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死火山 那你開門
第54章 死火山 那你開門
第54章 死火山 那你開門
南嘉沒想到助理手速如此快, 說話間通話就給撥了出去。
知道就知道罷了,偏被他聽見她說的這句話。
南嘉試圖用唇形暗示助理挂斷。
助理露出問號表情。
沒聽錯吧?
小太太讓他挂陳祉的電話。
再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這事。
在那邊發火之前,助理不得不如實彙報情況, 不敢把事情說大也無法說小。
無論怎麽說, 事實就是南嘉差點被撞傷, 他們所有人都失職了。
“她傷得嚴重嗎?現在人在哪,去醫院了嗎。”短短幾句, 那邊沒有消化清楚, 尾音不由自主顫了下,“一群廢物, 你們怎麽上班的?”
工作裏陳祉并不是會歇斯底裏怒吼員工的人, 此時卻換了副模樣,難以克制的語氣咄咄逼人,仿若蓄勢待發的死火山,随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助理看向南嘉,她不希望繼續說下去,自我感覺良好, 自己的傷和小喬比起來小巫見大巫。
助理不知道該聽誰的, 猶猶豫豫。
終于,那邊的陳祉差點摔手機, 提高的聲線像噴湧的火山一字一頓砸下去:“老子問你們話,能不能講話,不能講滾一邊去。”
“陳少……”助理表情快哭了,搞得他快以為是他讓小太太受的傷,從來沒見陳祉發這樣的火。
南嘉接過手機,自己回答:“我沒事,只是摔了一下。”
溫軟的嗓音, 言簡意赅。
陳祉滾于喉骨間的話吞沒,語氣轉變得很快,盡量壓抑着,“沒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沒事為什麽吞吞吐吐的。
“我怕……”她一下子無話可說。
“怕什麽。”
“我怕你擔心。”她低聲補充,“這點傷,和我們訓練時的傷比起來不值得一提。”
“我擔心什麽。”他不假思索否認,和剛才的聲嘶力竭相比,冷淡嘲諷,“周嘉禮,你聲音聽起來很健康,還有精力騙我。”
末了,電話就被挂了。
南嘉吃準他不悅,吃不準到什麽程度。
實在沒空管他那邊的情況,由着他了,回頭抽空再和他慢慢講。
醫院醫生她們做了全面檢查,南嘉平安無事,小喬盡管沒有骨折,手腕軟組織受到損傷,鼓起很大一個包,因為穿的短裙,腿上也有一些不輕的擦傷,夏日容易感染,醫生建議先留院觀察。
許管家和Vera都過來了,替她們打點處理好一切,南嘉雖然沒有重傷,為了陪同小喬一起,兩人住進貴賓病房套間。
“醫生,我這個多久才能痊愈。”小喬面露擔憂,“我還要跳舞訓練呢。”
“你這種情況,兩周之內都要好好休息。”醫生低頭寫着報告,“一個月內不要劇烈運動,不然落下病根的話,以後更不方便跳舞。”
幸在傷的是手腕,如果是腳腕的話休息的時間更長,大團體訓練缺一不可,她要是退下來就有人替上去,這一來二去的,下次登臺不知道什麽時候。
這一個多月時間小喬跟随大家沒日沒夜的訓練,饞嘴的性子都改了好多,籌劃這麽久,到最關鍵時候掉了隊。
小喬沒有表現出來內心的難過,看向南嘉,反而慶幸捂胸口,“還好。”
“還好傷的不是腳。”南嘉慶幸。
“我是說,還好傷的不是你。”小喬說,“不然你訓練那麽久的妮姬娅多可惜啊,我們大家都相信你首次登臺演出一定會圓滿成功的。”
南嘉噎聲。
這傻丫頭這時候居然慶幸這個。
“我就無所謂啦。”小喬嬉笑,“反正群衆演員多的是,随便找一個都能替補上,等一個月後我再陪你一起訓練吧。”
南嘉愧疚,“對不起,連累你了。”
如果不是小喬拉一把的話,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她了。
那人應該是沖着她來了,小喬完全是無妄之災。
“哎呀,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小喬眨眼,“我們是好朋友啦,好朋友之間不能這麽客氣的。”
“就算是朋友,你也應該先顧及好自己。”
事發時,小喬幾乎是和她兩條命相連的一起摔倒,如果那個人真有歹心動刀子的話,沒準連她一起捅。
“其實,我一直想報答你,但是沒有機會。”小喬故作輕松,“今天我終于派上用場了。”
在南嘉困惑的眼神下,小喬用手向上比劃,“你還記得我嗎,我小時候紮的羊角辮,皮膚特別黑。”
南嘉并沒有印象。
“我們當時在同一個舞蹈補習班,有一次有個男生揪我頭發欺負我,是你一腳把人踹開的。”小喬認真陳述,“你一點都不記得嗎。”
“有嗎。”
“是不是這樣的事你做的太多了,所以都沒印象。”
路見不平就踹人是她的作風。
怎麽踹人,是周今川教她的防衛方式。
“可能因為我小時候經常被欺負,所以看不慣別人淩弱。”南嘉思忖。
“所以那天,你把人踹開後,拉着我的手,說我是你的好朋友,誰都不可以欺負你。”小喬說,“你不知道你當時有多帥。”
南嘉恍惚了下。
熟悉的話語,好像一下子将她帶回從前。
“你長得漂亮,跳舞厲害,從那時起你就是我偶像了。”小喬說,“其實我知道你原本的名字,知道你在貴族高中,也知道你後來被白思瀾冤枉的事情。”
這些年,小喬一直在默默關注她。
小喬為了追随她和她同隊,一直都有努力。
她以為她們會一起考入同一所學校,沒想到南嘉卻突然陷入學校輿論風波,再之後七年沒有風聲。
小喬的夢想卻沒有變過,來到了港舞,她跳過最好的角色是四只小天鵝中的一員,那是她一個沒有天賦的普通人,努力很多年的結果,只為了離她的主角更近一點。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在港舞真的能等到南嘉回來。
剛回來的南嘉太陰郁了。
小喬像個小太陽似的和她打招呼,每天跟個自來熟似的和她說話開導她。
哪怕南嘉并不願意理睬她,大部分時候冷着臉。
小喬沒有放棄,她一直記得,南嘉說過她們是好朋友的話,這對于當時被排畸的小喬猶如深淵裏的光明,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南嘉沒回港舞之前,小喬曾因為訓練的事和白思瀾吵過。
她這樣習慣示弱的普通女孩,能主動和當時勢大權大白思瀾争吵,很大一個原因,是已經和沒回來的南嘉統一站隊了,她無條件相信南嘉,因而讨厭白思瀾。
“喬……”南嘉實在說不出話。
原來一切的相遇都不是偶然。
原來七年前的事故,有人會無條件相信她的。
“嘉嘉,你要加油,這次演出我就不陪你了。”小喬抿唇,“下次我一定陪你。”
“嗯。”南嘉吸了口氣,“你好好休養。”
“終于可以放松地吃一次了。”
“好。”南嘉輕笑,“你想吃什麽,我讓管家去買。”
Vera他們就在病房外。
南嘉出去的時候,Vera正在和許管家吵架。
都是管家,Vera大部分主內,許管家主外,這次事故,Vera認為是許管家辦事不利,哪怕南嘉真的讓保镖遠離,也不該真的離得那麽遠。
許管家被說得一聲不敢吭,畢竟這只是個開頭,等陳祉回來,還有更大的在後面。
現在慶幸的就是南嘉沒受什麽傷,手心的擦傷簡單消毒包紮下就行。
“好了,不吵了,我們有點餓,能不能送點飯菜過來。”南嘉打斷他們。
“太太。”Vera很快回應,“您想吃什麽,這就讓酒店送來。”
南嘉把小喬寫的菜單,遞給他們。
許管家上趕着接來去辦。
“對了,陳祉有沒有打電話過來?”南嘉問。
“少爺剛才有問過我關于您的情況。”
“他怎麽說的?”
“他什麽都沒說,只讓我們給您加強防護。”
人在國外,陳祉沒法親自來處理,能做的首要目的是先保證她的安全。
至于他自己,她說不讓他擔心後就真的沒有再回電來關問他。
南嘉想他是在忙,還是真的很不高興。
她給他發了照片,是她們今晚在病房裏的晚餐,酒店外送來的豐盛的粵菜系,光線柔和,看上去很有食欲的溫馨。
繼續和平常一樣和他分享日常生活。
只是這次,他沒有回複。
南嘉最後又發了個貓貓賣萌的表情。
仍然被無視。
南嘉握緊手機,手心包裹着一層紗布,打起字來很不方便,她沒有再給他發消息,陪小喬說說笑笑用完晚餐後分房休息。
很不踏實的一晚,連玩偶都沒有,她難以睡着,白天的情景歷歷在目,越回憶那人的眼神越篤定他們有一定的淵源。
是她的仇家嗎。
可她從來沒有得罪過人,也不可能是她父母的仇家,他們都走了很多年了。
從南嘉記事起,父母行為低調,從不惹是生非。
在母親出事後,父親有推測過是否結識了仇家,結果是沒有,曾經害母親墜樓的,是個貪圖錢財的小偷,因家裏沒有男人,只有兩個婦女和一個小女孩,是最方便搶劫的對象。
南嘉迷迷糊糊入睡,噩夢再度襲來,這次映入腦海裏的夢境和她的經歷沒關系,莫名其妙變成很多年前的那場事故。
母親和入室搶劫的小偷争執間摔下樓的情景。
她沒能看到過現場,只能通過幻想,感知到母親的恐慌和害怕。
那天唯一的目擊證人只有外婆,可老人家患有老年癡呆,什麽都說不清楚,以至于那小偷只判有期徒刑,沒有被判死刑。
這個小偷的身份,南嘉記得,無妻無子的無業游民,好酒好賭,游手好閑,是社會典型危害型人群。
假若這個人的盜竊初衷沒有疑點,那麽,行為目标呢?他們家條件并不好,這個小偷冒那麽大風險,來偷破銅爛鐵嗎,當時調查結果據說小偷只摸到幾百塊錢,家裏為外婆看病窮得揭不開鍋,那還是母親壓箱底的積蓄。
南嘉永遠難以忘懷那天的情節,她和往常一樣回來,周邊被貼上封條,她撥開圍觀的鄰居,看到被蓋上白布的母親,房間裏彌漫着燒糊的飯香,是玉米排骨和紅豆甜粥的味道,早上出門時,母親笑着問她想不想吃排骨,家裏很久沒有添置肉類,應該好好給小孩子補充下營養。
就是這麽一個平常的下午,她永遠失去自己的媽媽了。
那時候太小,沒有能力去調查,隔了這麽多年,她腦海裏冒出一個想法,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小偷另有用意。
南嘉驚醒後沒有再睡着,摸了摸後背,被驚出薄薄的冷汗,她去洗手間掬冷水沖涼,清醒一些後沒有打擾小喬,擰門透氣時看見蒼涼慘白的走廊除了站滿保镖還有許管家。
“許管家,你不去睡覺嗎?”南嘉詫異?
“我和Vera輪流替班。”許管家颔首,“陳太這時候怎麽醒了,是有什麽吩咐嗎?”
“沒有,你去睡吧,明早再說。”南嘉合上門。
這陣仗未免太大。
他們來的是頂級私人醫院,會員制度,不會出現人滿為患的情況,但也不至于把這一整層樓都包下來。
能這樣細節吩咐的只能是陳祉了。
他沒給她回電,但都有關注這邊的狀況。
随手撂桌上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過去一看,是陳祉的電話,現在時間是淩晨四點。
她詫異地接通,那端并沒有聲音傳來。
“陳祉?”南嘉試着叫他,“你怎麽這個時候打我電話?”
怎麽知道她是醒着的。
是因為她和許管家說了兩句話嗎。
那邊沒出聲。
“你在哪裏?那邊幾點了?”她發現她只知道他歐洲行有個倫敦,其他一概不知了,她對他公務不感興趣,他也沒有提起過。
還是不說話。
“陳祉?”她輕輕擰眉,“你不會因為下午的事打算和我一直冷下去吧?要不要這麽小氣。”
終于,那邊傳來低沉的嗓音:“你想見我嗎?”
她不假思索,“不想。”
“你想見我嗎?”
“不想。”
“你想見我嗎?”
“不想。”
他一句比一句問得清晰淩厲,她一聲比一聲回答得幹脆果斷。
不想見他,一點都不想。
陳祉平緩片刻,“那你想我嗎。”
她這次梗住。
“你想不想我。”他說,“周嘉禮,說實話。”
“……想。”
“那你開門。”
“什麽?”
南嘉還沒反應過來,門被人敲響。
不重,很輕的幾下,因為包的是套房,裏面不止她一個,進來前要敲門。
南嘉挪到門口,根本不敢相信,猛地将門打開,久違的熟悉的面孔猝不及防映入眼簾,不是隔着屏幕冰冷的文字,不是只有沉啞的嗓音,他此時無比真實地站在眼前,風塵仆仆的,黑色碎發略顯淩亂,眉眼染着濃郁的陰鸷。
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個他。
陳祉臂膀上挂了件風衣,進門後扔給外面的許管家,挺拔的身形被黑襯衫西褲顯襯得陰沉,正對着她和光,流暢的下颚線在冷白的鎖骨上投落一段陰影。
他一瞬不瞬,對上南嘉詫異的杏眸,漆黑的眼底情緒晦暗不明,深如井底。
“你怎麽來了啊。”南嘉小臉錯愕。
她以為他不回電是在忙,實際上是在趕飛機嗎?看他這樣匆忙,應該不是坐私人機來的,委屈大少爺走的航班,沒了往日裏的閑散,身上染着濕冷的風意。
他剛才在電話裏不說話,現在還是不說話。
南嘉聲音滞後半秒,紅唇輕輕咬着,“陳祉……”
時隔這麽久沒有見面,不該是這樣子。
她以為會有一個安撫的擁抱。
現在的他格外冷靜,不像是陳祉的作風。
陳祉從別人口中了解情況,目光徑直垂落過去,“哪只手受傷了?”
明明是在詢問關心,語調十分冰冷,聽不出一絲關懷,且更像對審視犯人的質問。
猜到他還在介懷她隐瞞他這件事。
南嘉心虛,慢慢地伸出左手。
跌倒時下意識用右手支撐身體,左手沒怎麽受力,只蹭點灰,完好無損。
陳祉目光鎖在她背過去的右手,她太纖瘦,腰際盈盈幾寸,手上纏繞的紗布很輕易地流露出來。
“周嘉禮。”他眉間突兀跳着不悅:“你要是覺得我眼睛是瞎了的話,可以把腳伸出來糊弄。”
“……”
南嘉裝作若無其事地“啊”了聲,慢慢地把右手伸出去。
真的是很小的傷,小到放給從前的話她都不會在意,該幹嘛幹嘛,不會消毒,包紮,甚至還會碰水,而不像醫生嘴裏說的那樣謹慎。
為了防止她亂抓,手心裹了一層很薄的紗布,依稀可以看到原本紅潤白皙的手心,擦出鮮紅色的血跡。
陳祉眉間凜着。
沒給他看太久,南嘉迅速把手收回去,“我沒事,這點小傷,一點都不疼。”
陳祉沒有強行要看她的意思,一動不動,看着她繼續僞裝。
差點被機車撞這事都算小事,手心磨出那麽多血都說不疼的話。
那什麽才算疼?到什麽地步,她才肯主動告訴他。
她給周今川寫了那麽多信,示軟過那麽多次,可從來,沒有對他索求服軟過。
出了事第一時間是不想讓他知道。
是怕他擔心怕惹麻煩嗎,還是覺得他們的關系沒有熟到袒露心扉的地步,他還不夠她無條件信任和依賴。
南嘉擡手,食指去勾他的小指,想把他帶去另一個房間再說。
然而陳祉沒有跟着她走。
他甩開了她的手。
從進門的一瞬間,他眉宇間的陰冷一直挂着,不知從哪裏連夜趕來的,一身寒氣逼人。
南嘉輕輕眨眼,“你生氣了嗎。”
他沒理。
“不就這點小事嗎,我覺得你沒必要擔心,更沒必要回來的。”南嘉主動湊近一些,“我之前訓練的時候摔得比這個嚴重多了,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才好。”
“你還挺自豪的。”
“是啊。”她眯眼笑成小月牙,“那次演出我還拿獎了呢。”
陳祉這次連看都沒看她。
“陳祉。”南嘉還是去拉他的手,一次不行就去拉第二次,“你不要這樣子嘛。”
他反應靈活,不給她碰一點。
南嘉鼻尖聳了聳,輕眨眼睛:“老公。”
“……”
現在知道換稱呼了。
軟綿綿的一聲叫到人心坎上,那小模樣乖乖的。
但越這樣,越說明她心虛,她很清楚對他隐瞞會惹他不滿,卻還是要瞞着他。
陳祉冷哼,置之不理。
南嘉沒轍了,她真的沒搞懂,這點小事至于耿耿于懷嗎。
“哎呀。”她忽然捂着額頭,身子晃晃悠悠,碰瓷似的往他懷裏摔,“我頭突然好疼啊。”
秀眉緊蹙,纖弱的身形也搖搖欲墜的。
陳祉終于有了表情,下意識扶住她的腰際,“不是傷的手嗎,為什麽會頭疼?”
南嘉額頭抵着溫熱的懷抱,低嘆一下,聲音悶悶的:“可能是因為……我老公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