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宮 簡直不像一個人
第29章 入宮 簡直不像一個人。
擺在面前的選擇都不怎麽樣, 相當于沒有選擇。少女蹙起眉,陷入苦惱。
蕭以鳴從她的臉頰上收回視線,靜默片刻, 主動認錯。
“此事歸咎于我。”
明姝詫異, 也在瞬間明白他的意思——若她沒有上他的馬車, 也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了。
……怎麽能這麽怪他。
“殿下。”司辰的聲音傳進來,“六皇子派人來催了。”
他在提示蕭以鳴,車裏的這個姑娘應該下車了。
馬車內, 蕭以鳴望着明姝,他也在等她做好考慮。
一聲清脆的馬鞭從外面傳來, 馬車開始緩緩地駛動,少年蕭以鳴收回目光。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的住處在宮中還算偏僻,只有幾個宮人, 都不會亂說話。”
蕭以鳴深谙她的擔憂,主動提起:“明日寅時三刻, 宮門一開,我送你出宮。”
明姝別過臉:“我一夜不歸, 婢女會報官。”
“不會。”蕭以鳴回答。
“為什麽不會?”
将她一人留在荒野, 又将唯一的馬車帶走, 她的婢女就沒想讓她回來。而她們都沒回家,家裏的人只會以為她們留宿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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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剛問出口, 就想到了這一點。
這種惡毒的意圖頓然叫她生出幾分寒意,前世她順利被搭救, 以為秋霜只是愚笨,壓根沒想過對方竟想害死她。
她甚至還與秋霜共同生活了一年多。
少女想明白這一點,唇瓣頓失血色。蕭以鳴瞥她一眼, 發現她的異樣。
少年轉過臉去:“你對我的身份,一點也不驚訝。”
先前明明将他認作公子,卻在他剛剛暴露身份時沒有表露半分驚訝。
明姝這才回過神來,欲言又止。
前世她在這時候将他認作尋常人家的公子,這回也裝作不知,沒想到會因為反應不同而露餡。
只是這樣,就很失禮。原本平民百姓見到皇子理應行禮,但是明姝不僅沒有,還當面擺起臉色。
“見過五皇子。”明姝回身補上禮數。
少年蕭以鳴依舊是望着車窗,即便窗子狹小,被素面薄紗遮住,什麽也看不見。
他早已習慣被人輕視,許多人為了回避給他行禮,甚至會繞道走。
半晌沒有回應,明姝當他是在生氣,心道不好。
他可是很記仇的。
說不定榮登極位之後,還能回想起被輕慢的這一天,再将她拖出來定個罪名。
“先前在宴席上只遠遠地同殿下見了禮,沒看真切。先前殿下并未否認民女喊“公子”,故而民女以為只是模樣相似。”
明姝立即辯解,将鍋扣了回去,末了再補上:“民女失禮,請殿下恕罪……多謝殿下搭救。”
少年并未回應。
明姝僵硬地收回作禮的手。
馬車一路往前,忽然某一刻,明姝感覺到一種沉寂的壓抑,幾乎是瞬間她就意識到,進宮了。
在宮中生活了好幾年,她對這種感覺十分熟悉。
也不知道是不是與帝王之氣有關,平日再活潑的人,一到宮裏都會收斂不少。
馬車又往前走了一段長路,終見停下。
少年起身,卻擡手下壓,示意明姝不要動。
他越過裙擺,掀開門帷一角,迅速下車,動作小心翼翼,防止有人看到她的身影。
“嘻嘻,好五哥,今晚要麻煩你了。”
蕭以琮語氣裏一點也不客氣。
明姝将耳朵靠近門帷,仔細聽他們在說什麽,誰知馬車忽然搖動,她差點沒坐穩。
過了一會兒,她才明白,大約是蕭以鳴讓司辰帶着她先走。
薄紗透過來的光越來越暗,周遭過分安靜,明姝心中有一點不安。沒過多久,她忍不住壓低聲音詢問:“到了嗎?”
“沒呢。”
話音剛落,明姝聽見馬鞭落下的噼啪聲,馬車速度明顯加快了。
沒過多久,馬車再次停下,伴随而來的有重重的腳步聲,似乎有人來迎接。
明姝有些遲疑,掀簾望去,只見到一個海藍長袍的老太監。
“明姑娘,下來吧。”司辰催促。
這話說完,馬車裏立即走出一個妙齡女子,姿容昳麗,老太監的神情立即僵住:“這是……?殿下呢?”
“殿下被六殿下帶走了。這是明姑娘,這位是和公公。”
明姝與和公公相互見禮。他的面目猶如他的名字,十分慈祥,一副忠心為主的誠懇。
和公公雖在深宮,但偶爾也聽人提起過“明姑娘”。國公府有位明姑娘容色冠絕,入城第一日就被睿陽府的小侯爺看上了,然而卻沒成。
如今明姑娘處在京城的風口浪尖之上,帶她回來,恐怕會惹上不少麻煩。
殿下是何用意?
司辰順着馬鬃,繼續給和公公解釋:“明姑娘在山裏回不來,殿下捎了她一程。回來的時候,不巧碰見了六殿下。”
“方才殿下讓我先将明姑娘送回來。”
原來殿下是為了救人。和公公展露笑容,上下打量明姝,望見她身上的傷口,試探問:“明姑娘這是——”
明姝模糊回答:“受了些傷。”
和公公面露為難,絮絮叨叨地道:“那可有點難辦……咱們這裏沒有宮女,沒人能照顧姑娘。這麽晚的天,也不好請太醫,只有殿下會一點醫術……”
“不用照顧我。”明姝回答。
只是聽了和公公的話,心中有點震驚,蕭以鳴身為皇子,怎麽會連太醫都請不到。
司辰将馬車牽回馬棚,和公公提着燈将明姝往裏面領。他走得不快,明姝瘸着腿也能跟上。
邁過一條門檻,正式進入這座院落,只一眼就将所有屋子盡收眼底。
明姝沒想到,這座華貴的宮城裏,還有這樣狹小的院落,甚至比她住的地方還要小。
和公公将她帶入正廳,引她坐下:“奴才去打點井水上來。”
院子也就幾丈見寬,左右兩個小屋子。和公公摸黑進右邊的屋子取了水盆,到院子一側的井水取水。
明姝視線一直跟着他,心情複雜。
她嫁給蕭以鳴時,直接住進宮外的府邸,那宅子據說是他自己置辦。其中一應陳設,不說奢華,也絕對是稀世之珍。明姝從未想過,蕭以鳴在宮裏竟過着這樣的日子。
和公公端着水盆進門,頗為局促地走到明姝身邊:“這是幹淨的帕子,委屈姑娘了,先把傷上的血跡擦擦吧。”
明姝一愣,順着他的指示摸到側臉上的細小傷口,微微刺痛,這才知道原來臉上還有傷。
她接過帕子,誠懇道謝:“不用照顧我,您忙去吧。”
和公公應下,轉身又進了庫房,不一會兒拿着一盞燈燭進來。
桌上已經有一盞銅燈,明姝連忙道:“已經很亮了,不用再點。”
和公公腳步一頓,還是将燈盞拿了進來,不想虧待客人:“殿下喜歡亮一點。”
明姝微頓,拿起帕子擦起傷口,她看不到,只能慢慢摸索。
和公公垂下眼,望着明姝的裙擺再次抱歉道:“委屈姑娘,這裏也沒有适合的衣裳給姑娘換。”
明姝搖搖頭,望見司辰走進院子,不禁問道:“這裏只有你和他伺候殿下嗎?”
和公公點頭。
明姝擦完臉上的傷口,将帕子重新放入水盆裏,和公公很自然地将水盆端走,動作很麻利。
如今在蕭以鳴身邊的這兩個仆人,都很勤快,忠貞善良。蕭以鳴同他們一樣,看起來單純又誠懇,俨然不是那副令人生畏的模樣。
少年時的他與未來的他反差實在太大,明姝甚至開始懷疑,她是否碰見了另外一個人。
看着院子裏忙碌的身影,明姝微微出神,這兩個人後來也沒再跟着他,也不知原因。
院內空寂,只有東西搬動的聲音,偶爾傳來一點低語。這樣安靜的環境,猶如催眠似的,明姝支着腦袋,感覺眼皮有點幹澀。
明姝一個人一瘸一拐地從山上走下來,耗光了一日的精力,如今終于坐下,難免犯困。
她迷迷糊糊地聽見有老者驚呼了一聲“姑娘怎麽在這睡着了”,但這聲音實在溫和,沒什麽惡意,所以她将就着,沒有醒來。
明姝感覺到身上蓋上一層薄毯,沒一會兒,身上便猶如有一陣暖流經過,她在這種溫暖中睡得更沉了。
朦胧的視線變成一片空白,她感覺身子如一團雲霧,四處游走。不一會兒,視線從白茫茫一片到出現森林,滿目的蒼綠中夾雜着些許黑點。
視線定格,那些黑點逐漸變成人的模樣,手中不知拿着什麽,閃着淩厲的銀光。
“不在這!” “也不在這!”
明姝終于看清,是一群穿着黑甲的禁衛軍提着明晃晃的長刀在樹林間穿梭,他們遍布整片山林,四處搜尋,劈砍,氣勢洶洶。
終于,遠處山林裏的一架疾馳的馬車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有壯士高聲大喊:“他們在那!”
随即,一群人振臂高呼,消息很快傳到帝陵。
高臺上,男子負手而立,山中的勁風掀起他的衣擺。蕭以鳴整個人冷若冰霜,每一個字都猶如淬了冰。
“帶回來。”他道,“要活的。”
寒意将明姝整個人裹挾,她猛然抖了一下,面前忽然就出現了那個男人的臉龐。
明姝吓得往後鑽,身上的薄毯随之掉落。
少年蕭以鳴被她的動作也吓得渾身僵住。
明姝定定地端詳面前的人,暖色的微光裏,他的臉龐白皙稚嫩,未經風霜。
她确認,這是少年蕭以鳴。
少年蕭以鳴抿起唇,臉色尴尬地往後退了退:“我……”
明姝捏了捏眉心,腦海中又回憶起夢中的那個人帶來的壓迫感。
未來的他,和少年的他,簡直是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