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章
21 第 21 章
當時過江南還不知道，黃粱豈止是被人追走，他跟人全壘打都不知打了多少次，花樣多得他想都想不到。然而正因為過江南不知道，所以他就這樣真心實意的焦灼着，以至于午睡時又做起夢來。
珍妮來叫黃粱時黃粱正在聚精會神地看一本雜志。那是一本他們築夢行業中以專業權威著稱的期刊，常刊登一些原創性的研究文章、最新的科學議題及特刊消息、特殊案例等等，其地位相當于醫學界的《柳葉刀》。
“過江南情況不太對。”
珍妮一句話就讓黃粱從那本最新的期刊中拔出了心神，放下書站了起來。
“我去看看。”
不知是在做什麽夢，過江南眉頭緊緊皺着，呼吸并不急促，反而壓抑而沉重，仿佛正處于一個讓人緊張的夢境中，不得不以這樣的呼吸方式來慢慢緩解自己的壓力。
黃粱只看了幾秒鐘就确認珍妮的看法是對的，對工作人員下令：“把我接進去。”
築夢師都有一項在最短時間內放空大腦的本事，稍頃，工作人員将兩人腦電波同步，于是關于這個夢境的背景人設頓時排山倒海一般往黃粱腦中湧來。
不知是多少年後的星際航行時代，一外星文明突襲地球。在強大的外星科技面前地球人幾無還手之力，大部分人都死于這場史無前例的大災難中，只有少數幸存者因緣際會，駕着兩艘星艦逃往系外基地。
過江南的夢境正是發生在這次逃亡的星際途中。
按理說，這兩艘星艦已是地球唯一保存下來的有生力量，在這艱難的時刻，原該更加同舟共濟努力使地球文明傳承下去才對。然而宇宙大神象是惡意滿滿，偏要雪上加霜地給予他們更嚴酷的考驗——
他們的燃料，不夠了。
不光是燃料，還有配件及其他補給。由于當初是倉促逃命，星艦并不是在作好百分百準備的情況下起飛的，所以現在一切醜惡現實都直逼到了眼前。
燃料在哪裏？
——另一艘星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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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件在哪裏？
——另一艘星艦上。
那可不可以把另一艘星艦上的人轉移過來再合并燃料及配件？
——不可以。生态系統無法支持那麽多人。
那麽，只有一個選擇了：一部分人死，或者所有人都死。
誰都不想死，都想活下去。鑒于兩艘星艦上都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所以誰死誰活，就看誰搶先下手。
地球家園已經毀滅，他們還未來得及同舟共濟，已要開始自相殘殺。
黃粱突然出現的位置是在星艦的一角，透明舷窗外即是無邊無際的太空，黑暗、深邃、廣漠，只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出現幾顆稀稀疏疏的星星，亮度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在這樣的太空中星艦上的人根本感覺不到自己在作高速運動，甚至有種自己自始至終靜止着的錯覺。這樣的錯覺給人的心理壓力非常大，要知道人天生就是腳踏實地的動物，厚重的大地方令我們有安全感，所以一旦出現在太空中就會有心理失衡的狀況出現，很容易緊張，一緊張就更容易胡思亂想。
過江南把這夢境勾勒得如此逼真細膩，黃粱縱然明知這只是一個夢也有些不适之感，忍不住松了松衣領，放緩頻率作了一個深呼吸。
由于此刻他和過江南腦電波同步，所以他能深切感受到對方所有的負面情緒。這種感受非常糟糕，比如現在他就能感同身受地想：宇宙太黑了，尤其是在知道地球已被毀滅的情形下，失去了家園失去了根，人的眼睛和心靈都再沒有了依托。
黃粱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努力地把視線從外面收了回來。他知道不能再看，再看下去他自己的心理都要出問題了。
過江南在哪裏？黃粱專注地思考了一下。
在背景中過江南是這艘星艦的艦長，那肯定應該是在指揮的崗位上。夢境中心随意動，他只是這麽一想，人已經瞬移到了指揮臺，那是一個非常大而透明的艙室，外面即是黑暗的太空，艙內則是各種叫不出名的儀表和巨大顯示屏，當然，還有奔來跑去穿着制服的人。
那些人都沒有臉，顯然在夢境中他們只是路人甲乙丙丁。過江南兩只手沉重地按在指揮臺上，眼神充滿陰霾。
現實情況如此，他知道，另一艘星艦的人也知道。之所以一直未下手不過是雙方都在道德和生存中矛盾掙紮，但弦繃得太緊遲早都會斷掉，時間拖得越久就越危險。所以他剛剛終于下定了決心：既然都要死，為什麽不是他們先死！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武器已鎖定目标，是否發射？”系統無機質的冰冷聲音在艙內響起，過江南頓了一下，移動手指，在确認鍵的上空停下。
他大概只停了一秒鐘的時間，而就在他毅然決然按下的那一瞬間，整艘星艦突然警報大作：防禦系統被突破！艦體被擊中！武器庫發生爆炸！逃生時間倒計時開始！
艦體猛烈的爆炸和晃動中，過江南面如死灰。
——他就比對方晚了那麽一秒鐘。
黑暗的太空哺育出黑暗的新人類。黃粱以為，這個令人極度不愉快的夢境到這裏就以這一方全滅的方式結束了，但不，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實在是低估了過江南平時被壓抑着的負面情緒，這個人是不把自己逼到絕境絕不罷休啊！
由于剛才的爆炸，星艦逃生系統把艦上尚有生命體征的個體都抛了出去——哦，這個系統如果是在文藝作品中估計是會被受衆大罵傻逼的，說實話黃粱也想不通，就這樣把人抛出來幹嘛？沒有救生囊，沒有生存艙，沒有動力系統，甚至沒有食物和水，被抛出來的人就穿着一套太空服？其實系統是生怕他們死得太幹脆所以想讓他們再活着受會兒罪吧？！
總而言之，現在過江南就裹在一套太空服裏，飄浮在黑暗的太空中。
太空裏沒有空氣阻力和重力，所以他的身體将會以不變的速率向太空深處飄去，無法自救，只能等待太空服攜帶的氧氣逐漸耗盡，當然，也有可能在氧氣耗盡之前他已經被宇宙射線殺死了，但不管怎麽說，飄浮在太空中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等死。
【作者有話說】
有沒有人知道這個夢境的靈感來自哪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