗放在她的面前。

這是明姝第一回真正了解先皇後的那件事。

卷宗記載的情景十分慘烈,不但瑾皇後落水,就連身邊随行女官也一并落水。

明姝蹙起眉,皇後身邊的女官沒了,是不是意味着先皇後到底是怎麽死的也沒人知道?

“父皇當時與娴妃外出游玩,整件事是先太後審理,沒找到一個人知道母後落水之前見了誰。最後只推說母後賞荷墜湖,草草結案。”

蕭以鳴是笑,但又不在笑,語氣嘲諷:“可母後懼湖,不會靠近湖邊。”

明姝望見滿目白紙黑字,心中五味雜陳。

此事已然明朗,男人不再解釋,牽起她的手放置手心。

明明盛夏,他的手卻有些寒涼。算起時間,四年前,他還是十六歲的少年,母後去世,對他打擊很大。明姝進京時,他是那個不得寵的五皇子。

倘若瑾皇後的事真的有內情,她作為他的皇後,也應把真相找出來。

明姝将他的手掌回握,蕭以鳴掌心溫暖,難得揚起滿足的唇角:“此事與你無關。”

“不過母後宮裏的說,那日午後,母後曾遇見了明妃……不是如今出宮的小明妃。”

蕭以鳴心情好,也不吝惜言語,同明姝解釋。末了,他還是開口:“此事與先太後有關,你作為明家的人,應該回避。”

明姝不依不饒道:“若真有什麽,嬷嬷總不會對臣妾撒謊,臣妾去問。”

蕭以鳴嘆息。

老嬷嬷是人精,怎麽可能對她這樣一個小姑娘說實話。明姝若知道明太後在背後做了多少事,又怎麽肯為明家辦事。

男人一低頭,就望見她姣好的面容,純淨的眸子裏滿是誠摯。

難得她有這麽乖順的時候。蕭以鳴緊握她的手,低聲道:“時辰不早了,明日再去吧。”

明姝垂眼,看見掌心被收緊,眼睫顫顫,沒有拒絕。

當夜,承德殿內燈火通明。

暖色龍帳裏,傳出女人輕吟的哭聲。

經過兩日的糾纏,她的身子碰一下就會發抖。明姝心底覺得害怕,無措地環抱着他。

蕭以鳴對她的反應極為受用。起初,顧念着這是兩個人第一次如此溫情,下手極輕。但看見她泫然欲泣的神情,還是忍不住将她拉入深淵。

龍帳搖晃,交織的喘息足以叫人面紅耳赤。燒水的小太監來過幾回,又叫馬真趕回去了,裏頭的事情沒完,他們還得繼續準備着。

待到三更天色,寝殿中傳來叫水的吩咐。伺候的小太監魚貫而入,只是送了東西,又叫人趕了出來。

帳子裏,女人側躺,睡意昏沉。

蕭以鳴手裏拿着濕熱的帕子,為她擦去後背的細汗。

入目即雪地紅梅,當帕子輕輕擦過的印記,她會下意識地閃躲。蕭以鳴蹙起眉,心底有些後悔,起身去拿藥膏,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在床沿坐下。

“朕讓馬真送你去尚宮局,給你一個時辰。”

他的聲音難得溫和,可是明姝累及,沒聽出語氣與平常有什麽不同,只是顧念着醒來要去找桂月嬷嬷。

明姝再睜眼時,日光從窗邊透進來,帳中空空。

梓鳶的聲音從簾外透進來:“娘娘醒了嗎?”

明姝回想起夜裏蕭以鳴的話,不确定自己聽到的是真是假,不由得問道:“馬公公在外面嗎?”

“陛下吩咐要送娘娘去尚宮局,馬公公已經在外候着了。”

他沒有說假。明姝迅速起身,重新沐浴之後再前往尚宮局。

尚宮局的人一早得了消息,徐尚宮帶着女官們在外迎接。

先前趾高氣揚的徐尚宮,如今在明姝面前,也不得不恭恭敬敬地稱一句“皇後娘娘”。當今陛下如何對待皇後,她已經看到了。

明姝站在尚宮局外,免去衆人的禮數,平靜地開口:“陛下許了本宮一個時辰,你們去将桂月嬷嬷帶出來。”

徐尚宮臉色當場僵住,連忙道:“娘娘,桂月嬷嬷如今押在尚宮局,未得釋令,不能将她放出來。”

“只是讓嬷嬷出來回幾句話。”梓鳶開腔,“皇後娘娘身份尊貴,不能涉足審問之地。”

徐尚宮咬着牙道:“可是往前沒有這個規矩……”

馬公公站在中間,笑着打圓場:“陛下既然許了娘娘時辰,也就不在乎到底是在裏面問話還是在外面。能不能讓桂月嬷嬷出來,也是徐尚宮這一句話的事。”

見馬真明顯向着皇後,徐尚宮也頓時明了承德殿的态度,不得不回身對下屬吩咐:“去将桂月嬷嬷領出來。”

不一會兒,女官将一個穿着灰紅衣衫的婆子領了出來。明姝一見,心底便抽抽地疼。

雖說還未定罪,但入了尚宮局地牢,便算是半個罪人,桂月嬷嬷在裏面的日子必然不會好過。

明姝握着桂月嬷嬷的手,一時哽咽,緩了緩才道:“出去說。”

皇後的臉色一下子冷下來,尚宮局的女官們面面相觑,望向徐尚宮。後者看着明姝将人帶向外面,眸中閃過一絲狠戾,憤憤不平地跟在皇後的儀駕之後。

一行人走出尚宮局,走進禦花園的游廊。

游廊裏,樹蔭遮蔽,蟬聲聒噪。梓鳶刻意往後退了半步,其他人也不得不再往後退,為皇後問話留足空間。

“嬷嬷受苦了。”明姝執起桂月嬷嬷的手,上面留足了歲月的痕跡。桂月嬷嬷跟在太後身邊時,曾經風光無兩的宮中紅人,如今在被一群後輩們審問。

太後留給她的老人,她護不住,明姝很慚愧。

桂月嬷嬷面含笑意,帶着薄繭的手掌輕輕拍着她的手,算作寬慰:“老奴跟着太後娘娘這麽些年,看慣了風浪,尚宮局的這些事都不算什麽。”

明姝點點頭:“陛下在重審先皇後的案子,将嬷嬷牽連了進去。只要證實嬷嬷與此事無關,嬷嬷就能出來了。”

桂月嬷嬷的神情瞬間變得肅然:“娘娘別為老奴的事費心了。”

明姝臉色僵住,心底生出不好的預感:“嬷嬷這是什麽意思。”

“太後把持朝政多年,甚至左右了太子的分封,陛下隐忍多年,如今終于有機會報複,又如何能放手呢?”

明姝睜圓杏眸,下意識松開了嬷嬷的手。

桂月嬷嬷笑道:“娘娘,老奴只有一個時辰,接下來的事情娘娘要聽好。”

“先帝病重時,太後娘娘恰好染病,不出一月便崩逝,來不及做太多的安排,最終皇位由五皇子繼承。”桂月嬷嬷依舊在笑,說出來的話卻十分駭人,“這不是巧合。”

明姝心中生出寒意,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的腦海中出現。

“多年來,五皇子都對太後十分順從,也從未對太子之位表現出任何心思。正是這一點,将所有人都騙了過去。如今五皇子得勢,明家便自然而然會受到打壓。”桂月嬷嬷嘆息一聲,“好在,太後娘娘還留了一手。”

明姝将整顆心懸起,問:“太後娘娘的後手是什麽?”

桂月嬷嬷靜靜地望着她。

明姝當即意識到了什麽,躲避似的垂下眼睛,手足無措地撚着袖口。

“本宮與陛下感情不睦,這是宮中人心照不宣的事。”

“先帝明明分明說過想将娘娘配給六皇子,可為何最後娘娘嫁給了五皇子。”桂月嬷嬷搖搖頭,“是因為,陛下求了太後。”

明姝駭然。

“陛下還是五皇子的時候,多年不見同誰親近,唯獨對你多有照拂。”桂月嬷嬷眸色深深,“太後和奴婢們已替娘娘考驗過多回,陛下對娘娘的心思毋庸置疑。”

“陛下與明家之間終有這麽一日。”桂月嬷嬷感嘆,“可惜這代明家子弟多是酒囊飯袋,明家的根基,最終只能落在娘娘身上。”

明姝早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桂月嬷嬷望向遠處,承德殿的高大的檐角如同在雲中,碧瓦在日光的照射上猶如金子流動,一派莊重與富貴。

她停頓,只是給明姝一點時間細想。過了一會兒,桂月嬷嬷轉過身來,繼續道:“先前的手谕被陛下收去了?”

明姝咬着唇點點頭。

桂月嬷嬷眼角彎彎,似乎并不意外。皇後心思單純,手谕原本作為威懾,卻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也不能怪她。

“如今陛下已知道手谕同老奴有關,便不會讓老奴留在宮中了。”桂月嬷嬷故作遺憾,“今後,宮中的事只能靠你自己。宮裏的人我已全交給梓歸,老奴離宮之後,所有的線人便聽娘娘差遣。”

“娘娘想做什麽都行。”桂月嬷嬷眼眸中流露出心疼,“倘若娘娘實在撐不住了,就是利用這些人出宮,也是綽綽有餘的。”

明姝呆住:“嬷嬷……”

如果皇後沒法成為陛下心中的獨一無二,那便讓皇後成為陛下心中的刺,以至讓陛下對處置明家産生忌憚。

這才是太後的真正意圖。

桂月嬷嬷最後擠出笑容,将太後在宮中的大部分可用勢力告訴明姝。明姝聽着太後最後的安排,心中又酸澀感動。

她們這一席話談了許久,徐尚宮一行人早就等得不耐煩,對梓鳶語出不遜:“也該有一個時辰了吧,梓鳶姑姑不如去提醒提醒。”

梓鳶冷冷地瞥她們一眼:“急什麽。娘娘擔心桂月嬷嬷在尚宮局遭遇不公,多問幾句又怎麽了。桂月嬷嬷是宮中的老人,又服侍過先太後,連出來多說幾句話也不肯,尚宮局也未免太過無情了。”

徐尚宮年紀比梓鳶大一倍,氣勢上遠不如梓鳶,又不好跟她犟嘴丢人,只好咬咬牙說一句:“梓鳶姑姑伶牙俐齒。”

話雖如此,徐尚宮心底早已暗暗地想好要如何與陛下彙報。

眼見着皇後板着臉将桂月嬷嬷送過來,徐尚宮又不得不退守一旁。

“徐靈兒。”桂月嬷嬷在徐尚宮面前站定。

她雖有些蒼老,但氣勢不凡,語氣自帶威嚴:“當年你是尚宮局的灑掃宮女,冬日裏手凍紅了,我瞧你可憐,讓人将你的名冊記入尚宮局,成為尚宮局的記事女官。如今你飛黃騰達了,便一點就不記得先前的恩情了。”

徐尚宮僵笑:“當年多謝嬷嬷提拔,本官銘記在心。不過如今是替陛下辦事,還請嬷嬷見諒。”

桂月嬷嬷冷哼一聲,擺擺袖子,回身朝明姝告辭。

她那一席話,将幾位随行的女官全鎮住了。明太後掌權多年,宮中多少女官沒有與太後的人打過交道?或多或少都曾受過太後的點滴恩惠。

如今被桂月嬷嬷如此提起,便顯得有些恩将仇報了。

桂月嬷嬷回去時,尚宮局的女官們都默默地跟在後面。先太後在時,便有這樣的氣勢。

馬真也向明姝告退,但明姝望着桂月嬷嬷的背影,神情恍惚,也就沒有留意。

今日天朗風清,暑熱不比平常,暖風将樹影搖出“沙沙”的聲響。

明姝問完桂月嬷嬷,沒有着急回去,只是扶着梓鳶在回廊裏轉了一遍又一遍。

陛下殺了太後。

陛下求過太後要娶她。

兩件明姝怎麽也想不到的事情,就這麽突然地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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