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害怕
表白 害怕
談青清楚明家的情況, 也頓時理解了明黛的隐瞞。
——她不想他牽扯進去。
怪他。
沒有早一點點反應過來。
在明黛提到有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小叔時,沒有聯想到。
事已至此。
他需要面對的,是現實。
比起那些未知的, 他下意識想到的是……
他是不是,可以堂而皇之地闖入她的世界裏, 他們之間, 還有許多種可能。
可在他心底掀起波濤的下一瞬,他的所有喜悅與激動跌入深淵之中。
明黛在看見他時, 下意識地躲避他的目光, 轉過身,只剩下半張冰冷的臉對着他。
談青感到手腳發涼。
薄漾以為明黛沒有注意到,小聲提醒了句, “你奸夫。”
不到一秒, 她就被捂住了嘴, 只剩下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在閃動。
看着面前人緊張而恍惚的神情, 她乖巧地在掙脫後,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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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黛的心情很複雜。
看見他的第一眼,充斥着她大腦的是, 是從血液裏蔓延出來的高興。
可當意識回籠,周圍略微雜亂的聲音傳入耳中,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們無法在衆人注視下擁抱, 無法宣洩愛意。
她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明硯生和人聊完後, 意識到身邊一片寂靜,他擡起頭,側眸望去,便徑直看到了談青。
兩人這些時日來的接觸不算少, 要談的生意也只剩臨門一腳,按理說,應該打聲招呼。
可明硯生仿佛沒看見人一樣,面色冷淡地将臉撇開,回頭看了薄漾一眼,“我們走吧。”
這都不算暗流湧動了,而是直白地将人晾在那兒。
圍觀的各路人馬都詫異了起來。
難道說這兩人不對付?
可再不對付,也不應該做這種拂對方面子的事情吧?
明黛也愣了一愣,既然他小叔知道她和談青的關系,那不更應該……
薄漾用手肘頂了下明硯生的腰,質問道,“你幹什麽呢?”
“你別摻和。”明硯生第一次在外面朝她投去嚴肅的表情。
回過頭,他帶着人離開,看都沒看談青一眼,盡顯冷态。
可展廳只有這麽大,他們想要出門,便不可避免經過談青身側。
明黛目視前方,視線裏倏忽出現一只漂亮的手,呈握手的姿勢。
是她熟悉的長度與指尖弧度。
“明先生。”低沉疏冷的聲音傳來。
被擋住,明硯生不得不轉過身,回握他的手,“真巧。”
他不給談青任何發揮的餘地,直接拒絕所有可能,“我們有機會,下次聊聊,今日先失陪了。”
明黛神色微動,卻還是控制着自己不往身側去看,卻堪堪能看到他的衣角。
“稍等。”他的聲音倏忽溫和起來,“這位小姐看着有些許眼生,不知道能否介紹一下?”
明黛的心髒快要跳出嗓子眼。
原來她這麽想他,僅僅聽見他的聲音,思念便如潮水般湧出。
“談先生不上網吧?”明硯生的語氣越來越冰冷,“還是別在這兒套近乎了。”
他牽過薄漾的手,“走吧,老婆。”
明黛不得不跟上他們的腳步,發尾擦過男人的袖口。
談青站在原地,望着他們的背影,目光複雜。
他比一棵堅/挺的松柏,還要屹立不動。
……
逛完大部分展廳,明硯生身邊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其實明黛沒有看,薄漾的臉卻還是紅得跟炭火一樣,讪讪地将自己和他一直相連的手抽出。
“小叔……”
她的語調裏,便藏着她的疑惑與憂心。
明硯生仿佛沒聽出來,“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允許你和他在一起?”
明黛直接愣住了。
她沒想到明硯生的态度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你們連知根知底都做不到,又怎麽确定在了解對方的全部後,還會互相喜歡?”
明黛全身都在發抖,薄漾直接發飙了,“會不會好好說話啊?你剛剛可不是這麽和我說的。”
她連忙抱住明黛,在她耳邊小聲解釋,“他在演呢,我看不拿個奧斯卡小金人都對不起他這麽能裝。”
“又在罵我什麽?”明硯生的語氣趨于平常。
氣氛總算輕松一點。
……
薄漾和明硯生離開後,明黛打算獨自一人在展館裏轉轉,散散心。
一樓是畫展,二樓三樓則有些雕塑和藏品。
上面的空間,阒無一人,适合她獨自待會兒。
她攏了攏身上的外套,讓羽毛裹住纖細的脖子,左手抱着右手手肘,一邊走路,一邊用手腕晃着提在手上的小鑽包。
目光掃過一座座藝術品,她卻沒有做絲毫停留。
只有空寂的環境裏,忽然停住的腳步聲,讓她朦胧的雙眸,忽然收縮,變得清明起來。
她的身後的斜側方,有着一尊巨大的木雕,而在木雕的旁邊,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明黛轉過身,定睛的同時,瞬間失神。
可片刻後,她回緩過來,立即确定。
這是談墨。
她唯一一次分不清兄弟二人,是因為太思念心中的人,而産生幻覺。
談墨一步步朝她靠近,然後站在她身前不到一米的位置上。
“特意跟上來的嗎?”她試探着問。
“說巧合,你恐怕也不信。”談墨坦誠道,“我不希望今日的開場白,是從謊言開始。”
明黛以為上次過後,他會知難而退,現在看來,并沒有。
她今天一整天不在狀态,即便是遇見談墨,注意力也難以集中起來。
“……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的那個故事嗎?”
一直到這句話,她才有了自主意識,之前談墨說了些什麽,她也沒聽清。
“嗯?”她仍舊有些茫然。
“我沒有暗戀過其他人,我喜歡的,自始至終都是你。”談墨緩緩道來,“明黛,我喜歡你很久了。”
她的身體,略微僵硬。
談墨的表白對她而言,和大學裏那些人沒有區別,除了尴尬與渾身不自在,沒有第二種想法。
“我記不清,是見你的第一眼,還是某個瞬間開始,我就陷了進去。”
“從那時候開始,我開始關注你的一切,留心你的每一段經歷,記住你的每一個喜好,但我從來不敢将我隐晦的心思公之于衆,因為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很小的時候,醫生就叮囑過我的父母,我可能随時會死于一場流感,也可能因為某個敏感源,無力回天,我不敢面對你,也不敢将自己的喜歡埋進地裏,因為它甚至不配成為一顆種子。”
他慢慢地說,明黛慢慢地聽。
看着面前人眉眼逐漸沒有那麽緊繃,眼底也沒有那麽抗拒,他埋藏在心底的話,便如河水般傾瀉而出。
“在你進娛樂圈後,我組建了你第一個粉絲團,安排人組織了你每一場應援,我可以作為一個粉絲的身份喜歡你,将自己變成一個符號,隐沒人群之中。我很高興,因為這樣,你才能感受到我的喜歡,即便,你不會望向我。”
“言言,我知道真正的喜歡,不應該是道德綁架,況且,這都是我一廂情願。”
“可你知道嗎?這是我唯一的籌碼,如果我不說出來,可能你這輩子,都不會正眼看我。”
展廳裏灰冷的燈光覆蓋着兩人,在他們的身影底下,拉出一條瘦長扭曲的影子。
龐大的雕塑,遮蔽着他們半邊面龐,讓他們的神情,都隐匿在暗處。
可誰也不知道。
雕塑的另一側,男人蒼白的面龐上,冒着細密的汗,挂在他濃密的睫毛上,而他的唇,也早已失去血色。
他忍不住撇唇,幹笑一聲。
細微的一聲,卻抒發着他所有情緒。
談墨的這番話,連他聽了,都忍不住動容。
更何況,明黛呢?
他的哥哥,或許比他要更加一往情深。
他握緊了拳頭,身體卻還是忍不住發虛。
可能他從來都沒什麽信心,明黛更喜歡的一定是自己,因而他所有的堅定,都在逐漸崩塌,只剩下一口氣撐着。
他多害怕啊。
害怕到,談墨的一個表白,都能讓他快要失控。
耳邊。
忽然傳來明黛輕柔的聲音。
她的聲音,比之前要輕,要緩,要溫柔,已經全然聽不出抗拒。
談青的眼睛裏仿佛盛着一滴血。
“謝謝你這麽多年對我的喜歡。”
“言言,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麽。”
談墨步步緊逼。
談青蹲坐在地上,連脊背都在冒汗。
他捂着臉,腦子裏,全是明黛的面容。
談墨這招,可太有用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談墨暗戀明黛這麽多年,他的言言,又何嘗不是?
她會感同身受,會動容,會……會不會忽略,這一年來,在他身上所落下的感情?
“談墨。”明黛的語調仍舊和風細雨,“我也曾喜歡過一個人,喜歡他,很多年。”
“我現在,也和你說說我的故事吧。”
光線擠進談青的手心和五官裏。
所以。
她要告訴談墨,她也喜歡他很多年,是嗎?
他不想知道她是如何卑微地去喜歡另一個人,也不想聽他們互訴衷腸,更不想,親眼看着明黛走向旁人。
所以他選擇離開。
他希望他的明黛,永遠愛着他。
……
和談墨相比,明黛的故事要簡單得多。
因為她和談青之間,沒有太多回憶可言。
可當她說出故事裏另一個主人公時,談墨徹底愣在了原地。
“為什麽會是……”他呢?
為什麽會是談青?
“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沒有太多理由。”明黛道,“就像我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你如此付出。”
“我很感激,但我也知道,這和我沒有關系。”
她喜歡着談青,這些年卻從未打擾過他。
“有時候。”談墨露出一抹無力苦澀的笑,“我覺得命運很奇怪,總會讓你得到點什麽,卻又失去最為珍貴的。”
從前他還慶幸,他和談青之間,僅一字之差,父母卻要更喜歡自己。
現在,僅一字之差,他最喜歡的人,卻喜歡着他最厭惡的人。
這何嘗不是一種捉弄。
“屬于你的東西,才最為珍貴。”明黛認真和他糾正,“我不屬于你。”
談墨一點一點擡起目光,看向空中。
-
又是一日陰雨,明黛在陽臺上接通二伯打來的電話。
雨珠從高處往地上墜落,像是崩壞的算盤。
二伯的聲音就在她耳邊。
“祁家小子我看就不錯,二哥清楚他為人,是個細膩貼心的,他父親又和我熟悉,你嫁過去,肯定不會吃虧。”
“太矮了。”
“過日子,要身高有什麽用?”
“那生出來的孩子是個侏儒怎麽辦?”
“有二伯在,不會讓他受委屈。”
明黛知道他只是想為她挑個符合利益的人聯姻,根本不會顧慮這麽多,她也沒想着争辯什麽,只是随便說幾句,免得被看出破綻來。
“二伯,我打算和爸媽出國旅游一段時間。”她道,“相親,等我回來後再說吧。”
“這麽突然?”明溟問,“什麽時候去?去哪?”
“後天就去,去歐洲。”
“你爸媽那邊能請出來假?”
“他們開會……”明黛摸了下鼻子,“我去旅游。”
明溟沉默一會兒,不知道說什麽,索性将電話挂了。
将二伯這邊搞定,明黛給明硯生發了條消息。
明硯生回複她:
【去放松一段時間吧。】
【這些天先不要和他聯系。】
明黛問為什麽。
【事以密成。】
【那也不用密到我頭上吧?】
【你不相信我,總相信薄漾吧?】明硯生又發來,【我和你打包票,沒問題![打氣]】
那個表情包的風格,一看就是薄漾。
明黛這才放心下來。
後天一早,明硯生就安排包機,将明黛一家人送往巴黎。
将她帶在身邊,許綏安心不少,也不煩她,直接躺床上睡覺去了。
明蔚在看美劇,順便回複幾條學生的消息。
明黛嘆了口氣,将一張白紙攤開在桌子上,按照手機裏的地圖,規劃路線。
她不喜歡從網上查攻略,更喜歡随遇而安。
這一次。
她找到英國,将地圖放大,再放大,一直到能看清楚劍橋的英文。
只是依稀可見一條街道,她便忍不住思考,當年談青在這邊讀書,有着怎樣的經歷與生活?
思考過後。
她用指尖輕碰屏幕,點了個收藏,作為旅游的終點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