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能接受與別的女子同享……

第 61 章 不能接受與別的女子同享……

佛前的女子清麗秀婉, 一身缁衣,正閉着眸,雙手合十, 向慈眉善目的大佛禱告着什麽。

聞言, 她微微睜目,平靜無瀾的眸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悅色, 但不過片刻, 又泯于如雪淡漠的眼波之下。

鄧氏姊妹并沒有去寺前迎接,不久,嬴澈同鄧懿便到了。鄧婵先是對祖父行過禮,随後對嬴澈盈盈福了一禮,笑:“晉王殿下今日怎麽想着過來了。”

“去東山拜訪宋太傅,也就順帶來看看靜塵法師。”嬴澈說着,轉首向一旁靜默站立的缁衣女子恭敬俯身行禮:“小王見過靜塵法師。”

鄧婉只微微颔首,示意小尼姑奉上了茶水, 自己卻走去一旁了。

她是方外之人, 态度冷淡也不足為怪。嬴澈與鄧懿都見怪不怪,唯有鄧婵笑着打趣:“殿下今日來, 不會還是勸我姐姐還俗改嫁吧。”

這話其實說來另有緣故,當年,鄧婉與先太子實則并沒有成婚,只是有婚約在身, 但先太子崩後, 她自誓不嫁, 執意在這敬善寺中青燈古佛了此餘生。

此後六年間,嬴澈曾多次來訪,勸說她還俗改嫁。久而久之, 只要他來,鄧婉除了吩咐小尼姑上個茶,便是徑直走開。

嬴澈與這兩姊妹都是熟識的,也不介意她的玩笑,只無聲一哂:“那三娘子就想錯了。”

“今日孤過來,是為找三娘子你。”

“我?”鄧婵杏眼圓瞪,詫異反問。

嬴澈微微一笑:“對,你。”

*

嬴澈最終在敬善寺內一座臨山的禪房內與鄧婵說完了自己的計劃,鄧婵聽後,卻是沉默了許久。

她斟酌道:“殿下想娶那位裴娘子,要阿婵來做這個擋箭牌,也不是不可以。”

“可,可阿婵已有了心儀之人,我擔心事情傳到他耳中,是要誤會的。”

嬴澈的計劃,乃是放言要與鄧氏議親,因鄧婵是這一代鄧氏女郎中的翹楚,世人只會以為他要娶的是她。

實則,卻是給令漪安排鄧氏五姑娘的身份,讓令漪作為鄧婵父親鄧殷養女的身份過門。這樣婚事直至大婚之日才會大白于天下,也能稍稍減少些婚前的流言。

鄧婵的顧慮也是嬴澈意料之中的,他端起茶盞淺抿一口:“可你的那位心儀之人,今日與我同來瞧你的勇氣都沒有。”

“他大概還認為我要娶你,所以才一直躲着你,難道,你不想試他一試?若得知心愛之人即将嫁人也還沒有絲毫的反應,那這樣的兒郎,你也實不用惦念了。”

素來爽朗的女郎聞言面上微紅,小聲地嘀咕:“殿下是有耳報神麽?怎麽連這個也知道……”

雖然外間一直傳聞,晉王殿下将來會娶她,但鄧婵清楚地知曉,他對自己無意。剛好,她喜歡的人也不是他。

她喜歡的是二公子,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少時他們一起在南陽讀書,也算是青梅竹馬。可自兩年前他回了京師,便一直躲着她,鄧婵雖然面上爽利、不在意,心裏如何會不難過呢?

眼下聽殿下這般說,終明白過來,大約,是不願為她傷了兄弟之情。

鄧婵被說得有些心動,只仍有些遲疑,她畢竟是女子,若二公子毫無反應,豈不是顯得她自作多情?

嬴澈又道:“怎麽,我們名冠京洛的三娘子倒猶豫了起來,是不自信麽?”

“賭就賭。”鄧婵一口應下。

她原還有些對方或許不喜歡自己的顧慮,此刻被嬴澈這麽一激,倒也顧不上了。

婚姻大事,雖是父母之命也需她自己做主。她才不管他喜不喜歡她呢!她看中的男人,不喜歡她也得是她的!

“那就這樣說定了。”嬴澈道,“走吧,今日就随我回城,明日來我府上,佯作商議婚事,看看他什麽反應。”

二人遂同輿而返,待抵達內城鄧氏所在的延福坊,已然亥時。

城中早已宵禁,四周房舍都靜悄悄的,燈燭盡滅。一彎弦月綴在深藍色的夜空,四周流雲叆叇,有如浪花深處的一輪玉鈎。

夜色催更,清塵收露。早有鄧氏的婢子提燈等候在門口,迎接鄧婵下車。

她接過燈籠,對車上的嬴澈甜美微笑:“殿下還是早些回去吧,今兒可是七夕呢。想來,那位姐姐要等急了。”

今日往龍門走這一趟,耽誤得是有些久了,也不知溶溶還在等他沒有。

他還準備了煙花呢,若她已經等不及睡下了,他要放給誰看?

嬴澈眸中掠過一絲焦色,朝鄧婵敷衍點了點頭便要離開。不妨又被鄧婵叫住:“不過殿下回去後還是先換身衣服吧。”

“怎麽?”

鄧婵抿唇微笑:“殿下難道不曾聽說過韓壽偷香的典故麽?您不換衣服,我可要怕那位姐姐會誤會了。”

原來一路同輿,他衣上也沾染上些許小娘子衣上所熏的檀香。那是涼王自河西專程送來的西域奇香,香氣幽靜,留香持久。他自己或許不聞,旁人卻是一湊近便能聞見。

嬴澈微微一怔,轉瞬明白過來。他微笑:“無妨,你有想試探的人,我也有。”

“走了。”

伴随着這如金玉清越的一聲,車夫揮動馬鞭,駕駛着大辂離開。鄧婵盈盈一福:“殿下慢走。”

一旁服侍的鄧氏婢子皆驚得不輕,面面相觑。

三娘子同晉王殿下竟熟稔至此,不僅同輿而返,還有說有笑的,難道,兩家将會結親的傳言是真的麽?

清化坊,晉王府。

雲開月明居內,令漪正坐在屋後游廊的美人靠上,靜靜仰望着一空星月。

今日是七夕,明月露新痕,天河聞水聲。她手中持了把輕羅小扇,緩緩地搖。點點流螢圍繞在女郎身側,熠耀如天上的星。

檐燈飄忽,在牆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銀杏樹影。微風拂過,滿牆蕭瑟。

不久簇玉走了過來,勸:“時候不早了,殿下怕是有什麽事耽擱了,要不娘子先安置了吧?”

令漪搖搖頭:“沒事的,我在看星星呢。”

簇玉只好又拿了件披風與她披上,與女郎并肩坐在美人靠上。她擔憂地看向女郎尚不顯懷的肚子:“已經……三個月了吧?女郎這肚子,怎麽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令漪笑笑搖頭:“我也不知道。”

“可王兄說,有些婦人等要生了才知道自己懷孕了呢,三個月……三個月不顯懷好似也正常。”

簇玉悵悵嘆了口氣:“聽說婦人懷妊、生子都極苦,有時我都在想,要是我是個男人也就好了,也不用遭這些罪。”

是啊,令漪也有些惆悵。若她是個男人,大可靠科舉立一番事業,堂堂正正地為父親翻案。

哪裏需要靠自己的美貌與身子去交換。

也就是她運氣好,王兄與宋郎都是真心待她之人。否則,就算把自己搭進去,也不一定能如願的……

二人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子話,嬴澈便回來了。他在室中不見了她人,便來後|庭尋,道:“溶溶在等我?”

他不回來時她一直牽腸挂肚,可這會兒他人回來了,令漪反倒不高興起來,沉着臉收了扇子起身:“誰等你了,我和簇玉在看星星呢。”

今日是七夕他不知道麽?這會兒才回來,怎麽不死在外面?!

令漪忿忿地想,才要越過他往屋中去,一股幽淡的香氣直撲人面。她愣了片刻,征詢看向男人含笑的眼:“你……王兄今日去哪裏了?”

“沒去哪啊。”嬴澈道,“就去龍門東山看了看宋瑀那老匹夫,鄧傅不是讓我別跟他計較麽,加上他也算你父親的老師,看在你的份上,我就纡尊降貴去看看他了。”

是麽?令漪怔然地想。

可他身上這股香氣,分明似女子所用的……

足底一股寒氣冒上來,她怔然立着,靜默不語。嬴澈如願以償地将她的怔愕收入眼簾,心間微微得意。

看來,溶溶還是在意自己的。

他面不改色地輕拍了拍她肩:“好了,等我。”

自浴室內沐浴完畢又是兩刻鐘後,令漪已回了房中,正趴在書案上看着燭火發呆。心間想的卻全是方才兄長衣上的那股香氣。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別人。

自她和他那個以來,他身邊似乎是沒有的,畢竟他公務繁忙,僅有的那點兒空閑時間也幾乎全給了她。

可他身邊又确實是不缺女人的,先前,大長公主不就送了他十幾個美人麽?難道是這些日子她身子不好沒給他碰,他就找了旁人?

畢竟當日上陽苑內,他同虞琛那個髒男人可是說說笑笑,對那些風月之地的規矩也明白得很……

令漪想來想去也沒有個頭緒,正出神間,身後卻響起兄長的聲音:“在想什麽?”

他已沐浴過,上身只披了件素色寝衣,未有系帶,精壯的胸膛暴露在熱烈燭光下,其上隐隐有水珠流淌。

令漪低眸,逃避地別過臉去。嬴澈有力的雙臂一攬,輕而易舉地将女郎摟進懷中,輕車熟路地去吻她如玉凝脂的脖頸,一雙手也自然而然地隔衣揉弄起女郎的軟腰。

若是往日,她必定面紅耳赤地回應起他的求歡了,可今日的女郎卻格外地沉默。她輕輕掙開了他,鮮豔妩媚的臉兒如同昙花枯寂,眉細細颦着,櫻唇緊抿,一瞧便是不高興極了。

“怎麽了?”嬴澈明知故問,心中卻實是熨帖。

他也總算在她臉上瞧見幾分對他的在意了。

反正她這個人,嘴硬又矯情,好聽的話是從來吝惜對他說的。他也只有用這種手段才能覓得一二分對他的在意了。

不知她在宋祈舟面前,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憶起那一聲聲親昵極了的“宋郎”,嬴澈的面色霎時陰沉下來。他偏不給她問出來的機會,又說起了旁事:“對了,我和溶溶說件事。”

“我們成婚的事,我想好了。要先委屈溶溶,去鄧氏住上一陣子,來日認鄧殷為父。”

“他是鄧傅的長子,也是朝中的吏部尚書,身份清貴,之後,你就以鄧氏五娘子的身份嫁給我。”

令漪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怔愕擡眸:“我是我阿爹的女兒,我為什麽要認別人為爹?”

“我知道。”嬴澈斂容,燈下一雙眼有如黑曜石般沉靜,“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說我要娶你,便是要你做正妃,難道溶溶肯與我為側室?可既要你做王妃,以你如今的身份,的确是有些難。若說再等些日子,等到日後給你父親翻了案,你的肚子又藏不住。”

真正的症結卻不敢與她說——溶溶和他,畢竟還有一層兄妹的關系,又是剛與宋氏絕婚,旁人難免會猜測她與他早已暗通款曲。

他是不在意什麽,反正他的名聲也沒好到哪裏去。可溶溶卻最怕別人說三道四,他少不得要為她考慮一二。

有了鄧氏養女這層身份,雖說不至于完全堵住世人的嘴,至少京中的平民百姓是不知道的。也能替她擡一擡身份。

“随王兄吧。”令漪黯然喃喃。

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知曉他是在為自己打算。況且現在,還有另一件更令她在意的事橫亘在他們之間,反壓下了她對于“改個身份就能避免|流言麽”的擔憂。

鼻尖不知為何泛上一點酸意,她竭力控制着情緒,待開了口,卻無可避免地漫上一絲哭腔:

“王兄,我事先與你說好,我這個人小氣得很,是不能接受與別的女子同享一個丈夫的。”

“我之前也與你說過,我的夫婿只能有我一個。若你在外頭還有旁人,我,我是斷斷不會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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