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天漸漸黑了下來,街上亮着盞盞路燈,人要比中午那會兒還要多得多。

從小區正門出來,前後兩條街都是各種飯店、超市,晚上人頭多,舅侄倆圖個方便,走到哪家順眼的店就進去吃。

拐了個彎,一家“敢不敢來吃”的飯館脫穎而出,下方有一行小字:爆辣,特辣,變态辣,敢不敢來吃?

一眼營銷手段,偏偏黎墨非要上當。

于文程給了他一腳:“你自己能不能吃辣心裏沒點兒數?”

黎墨蹭了蹭褲腳上的灰:“人生樂在挑戰嘛,我爸經常這麽說,沒有挑戰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

推門走了進去,店裏萦繞着一層層的煙霧,屁大點兒的地擠滿了桌子和人,每桌都冒着騰騰熱氣,辣椒味兒混着煙霧,簡直能嗆死人。

在角落的位置坐下,服務生十分迅速地遞上了菜單。

于文程的手捏着菜單,眉頭皺的很緊:“墨墨啊,這菜看着也忒辣了,全是些特辣爆辣的,你能吃了嗎?要不還是換家店吧。”

“不用。”黎墨擺擺手,“什麽特辣爆辣變态辣,都是騙人的,我就不信真有這麽辣。”

于文程翻了個白眼:要不說這店客人多呢,都是像你這樣的明明吃不了辣還非要逞能的人。

一旁的服務生出聲道:“我們有兒童餐,正在打折,一點也不辣。”

黎墨微微擡頭,這才注意到這服務生的長相。

服務生高高瘦瘦的,系着“你敢不敢全吃完啊?”的圍裙,戴着白口罩,黑發看起來軟軟的,梳的卻十分幹淨硬朗。

Advertisement

總體來說,應該是和黎墨差不多大的年紀。

于文程沒忍住笑出聲:“那就來一個兒童餐……”

黎墨當即拒絕:“不行不行,我可沒說我要吃兒童餐啊!我就不信這能有多辣!”

于文程知道自己倔不過黎墨,擺擺手,将菜單扔了過去:“行行行,到時候你可別被辣的哭着喊媽啊。”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的。”黎墨看着菜單,“哎,來個這個,變态辣炒□□。”

服務生嗯了一聲,在小本子上飛速記下。

于文程挑挑揀揀,點了幾道相比起來沒那麽辣的菜。服務生點點頭,收起菜單跑到了後廚。

等菜的時候,于文程還是有些不相信:“你要是真吃不了可怎麽辦?到時候吃出胃病來,你媽還要唠叨我。”

黎墨倒是無所謂:“不會有事的,小時候我把肥皂吞進去了都沒事兒,吃個辣能出啥事兒?”

“嘶,你這孩子,少吹點牛不行啊?”

“我沒騙您!那時候我媽還拍照留念了呢,我記得我還存着,等我給你找找啊。”

看着黎墨真的拿出手機開始翻找,于文程連連拒絕:“去去去去去,我才不看呢。你們這對母子也真是的,小屁孩子吞什麽肥皂啊,你媽居然還有心思拍照留念。”

“我媽這人啊,沒啥興趣愛好,就是愛拍我醜照,只不過後來有了個弟弟,我媽光看他去,也就沒空拍我了。”黎墨一邊擺弄着手機,一邊悠然道。

聽到這話,于文程卻啞了聲。

黎墨是重組家庭,八歲時父母離異,他跟着于文秀改嫁到了還算有錢的人家裏,過了兩年,在他十歲時,于文秀和後爹生了個兒子,重心也就全到這個小兒子身上來了。

雖然在物質條件上從來沒苛待過黎墨,可于文秀還有後爹從來都是偏心弟弟的。

那時候,于文程不常在家,一直擔心黎墨這孩子會因為父母偏心什麽的而心理扭曲去報複社會。

不過現在看來,他算是瞎操心了。

黎墨不僅沒心理扭曲,反而變得沒心沒肺,無論父母有多偏心,甚至偏心到因為弟弟的一句“我不喜歡哥哥”就把黎墨送到了A市,當事人本人也什麽話都沒說,完全沒放在心上。

“你那個弟弟,今年也七歲了吧?”

黎墨繼續看着手機,頭也沒擡地嗯了一聲:“今天還是他生日呢,您說我是轉一百還是五十?”

“你還要給他錢?”于文程皺了皺眉,“要我說,你現在沒在家裏,和那小孩子又沒什麽感情,也不用給他過生日了吧?”

黎墨搖搖頭,笑道:“舅,這話您就說的不對了,他讨厭我是他讨厭我的,我要是不給他點禮物什麽的,那兔崽子還不知道要怎麽在我爹和我媽面前說我壞話呢。”

于文程喝了口水:“你還在乎這些?真看不出來啊。”

“怎麽說也是我親媽,歸根結底還是一家人。唉,像我這麽懂事的孩子可是很難撈到的。”

于文程扯了扯嘴角,沒再說話。

剛好菜上齊了,那道變态辣炒雞是最後上來的。

還是剛才那個帥哥服務生,将雞放下後,他又提醒了一句:“浪費可恥。”

中間那道辣炒雞,放眼望去看不到雞,全是辣椒,紅辣椒和特別紅的辣椒。

還沒動筷子,黎墨就已經被濃郁的辣椒香氣熏的眼疼,緊接着鼻子、嘴、耳朵也開始疼。

于文程雖說是個能吃辣的,這桌上的幾道菜,都不能說是菜了,因為全是辣椒!

辣炒菜花連個菜花碎都沒有,這要怎麽吃?誰家拿幾盤辣椒當菜啊!

黎墨拿起筷子,一陣翻找才在辣椒堆裏找出了一小塊雞肉,放進嘴裏沒嚼幾下,又呸呸呸地全吐了出來。

于文程皺眉:“這麽辣啊?”

“辣是辣……這怎麽還一股子洗潔精味兒呢?”黎墨又呸了幾口,将嘴裏的肉全吐了出來,洗潔精味兒依然沒有消散。

“真的假的?”于文程不信邪,也夾了一筷子。

這一筷子可好,夾出一小坨鋼絲來,上面還勾着幾塊辣椒。

黎墨瞬間坐不住了,站起來喊道:“哎!你們店是怎麽回事兒啊?這衛生條件到底是怎麽拿到營業執照的!”

帥哥服務生離得近,最先過來了:“我們店的衛生比你的嘴幹淨多了。”

黎墨被氣笑了,夾着那塊小鋼絲怼到了帥哥服務生眼前:“睜大你的眼看看!你家辣炒雞裏要放鋼絲提味兒呀?”

帥哥服務生蹙了蹙眉,也說不出話來了。

“你剛才那股子狠勁兒呢?”黎墨收回筷子,雙手叉腰,“這事兒怎麽辦吧?得虧我們眼力好,這要是吞下去,保不準兒會出什麽事兒呢。”

于文程拉了拉黎墨:“臭小子,你說話別那麽沖。小夥子,這應該算是你們店的責任吧?你說啥這該怎麽處理。”

帥哥服務生沉默了兩秒,開口道:“這确實是我們的疏忽,給您退全款,剩下的賠償您要多少我們給多少。”

見帥哥态度誠懇,于文程和黎墨也沒打算再為難,正打算了事時,後廚傳來了句罵聲。

“誰他媽要給他們退款了?”

黎墨看過去,一看來人更氣了:“你不是白天性騷擾的那變态嗎?”

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王八羔子,白天你把老子打成這樣老子還沒跟你算賬呢,現在你又她媽的到老子店裏找茬是吧?”

黎墨差點沒被這話笑死:“哎呦我的老哥哥,這怎麽扭着的是胳膊,壞掉的卻是腦子呢?這鋼絲球就是從這菜裏夾出來的,剛才這服務員也說賠償了,找茬的是你吧?”

帥哥服務生剛想說話,男人一把推開他,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罵道:“死兔崽子誰他媽讓你賠償了?賠償的錢你出啊?他們說是就是了,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男人又瞪向黎墨:“小兄弟,咱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中午那事兒哥不和你計較,但是你他媽在哥店裏找茬,這事兒可說不過去了啊。”

黎墨氣得笑了一聲,撸了撸袖子:“你他媽跟誰稱兄道弟呢?我告訴你昂,要賠也是你賠錢,你要是真不服,先把我打死了再說。”

于文程趕緊拉住了要沖上去幹架的黎墨:“你這孩子!中午進去了一次還想再進去一次是不是?都不是孩子了,怎麽還動不動就上手的?”

中午在警察局的時候,男人看到過于文程,對他還有點兒印象。

“你是這小子的監護人吧?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黎墨這下徹底忍不了了,掙開于文程的手,一拳打在男人的臉上:“你他媽怎麽說話呢!”

男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往後踉跄了幾下,痛苦地捂着鼻子,幾滴鮮血順着指縫流了下來。

看着滿手的鼻血,男人罵了一聲,不顧中午才被扭過的胳膊,沖上去對着黎墨就是一腳。

兩個人在窄小的店裏扭打了起來,在店裏吃飯的客人一窩蜂地跑了出去,生怕被牽扯進去。

帥哥服務生和于文程想拉都拉不住,最後還是警察到場,拉開了打的不可開交的兩人。

這片轄區的警察不認識于文程和黎墨,卻對那男人熟的很。

“許大寧,這是你第幾次了?”椅子上的警察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上次你是怎麽和我保證的來着?再也不犯了,你是這麽說的吧?”

許大寧和那個小帥哥蹲在一起,對面是黎墨和于文程。

警察看了看這幾個人,指着黎墨,嘆氣道:“來,那位小帥哥,你說說是怎麽回事兒?”

黎墨立即昂首挺胸道:“報告警察叔叔!他們那家飯店的衛生不行,我正常要賠償,大家都是沒問題,結果這大哥上來就說我們找茬。”

警察又看向許大寧:“他說的有沒有錯?”

許大寧不說話了。

這兒的警察都知道他是什麽樣兒,随便查查就知道到底是誰找茬。

“你們這衛生确實不行啊,份量也不足,這不純純欺詐消費者嗎?”

雙方都受了傷,其中一個還是未成年,“敢不敢來吃”飯館被停業整頓,許大寧又賠了黎墨一點醫藥費,這次是黎墨先動的手,許大寧免了幾天的拘留。

出了派出所,許大寧還不解氣地瞪黎墨。

反觀黎墨,雖然臉上青青紫紫的,但并不妨礙他嘚瑟。

于文程踹了他一腳:“小兔崽子,下次不許再這麽沖動了,還讓人家小孩兒也一起跟着到派出所來了。”

黎墨聳了聳肩,朝着小帥哥歉然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朋友,一不小心把你也扯進來了,對不住啊!”

小帥哥從始至終都沒開過口,許大寧先罵了一句:“我呸!死蔫土匪,這時候不知道張嘴說話了?”

黎墨剛想打抱不平,于文程拉着他趕緊走了。

走遠了些,于文程才松開手:“你這孩子,他們是一家子,我們是外人能插手嗎?”

“一家人?”黎墨難以置信,“那是一家人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不講理的老板和命苦的員工呢。”

“少貧嘴了。”于文程嘆了聲氣,“你說說你啊,一天進了兩次局子,讓你媽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麽罵咱兩呢。明天我就要回學校備課了,過幾天也該開學了,到開學前你就別出門了,聽到沒有?”

黎墨只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

同類推薦