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唏噓 曾經風光無限的帝王,如今竟像是……

第42章 唏噓 曾經風光無限的帝王,如今竟像是……

散學之後的學宮靜谧幽深, 濃綠樹叢間,兩道身影在其間穿行。

少女負氣出走,在小徑間疾行。

蕭以鳴向來溫和的面容浮現焦躁, 歷來的修養讓他無法出聲喝止, 只好一路追趕。

好不容易追趕上, 還是她先停下腳步。

明姝背對着他,不肯回頭:“殿下,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少年身體僵直, 直覺不該順着她的話離開,可他這麽一直跟随, 也實在不像話。

“宮中錯綜複雜,你一個人,容易找不到方向。”

得虧他那一年多離京,明姝早已把宮中裏外都轉熟了。

明姝嗤笑道:“我走我的, 與殿下何幹?”

少年眼眸微眯,回答不上她的話。也不打算自讨沒趣, 便轉身離開。

腳步聲踏着碎石逐漸遠去,明姝深吸了一口氣。

樹叢幽深, 蟬鳴聒噪, 午後的暑熱将人熏得頭腦昏昏。擡眸間枝丫交錯, 綠葉的經脈在陽光下無處遁形。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轉身回到主殿。

少年依舊在外殿提筆抄寫, 身姿挺拔如松。明姝從他身旁走過,神色淡然。

方才的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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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日光偏移, 時已黃昏,明姝放下筆,揉了揉發酸的手腕。

身旁有一個身影悄然而至, 是蕭以鳴的随身小厮司辰,他一人提着兩個食盒走到明姝的旁邊,将一旁寫字的案幾擺滿。

蕭以鳴晚了一步,才發現司辰将兩個人的晚飯都擺在了一起,他立即蹙起眉,正要開口,卻沒想到她已搶先坐下。

雖然這菜品比中午足足多了一倍,但明姝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她為他被罰抄,多吃一些,吃得好一些也是應該。

眼下,她巴不得蕭以鳴覺得她麻煩。

蕭以鳴無法,也只能在一旁落座。

只他剛撩動袍角,少女的神情立即僵住,似乎完全沒想到他會坐過來。

蕭以鳴見狀,反倒是覺得輕松不少。還以為她真能心安理得地與他同席用膳。

席間,兩個人默默地嚼着飯食。少女臉色僵硬,蕭以鳴卻覺得愈發輕松,他甚至能同她攀談起來:“今日我已将《中庸》抄了兩遍。”

他話中意思,便是将所抄寫的內容給明姝充數。但當下明姝不想理他,便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菜盤,始終不語。

夕陽晚照,整個內殿逐漸變得昏暗。

蕭以鳴率先開口:“距離宮門下鑰的時間不到一個時辰,你打算留在宮中還是回去?”

內殿中沒有點燈燭,夜裏将會一片漆黑,她留在學宮也無用。

只是她出宮去,便是違背太傅之命。除此之外,靠她一個人是出不去的,蕭以鳴這麽問,就是有要送她離宮的意思。這麽一來二去,豈不是又要與他産生糾葛?

明姝垂下眸:“不勞殿下費心。”

蕭以鳴蹙起眉問:“你想等着六弟來找你?他今日心情不愉,在宮外痛飲一場,早已喝得大醉,顧不上你。”

明姝不以為然:“殿下一下午都在宮裏,如何知道六殿下在宮外的情況?”

蕭以鳴一頓。

他當然有各種消息渠道,但是絕不能叫旁人知道。

少年拂了拂袖,起身道:“那你等吧。”

蕭以鳴從容離開,不帶半點猶豫,司辰也很快地收拾好碗筷,起身離開。

內殿空闊,莊嚴的金像在夜裏顯得十分猙獰,穿庭涼風拂面,小言試探地問道:“四小姐是在等六殿下來嗎”

“不是。”明姝搖搖頭。

何況,她了解蕭以鳴。他從來都不會說毫無根據的話,應該是有什麽法子知道蕭以琮的蹤跡。

“那怎麽辦,四小姐真的要在這裏待一晚上?”

留不留在這裏,實際上是一個态度問題。

順從太傅的懲罰,實際也是變相向六皇子低頭,倘若明天蕭以琮給她臺階,她也能順着下。

在這深宮,她勢單力薄,其實壓根沒有選擇。

回到沒有權柄的過去,依然是待人宰割的羔羊。

明姝深吸了一口氣,皺起眉心。

“去将窗子關上。”

小言照做,明姝去尋了一個角落坐着,等眼前慢慢變成漆黑。

抄寫一日,她也感覺到疲乏,思緒放空之後,她感覺自己似乎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言摸索着走過來,聲音在安靜的內殿回響:

“四小姐,五殿下派人送了毯子來。”

明姝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什麽覆蓋到她的身上,忽然反應過來,推道:“不蓋。”

小言吓了一跳,手便是一抖,眼見四小姐又不動了,便不敢再動。

濃墨如霧,天邊一彎缺月。夜色籠罩,山林之間有一簇簇野火,近看才知道是有人舉着火把,似乎在竭力尋找着什麽。

山間的溪流旁支着一個火堆,馬車殘骸七零八落,在火光間明暗晦變。

一人對山而立,靜靜地望着不遠處的枯枝和卵石。

“陛下,屬下已将四周尋遍,還是沒有找到皇後娘娘。”

蕭以鳴舉着火把,語調比十一月的溫度還要涼:“再找。”

他帶着人一路上山尋找,火光遍布山林。

直到夜幕褪去,天色逐漸晴朗,手中的火把也失去溫度。他們找了一夜,卻連一片衣角也沒有找到。

衆人都露出些許疲态,只有蕭以鳴一人十分精神,他丢開火把,提着侍衛遞過來的長刀,劈開被荊棘叢生的小路。

禁衛軍羅統領忍不住上前禀報:“陛下,侍衛們已兩夜不曾合眼,恐怕要撐不住了。”

蕭以鳴沒回答,手臂一揮,将面前的草叢劈開一個巨大的口子。這一路揮過去,仿佛找到了一條新路。

一衆禁衛軍無法,只得繼續跟着。他們默默地望着身穿龍袍的男人,手持利刃,勢如破竹。

為了一個不受寵的皇後,做到這個地步,應該夠了吧?

他們早就跟不動了,羅統領想辦法讓禁衛軍交班,卻不知該用什麽辦法來阻止那個看似冷靜但實際早已瘋狂的男人。

蕭以鳴鬓發散亂,錦衣被雜草和枯枝磨得破舊不堪。

“陛下,您已經不眠不休地找了三日,歇一歇再找吧。”

羅統領已是第七回上前去勸,可是男人依舊不管不顧,好像聽不到世間的任何聲音。

眼見着男人愈發憔悴,羅統領終于忍不住道:“陛下!或許皇後娘娘已經逃出鶴陰山,只是沒有被禁衛軍發現,那陛下再怎樣找都是徒勞!”

男人的利劍終于停下,他猛然轉過身,正要開口,身子忽然晃了一下。

“陛下!”

周遭的随從立即圍上前,只見蕭以鳴以劍拄地,撐住了搖擺的身姿,站定。

“封鎖京城,命巡城衛挨家挨戶地搜尋!”

羅統領目光微動,立即抿起唇來,在京城裏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困難重重。

只是為了讓他休息,羅統領不得不回應道:“已經吩咐下去了。”

“好。”

男人終于露出了一點點笑容,而後身體一軟,向前倒去。

衆人如潮水般湧動,将陷入昏迷的皇帝送回帝陵,只留下一柄泥濘不堪的劍。

明姝的視線落在劍端,手柄的紋路被血跡塗滿,看上去猩紅可怖。

她跟随着他找了四天三夜,從先前的平靜,到中途的觸動,眼下只剩下疑問。

為了報複她,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報複這一項理由,實在沒有什麽說服力。甚至只要他拿她身邊的婢女威脅,明姝在九泉之下都将無法安生。

可除了報複之外,明姝再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能有這麽濃烈的情緒。

難道他最應該做的,不是當場宣布皇後病故嗎?不僅能遮掩她和永平王私自出逃的醜事,還能将皇後之位空出,正好讓給他的小青梅。

一舉兩得啊!

可是如今,男人躺在病榻上,不過是飲了一點水,便立即驚坐起來,喃喃兩個字。

“皇後。”

幾乎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太醫在一旁擺擺手,目光移向羅統領,而後者擰着眉沖着他搖搖頭。

若是作假,蕭以鳴也太拼了。

男人強撐着想要下地,被衆人硬生生地按在了榻上。宮人跪了一地,求他顧惜身體。

蕭以鳴連日不曾進食,身體不複從前,用盡全力居然推不開他們。

“找……一定要找到!”

羅統領連連答應,再三勸道:“陛下,養好身體才能繼續找娘娘啊!”

許是這句話觸動到了蕭以鳴,他不再掙紮,乖順地坐下,抖着唇道:“……藥。”

衆人微愣,但很快反應過來,陛下是要盡快喝藥恢複身體。

真讓人唏噓。

曾經風光無限的帝王,如今竟像是個不聽勸的瘋子。

羅統領立即揮手,讓太醫帶着徒弟去山下最近的藥房抓藥。

每隔兩個時辰,便會有禁衛軍向羅統領禀報搜山的情況。羅統領在外見人,在得到确切的結果之前,不敢叫蕭以鳴知道。

明姝的身影落在床帳上,從她這裏,正好可以将他的面容一覽無餘。

幾日之內,男人已經蒼老得快要認不出來了。

明姝心中感嘆,倘若當初知道他會如此不依不饒地尋找,臨死之前,她就不會那麽絕望。

飲過藥後,蕭以鳴的神色變得愈發疲倦,他目光上擡,落在虛空之中。

只是恰巧,他的視線與明姝的視線重合,兩個人好似面對面相望。

怔愣間,她聽見男人喃喃低語,喚她“皇後”。

語氣悲痛、悔恨,還有……祈求。

重生後成了新帝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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