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章
50 第 50 章
完顏蒲帶忙顧着給趙梃延醫診治自不必說，且說到了晚間，家主完顏希尹回來了，聽聞有宋使前來，便令一見。
完顏希尹這個人還是很有本事的。
女真人在建國之前沒有文字，記載歲月更疊，就以“草發青了幾次”為标準。征稅調兵，皆以刻箭為號，遇緊急事情就刻三劃。因為沒有文字，生活、征戰、以及各部之間的交流都受到很大限制。
完顏希尹仿照漢字楷書，又參考契丹文字，在二者基礎上創建了女真大字，為金國立下極大功勳。不過也正因為他恃才傲物，所以他雖然好漢學卻并不是個謙謙君子，一言一行仍然不脫其蠻族将領本色。
張萬山進去時便見上首高踞一七尺老者，約摸五六十年紀，作金國貴族打扮。完顏蒲帶等諸子随侍在旁。
張萬山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大宋通問使張萬山見過金國左相大人。”
完顏蒲帶這才知道他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動，忖道：“張萬山？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好似在哪裏聽過。” 他竭力回憶也想不起來，只覺得這名字反正不是什麽愉快記憶，聽着就覺得令人不喜。
為何會這樣？
他正納悶思索，忽聽座上他父親哼了一聲，聲音洪亮地道：“你們皇帝遣使臣過來也不是一遭兒兩遭兒了，都被我大金扣留下來，死的死，降的降，緣何還敢派人來？你們是真的不怕麽？”
張萬山從容一笑，拱手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不過左相大人若一定要斬，那張某願就鼎镬而死。”
完顏希尹聞言大怒，重拍一下扶手。
“你個求和的使臣，不說曲意奉迎，還敢擺出一副悍不畏死的姿态這樣對本王說話！你當本王真不敢殺你麽！”
他厲喝之下滿堂頓時殺氣騰騰，然而張萬山神色卻仍是從容，毫無懼色，朗聲慢道：“左相自然是敢的。只是左相是要在史書上留名的人，若是沾了殺害使節的污名，千載之後未免不美。這樣罷，我願蹈水而死，你們可以對外宣稱我是失足落水。”
完顏希尹一愣，怒色盡去，放聲大笑。
“好好好，還真是個忠義之士。既如此，就先不殺你，留待明日見了狼主，再請狼主定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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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萬山念過史書，自然知道這次談判不會有任何結果。如今金國國運正如日中天，哪會理會南朝求和，要等到後期南宋慢慢強大了，時移勢易，金國态度才會慢慢軟化下來。
果然，第二日完顏希尹奏本上去，金帝壓根兒見都不見他，直接下命将宋使流遞冷山，仍交由完顏希尹監管。
流遞，便是流放之意。既是流放，自然不要妄想有多好的待遇。
回程路上，完顏希尹閉目沉思，末了對張萬山道：“我大金不養閑人。我觀先生性情耿介、才華迥異，不若就教授我那幾個兒子念書如何？”
這安排倒也在張萬山意料之中，自然毫無異議。
回去後完顏希尹對諸子一說，其餘幾人倒沒啥意見，唯完顏蒲帶揪然不樂。
他本來就莫名其妙看張萬山不順眼，而今還要叫他先生？！
完顏希尹見他面色不愉，問道：“怎麽蒲帶？你不願意？”
父親大人的安排不容他小兒輩置喙，完顏蒲帶自然不敢明說他确實不願意，眼珠骨碌碌一轉，笑道：“兒子哪是那個意思。只是那張大人看上去頗為孤傲，父親大人雖一片愛才之心，兒子卻只怕他不願被父親大人收服呢。”
完顏希尹倒不介意：“他南朝文人，傲氣自然是有一些的。”
“兒子有一計，讓他以後在父親大人面前再也傲不起來！”
“哦？”
完顏蒲帶詭秘一笑，湊在他耳邊，嘀嘀咕咕地說起來。
到了晚間，完顏希尹設宴款待張萬山。他雖為虜酋，但向來好漢學，即使裝也要裝出個尊師重道的正經樣兒出來，又命八子出來見禮，禮畢，便随侍身側，聽長輩們談論天下大勢。
張萬山是開了外挂的人，站在歷史制高點上縱談古今，言之有物，雖不是有意賣弄，但偶發一言總能開前所未有之論。完顏希尹欽佩之餘也暗自心驚，“幸好此人已在我股掌之中，不然終是我大金之患！”便拿定主意，斷不能讓此人回朝，需得想個法子絕了他回去的路才好。
如此這般一想，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幼子那個提議來。本以為是小兒郎氣性大，存心要使先生難堪，如今看來倒是一條妙計。漢人最重禮節，若是能從這方面拿捏住他的把柄，倒也不怕他日後不從！
于是酒過三巡，完顏希尹便笑着道：“冷山天寒地凍，先生孤身一人在此，只怕衾寒枕冷……這樣罷，我今賜一絕色豔姬，為先生添香暖被。”說完微一示意，完顏蒲帶早有準備，立刻下令帶上來，稍頃便見三名豔姬，盛妝打扮，袅袅婷婷地上來俯身而拜。
來了！
早在完顏希尹那麽一說的當兒張萬山心頭便如雪亮一般。原來這一招他早在史書上便見過——
南宋使臣出使金國，力求在金人面前保持尊嚴氣節。金國人不悅，便故意在宴席上宣那些已淪落風塵的帝姬王妃前來侍寝，又命使臣各帶一人回去過夜，曾有使臣堅拒不受，結果被當場斬殺，剩餘衆人瑟瑟發抖，再無二話。
至于一夜之後——
身為臣子睡了本朝公主貴婦，試問那骨頭哪裏還能象之前那樣硬得起來呢？于是使臣們就只能低聲下氣，任金人搓捏了。
完顏希尹覺得自己已拿捏住了張萬山，心中不免得意，笑着道：“這三名女子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先生就照自己心意擇一位罷？若是三個都喜歡也無妨。”
張萬山雖不知這三名女子昔日具體身份，但想來絕對不低，當也是皇族宗室。便不動聲色地回道：“多謝左相大人。不過，張某卻只有辜負大人美意了。”
完顏希尹長長地噫一聲，沉下臉來。
“張大人是要敬酒不喝喝罰酒嗎？”
這話他說得十分具威脅性，若是換個骨頭軟點的，恐怕就要唯唯喏喏、不敢言語了。
一旁完顏蒲帶心中快意，巴不得張萬山再堅持一點引得父親大怒，最好是推出去殺了，免得看到礙眼。
但張萬山卻偏不如他的意，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視線才移向完顏希尹，慢條斯理地道：“不瞞左相，張某自小便有個不為人知的癖好，便是不愛紅妝女子，只好龍陽風月。所以左相若要賜，便請賜我一絕色少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